第10章 反抗
姬息姑感到憋屈,在公子彄的逼迫下,他几乎没有反抗便答应做傀儡,难道自己穿越来,竟成了别人的木偶?心有不甘啊。
目前来看,却又无可奈何,姬息姑只能静待时机。
于是,这几天来,姬息姑一直在灵堂守灵,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只是静静地观察,接连有外国使者和鲁国的地方官前来吊唁,他趁机学到了很多东西。
这一天,寒风凛冽,彤云密布,竟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一片,整个世界都因此安静了不少,这倒是符合姬息姑的心境。
在这样的天气里,自然没什么人来灵堂,姬息姑注意到寥寥几个守灵人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冷笑,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正在感慨,忽然听到有人踏雪而来,姬息姑瞥向门口,发现来人正是公子彄,他一抖外衣上的积雪,朝姬息姑走了过来。
守灵人竟都打起了精神。
“公子,盟国使者,地方大臣都已到了馆舍,应该召集他们在明堂集会,也好展示我们对他们的重视。”公子彄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
虽然是打着商量请示的名义,姬息姑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点头答应,“一切听从叔父安排。”
“公子作为鲁公钦点的摄政人选,一定要出席。”公子彄不怒自威地说。
“好,那我随叔父去。”姬息姑说着就要往外走。
“我们鲁国是周公之后,礼仪之邦,会见使者和地方大臣,不宜穿丧服。”
姬息姑本想赌气,但心里知道穿着斩衰丧服去见大臣和使者是不妥当的,“多谢叔父提醒,如果没有叔父,不知鲁国会成什么样子。我听说,司徒公子益师病重,已无力担任司徒一职,愚侄像任命叔父为鲁国司徒,还望叔父不要推辞,为鲁国社稷尽心尽力。”说着,姬息姑走进漫天大雪中。
公子彄跟了出来,指挥仆人扶姬息姑上了一辆温车。
姬息姑觉得心里憋屈,明明是公子彄想做什么事,偏偏要拉着自己,打着自己的名号去做,做傀儡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姬息姑上了温车,车夫提醒他说,车内有公子彄准备好的礼服,把丧服换下来。
经过提醒,姬息姑才发现,原来车座上放着一领狐裘,一领紫裼。他知道,裼是套在狐裘外面的,但是,狐裘紫裼是天子和诸侯穿的衣服,自己只是一个摄政公子,怎么能穿这样的衣服呢?公子彄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穿?还是不穿?姬息姑陷入两难之中。
穿,便给人留下僭越的把柄;不穿,总不能穿着丧服去明堂会见使者和大臣吧?
车窗传来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不能再等了,如果到了明堂,还没有换好衣服,那就酿成大错了。
姬息姑把心一横,脱下斩衰丧服,拿起狐裘,反着穿在身上,把有毛的一面朝外。幸好,都是一水的黑色狐皮,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
只穿狐裘,不穿紫裼,决不能让公子彄的阴谋得逞!姬息姑知道,公子彄想以此让自己在使者和大臣面前出丑,留下一个僭越的印象。如此一来,摄政之路便会难上加难。
姬息姑在车中正襟危坐,耳朵时刻在留意着车轮碾压积雪的声音,他期待着马车停止,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他想看到公子彄会怎样反应。
越是期待,时间越显得漫长……
终于,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口令声,马车随之停了下来。不等车夫喊,姬息姑就挑开车帘,跳了出来。
首先让姬息姑震惊的却不是公子彄,而是眼前的建筑,台阶竟一眼望不到头,即使仰起头,也只能看到飞檐丹桷,巍峨的气势令人心惊,难道这就是明堂吗?
“公子为何发呆?”公子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姬息姑身边,“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在这里主持朝会?”
“如若没有叔父的鼎力支持,我哪有这样的福分。”姬息姑说着,便踏上台阶。
“公子,使者和大臣们都在明堂等候,请穿上紫裼,再行。”公子彄示意仆从把紫裼拿给姬息姑。
姬息姑却仿佛没有听见,径自拾级而上,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竟觉得十分悦耳。
毕竟上了年纪,姬息姑听到身后传来公子彄沉重的呼吸声,却仍旧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去。
不一时,来到明堂门口,只见卫兵森列,衣甲鲜明,戈矛森森。
望见穿得不伦不类的姬息姑,等候在门口的侍者愣了一下,随即迎了上来。
“迎公子上殿——”侍者把声音拉得很长。
姬息姑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公子彄,只见他面色暗黄,气喘吁吁,禁不住嘴角上扬。他知道,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决不能有闪失。
“叔父,请——”姬息姑站在门外,恭敬地对公子彄说。
公子彄一下把紫裼塞进姬息姑的怀里,径自走进殿中。姬息姑侧身跟在公子彄身后,努力做出一幅恭敬的样子。
姬息姑注意到,各个盟国的使者都站在左侧,鲁国公族、大臣都站在右侧。这几天来,他也了解到,除了公子彄,鲁国显赫的卿大夫还有公子益师、公子无骇、公子翚、公子豫、费伯。此时,他们应该都在场吧。
公子彄竟大模大样地走到公族的首席,才摆手示意,让众人坐下。
“诸位盟友,诸位同僚,上天不佑,鲁公薨逝,社稷震动。幸诸公不弃敝邑,冒寒突雪,前来会丧,鲁国上下,同感恩德。”说着,公子彄一揖到地。
使者和众大臣纷纷回礼。
“鲁公睿智,临终有言,太子年幼,无力即位,庶长子息姑,智识深远,有效法周公之志。令庶长子息姑,摄政理事,执掌社稷。”说着,公子彄拉了一把姬息姑,把他推到中央。
姬息姑看到众人齐刷刷的望着自己,心里竟有一种快感,也有一丝紧张,难道也要模仿公子彄的腔调,发表一番感言吗?
姬息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怎么穿成这样?”一个声音从大殿中响起,紧接着便是一种嗡嗡的议论之声。
这时,姬息姑看到公子彄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越是这样,越不能退缩,他自己给自己打气。
“诸位,我有一言,大家静听……”
出乎意料,大殿之中竟逐渐安静了下来。“为人子者,以孝为先,鲁公仙逝,我心悲伤,反穿狐裘,特取其色。”说着,姬息姑指了指自己的黑色狐裘。
“黑者,玄也。玄乃天地之色,于人子而言,父母乃是天地。息姑反穿狐裘,意在不忘父母。”
话音一落,殿中竟出奇地安静。姬息姑长舒了一口气,他望向公子彄,却偶然发现公族席位中,竟有两处空位,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不知是谁没来参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