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柳叶
【敌舰距离500m】
【我舰当前航速26节，高速接近中】
上浮中的潜艇动静并没有比下潜的更大了，仍然只有一些必要的例如水泵，螺旋桨等运作的机械发出声音，除此之外，只有正以极大角度偏转的重心与后方微微传来无法忽视的加速感能证明潜艇的姿态。
“60°”
她看了眼水平仪，略微抖动的仪表内，水平面构成的线段早已超过了圆盘红线，还在慢慢转动中。
“后部水仓开始排水，淡水舱开始排水，燃料舱开始排水。”
她稍稍皱了一下眉头，紧紧贴着指挥室靠近后部的舱壁，随时准备站在这面墙上，毫不犹豫地继续下令道。
也幸在目前这艘潜艇内部没有其他人，不然沐同学的这一番指令可以把半船人都吓晕过去。
就算淡水舱排干，船员没水还可以利用蒸馏法救急，但燃料排干，潜艇该如何回航？用桨划回去？
“速度还不够。”
她又想了想，但小小潜艇上确实没什么好排的了，想要对敌完成致命一击，只能依靠现在这不到35节的速度了。
而且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从潜艇最大承受深度开始上浮加速的结果，她也不得不接受。
“就看这次了。”
少女心中稍稍有些紧张，她知道这次攻击的成败影响虽不会太大，但也不小，失败后她仍然可以借助其他方法击沉“抹香鲸”。
但选择这次的高难度做法，将直接证明自她穿越来后，依靠原身记忆所获得的大量指挥技能是否有用。
而能影响到这次成败的因素，只在毫厘之间。
...
“U-69又一次加速了！现在两舰间的直线距离不到500米！而这艘大角度上浮的潜艇此时的操作也很特别：它仍然在转动，有要达到甚至突破90°的趋势！”
李木萱以最为惊讶的语气解说着现场，饶是她四年学院学习生涯下来，什么场面都见过了，但以直角姿态冲向敌舰的潜艇，她还是第一次见。
“确实，如果这一切情况都在U-69同学的预料之中的话，那我们不得不承认它对于战术节奏的把握能力是相当可怕的，绝大多数的指挥系同学所存在的最大的问题，也就是节奏掌握控制的问题，换句话说，在这一方面有足够的实力，那么整体指挥水平也就...”
并非道尔想做谜语人，作为亲眼目睹过潜艇战天才同学的大大小小无数次战斗，此时的他早已猜到了U-69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举动。
但解说员并非预言家，就算是猜到结果，为了职业操守，他也不能提前剧透，猜错了是小事，但如果猜对了，降低了观众们在看到现场发生状况后的惊讶与其他种种突如其来的快感，这可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现在直播间观众数量已经接近接近11位数，尽管相对于联邦总人口，这个数字并不算多，但此时画面上呈现的每一个细节，都将会在近几天传遍大半个联邦。
“接近...还在接近...这速度不对劲啊...”
两艘舰船作为早期潜艇，水下航速能上两位数已经是极限了，电池驱动螺旋桨带动的最大航速在八九节左右，但此时的U-69，从最近两次水听回报的数据来计算...
30节都有了吧！
古德温稍一想想就能猜到对方正以一个怎样的姿态向他冲来，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曾在老家见过的，贴地飞行，扑向小羊的黑狼。
此时的U-69是不能发射鱼雷的，因为T1也是电池驱动，航速只有20节，就算算上上浮的加速度，也不一定有此时潜艇的航速快，所以依靠自身动力游出发射管的电动鱼雷，会在出去了一段距离后又被发射它的潜艇创上。
或者说，U-69此时就是一只不到八百吨的超超超超超重型鱼雷！
“简直疯了。”
临到危机关头，白鹰少年反而冷静了下来，默默思考着。
“保持紧急下潜姿态，进行鱼雷规避机动。”
此时的他大概可以猜出对方为什么要藏在冰山底下，又突然窜出来冲他发起高速冲锋了。
“有点想法啊。”
如果对方没有这层阻碍，那么排水调节姿态超速上浮的动静很快就会被他察觉，而潜艇在水下与空中的飞机不一样，由于是依靠水仓平衡控制水平姿态，处于垂直上浮的U-69，很容易便会被他躲离，毕竟处于这个姿势的她，是不可能做到快速反应机动的。
“这么想来，那三轮鱼雷也不像是白白浪费了。”
他发觉自己顺着这个思路，很快又理解了什么。
这位白发同学先前还发射了3×4共12枚鱼雷，全部落空，但却使他的潜航深度逐渐下降。
试想如果他的深度太浅，也就是高度“太高”，那么一方面他会很早便可以发现向他高速“仰冲”的潜艇。
另一方面，海面上的浮冰也不可被小觑，如果U-69以垂直角度30节的高速冲撞上方大块厚重浮冰，以双壳体船薄薄的外壁与内壁，不可能利用动能将其顶出一个洞，反而会在其下便被撞了个粉碎。
“真是狡猾啊...但她的目的...”
