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结果就是没找到矿
物探所办公室内很安静，大家都在听着楼下的声音，眼睛时不时的瞟向陈冠的方向。
这样的场面，大家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只是因为陈冠在场，难免会对其有恻隐之心。
刚大病初愈，又要承受感情上的创伤，可谓是内忧外患。
陈冠本人倒是镇定自若，望着木框玻璃窗外的景色，心里陷入了沉思。
上一世，他在科研的道路上一路走到黑，到头来碌碌无为。
他不想重走老路了。
不是说科研工作不好。
白天蹲在实验室，晚上查看文献，过得很充实，当写出一篇尚可的论文，并且发表在了期刊上，心底确实会有一种自豪感。
但闲暇时候，看到身边人的生活，难免会有些自我怀疑。
如果可以重来，或许该活得更加精彩。
甚至可以活得放荡一些。
想要恣意享受生活，得有钱。
赚钱？
这真不是他所擅长的研究课题。
他自以为，赚钱最快的方式就是买彩票。以前在学校，偶尔也会花两元钱买一张双色球彩票，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并不奢望能够中大奖，所以多半不放在心上，也就记不住那些中奖的号码。
据说炒股能够钱生钱，来钱很快。但那时他很穷，每个月几百块钱的补贴，只够吃饭，哪有闲钱炒股。
可以说，他对炒股一窍不通。
时常听身边人说起比特币今天又暴涨，但没记错的话，比特币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买房能升值，这点他懂。
哪怕现在矩城的房价不高，一平米四千左右，但也不是他能够负担得起的。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一个赚钱的门路。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当胡思乱想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小老头，带着老花镜，进来就说：“下班时间到了，没什么事的，可以走了。”
他径直朝陈冠走过来，眼神中带着关切：“小陈，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师父，你坐。”
陈冠连忙站起来，笑着打招呼，“现在感觉很好，一场手术，就像是一场噩梦，醒过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师父名叫许绍业，57岁了，听说已经在申请内退。
他一辈子都是在地质队兢兢业业的干着，又有高级工程师证，论资排辈也好，还是找矿的履历，本该有几次升迁，进入管理层了。
直到前年，六队领导换届，一看物探所副所长职位空缺，实在是没人顶上，这才把许绍业给提拔到了副科级。
在与同事的闲聊中，陈冠知道自己的师父之所以职场不“成功”，主要是脾气太臭，说话太直，不管大领导还是小领导，他都跟别人有过正面争吵。
这真是个老愤青。
相处中，却又觉得许绍业是个老好人，能相处。
许绍业在基层干这么多年，早已经习以为常，对职位或者是权力，已经看淡了。
他把手里的资料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那张桌子上面，以及背后墙柜里面，都堆满了几十年来各种项目资料，把他的座位围起来像是一个碉堡。
隔壁办公室就是物探所领导办公室，所长和副所长一起办公。
但升职之后，他嫌搬东西麻烦，还是在老位置上，跟所有物探人员在一个大办公室。
“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把身体好好养养。你可以在家多休息几天，没必要那么早来单位。”
他的眉毛很长，垂悬下来，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
“本来就只请了十天假，之前检查了几天，手术之后又住院了十多天。本来早就可以出院了，但还是多观察了几天。现在恢复差不多，也过了请假期限，所以过来上班来了。”陈冠解释。
“你这种情况，没必要拘泥于形式。”
他端详着陈冠的神态，微微点头，“精神还不错。”
只是看到陈冠的发型和穿着，又微微皱眉，“怎么搞得流里流气的？”
“特意剪了个新发型。”陈冠对自己的外形是很满意的，但处在当下的环境，就显得很特立独行。
穿着打扮是个人的事情，单位并没有硬性规定。
许绍业没有太在意，看着陈冠沉吟道：“刚才开了一个全队技术骨干和中层领导会议，讨论连沟铁矿项目的进展和技术问题，以及后续的工作计划。一会儿咱们项目团队还要开个小会，你也是项目的一员，要是身体情况允许，也去参会吧。”
“没问题。”陈冠说着，就从墙边的行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纸，跟着师父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已经有四个人就坐。
连沟铁矿项目团队，总共有六个人，四名地质人员，两名物探人员。
作为一个商业项目，这样的人员配置，已经算是比较重视了。
“郭所长。”陈冠朝中间那位黝黑圆脸的人热情打招呼。
“陈冠也来了，坐！”
那人叫郭德，是地质所副所长，也是项目负责人。
他没有跟陈冠寒暄，直接开始会议内容：“刚才的会议，大家也都知道了。哦，陈冠刚才没参会，不了解情况，我单独跟你再说一说项目目前面临的问题。”
“嗯。”陈冠抬起头，一副倾听的模样。
“咱们都是内部人员，我说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连沟铁矿项目，申请的探矿权是以寻找铁矿为主，但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那里找铁矿没什么前景。一直以来，都是以找铁矿为借口，实质上是在寻找金矿。”
“寻找多金属矿床嘛。”陈冠开口道。
郭德赞同这种说法，“你这种说法，确实很合情合理。商业项目嘛，唯一目的就是找到矿，甚至要找到大矿。老板愿意出钱，肯定不是公益性质的。说白了，找到矿，老板就会非常慷慨大方，非常爽快的掏钱。可要是找不到矿，他们可就变成铁公鸡了。”
许绍业扭头过来跟一旁的陈冠透露：“刚才会议上，队里的领导说得很直接，咱们今年年底职工能有多少奖励，就说眼前的，节假日能有多少补贴，就取决于咱们目前在做的这个商业项目能赚多少钱。领导发话了，无论如何，也要让项目继续，不能夭折！”
看起来陈冠是一个新兵，什么都不懂。
其实他心里门儿清，地质队的员工，基础福利待遇是变化不大的，在此基础上，能够给大家谋取更多的收入，主要就是通过商业项目。
商业项目的收入，地质队是有着相对自由地支配权。
所以，队领导很在意项目进展。
郭德点头赞同老同志的说法，接着话题说道：“项目经费和项目技术话题其实是两方面，但在眼前的项目上，几乎就可以混为一谈。项目进行到现在，大家都是一路干下来，都很了解，项目区那些零星的黄铁矿，厚度、品位都不行，肯定圈不出成规模的矿体。金矿方面，在地表确实发现了很多矿点，打钻的效果嘛，也有几个钻孔见矿，达到了边界品位。但是，见矿孔不连续，根本圈不了完整的矿体，没法算储量！”
“只能算矿化，有找矿潜力。”有地质人员垂头丧气的随声附和。
“干了这么长时间，投入几百万，还是跟起初的说法一样，停留在有找矿潜力。矿老板那边，人家花了钱，就想看到结果。现在在他们那里，结果就是没找到矿。”
郭德叹了口气，“万安矿业那边透露，他们老板已经在讨论停止资金投入了。”
许绍业扭头又朝陈冠解释：“刚才领导下命令，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方法，给这个项目算出一个储量数据，好歹能够达到小型矿床！”
他呵呵一笑，分明是在讥笑领导的命令简直是儿戏，“零星几个钻孔见矿，又不连续，怎么圈出一个小型矿床？要么变魔术，要么造假！”
也就这位老同志敢这么讽刺领导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