此时的古德温最为厌烦的，就是他无法猜透这位同学冒那么大风险这么做的缘由。
“被人拿捏了啊。”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他强烈的自尊心不由受挫，他现在的局势非常被动，面对对方高速猛扑，他一时也只有以规避鱼雷的机动来消极应付。
“只希望她能够失误吧。”
这个幻想是不切实际的。
...
“......”
潜艇虽然在战舰中体型极小，在水下还拥有立体移动的能力，但机动性却远没有空中战机那么好。
林檎音竹只需踩一踩踏板，推拉操纵杆，控制升降舵和副翼，除了原地倒退外，什么机动只在一瞬间便可以做出来。
潜艇不行，依靠浮力垂直上升中的艇身，想要转动角度还要花费一番功夫，“抹香鲸”只要早察觉片刻，脱离她狭小的变向机动范围，便只能失去这次好不容易制造出的机会。
“来不及了。”
她看着仪表上的示波器，脑中构想着对方尝试规避她所做出的动作，摇了摇头。
“右舵10°，保持姿态。”
胜利的法则已经确定。
沐晨星站立在潜艇舰桥后侧的舱壁上，这种一切都横过来的感觉很奇妙，她默默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重力，缓缓闭上了双眼。
【敌舰距离400m...300...】
耐腐蚀黑色漆刷外壳的巨大潜艇垂直向上冲去，尾部螺旋桨旋转打出大量的气泡，这只海狼拉着长长的尾迹向上方近在眼前的“抹香鲸”高速接近。
「U-69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在联邦网络上，数十亿观众屏住了呼吸，停下手中事，睁大眼睛盯着直播画面给出的长镜头中，那艘直直向上航行的潜艇。
《震惊！古代军工的奇迹！三百年前的古船能做什么？》
各种信息也瞬间挤满了联邦网络，大多数网民都在讨论这艘潜艇将要做些什么，也有不少相关专家学者迅速做出了认真分析相关事物的科普文章。
【敌舰距离200m...100...】
两舰此时已经近在咫尺，近到如果U-69打个灯，用潜望镜便可以看到上方抹香鲸的身影，当然由于重力方向的原因，沐晨星现在没法够到在她头顶上的潜望镜观察窗，也没那个必要。
【90m..80m..70m..】
近了，近了！
舰上辅助系统警报逐渐急促起来，如果以这样的速度接近，两舰很快就要相撞！这在水下发生的话，只会双双沉没！
“后部水仓排水，前部水仓注水，舵位回正！”
沐同学的指令终于出现了，潜艇忠实地接收了这一命令并开始执行起来，场外的解说室内二人也迅速收到了这一消息，然而他们都有些不解。
“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再调整姿态看起来作用并不大呀，道尔，你怎么看？”
李木萱所在的华夏指挥系一直是以陆战为主攻方向，虽然她在其中算是海战指挥的佼佼者，但对于偏怪奇招的想象力还不一定就比来自老牌海战系学院，铁血的克劳德强。
“嗯，依我来看，U-69这次并不打算以垂直冲锋这一个动作结束战斗，所以它此时决定改换输入输出水仓位置，也是为了做下一个动作做准备。”
克劳德明显不想说太多。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吗..真是预料先机的天才呀...快看！他们就要接触了！”
此时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此时的心态很复杂，既希望这次潜艇水下垂直的近距离接触能造成些什么，又不希望看到两舰相撞这一简单无趣的画面。
就算两舰相撞这一场面所需要的运算与操作再复杂，那也不过是一次无脑战舰间撞击而已，擦身而过这一画面就更无聊了。
“或许U-69会在擦身而过后通过尾部鱼雷发射管给抹香鲸来一发？”
这是绝大多数人想到的唯一办法，可惜的是结果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沐晨星并没有向尾管里填装任何一枚鱼雷。
【60...50..40..30..】
“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她自言自语道，这句话不知道是向谁说的，U-69？还是她自己？
沐同学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盯向此时她脚下踩着的东西，那原本是一块挂在舱壁上的镜子，上面映着她苍白的面庞。
【与敌舰接触！！！】
“呲呲呲呲呲呲呲咚隆————！！”
高分贝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穿入脑中。
少女面不改色地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带上，遮住小巧的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