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夜
京都的这一批小孩都是苦难中长大，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怎样贫瘠的日子。李鸿心中冒出一丝怜悯，这些复杂因素的结果不能让这些无辜的孩子承担。要知道几天不喝水、一个星期不吃饭是怎样的体验。
脚上的力量慢慢减弱，李鸿想要温和的说，却由于以往的个性显得生硬。好说的话卡在口中。
哭哭啼啼的孩子，趁此时李鸿不备，从怀里掏出一包白粉。李鸿立即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很难相信这些孩子已经老练到这种程度。
小孩握紧拳头利落的打向李鸿腹部，这死力的一拳要是打中，一般的大人会失去反抗能力。这些小孩不能按富家子弟的体格看。也许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背他承受极限的物品。
他们的手全是深色的老茧，指头粗而断。一层灰色裹在手都表皮里，那些翻起的倒皮，还有一些显眼的冻疮。
但精神力的覆盖下，李鸿精准的握住打来的拳头。顺手扭动手腕，由于手臂上扭动的疼痛小孩只能老实的被按在地上。
满脸白灰的李鸿吐一口气，连带脸上的灰，飞起一大片。“下手还真利索，以前没少干这样的事吧！刚才那一拳头会把人打伤的，你知不知道。”
三个小孩一个被脚踩在地上，两个手被李鸿扭着贴在地上。
“哟，看来事情可不简单啊。”李鸿能感觉到有三个人从巷子更深处走来。而目的正是李鸿的位置。
松开在三个孩子身上的力劲。抹掉脸上和身上的白粉。倒在地上的孩子狭长眼睛里全是阴狠的戾气。
这些人花这些功夫，把自己请到这里还真是有花花肠子。
“拿孩子打头阵，可真是下流到连黄宇还自愧不如。”李鸿道。“不是亲生的就不心疼啊！我不喜欢那些在暗处搞东搞西的人，这些人一般于黄宇那号人物一样。没啥区别，硬是要说出一点区别，那就是自诩清高。”
迟来的三个中年人，明显以中间一位白脸的文弱男子为首。轻轻拍击着双手。“看来，李鸿公子也是一个豪爽的正人君子。那我就放心了。”
“很抱歉以你不喜欢的形式见面，我原以为这是最巧妙的。毕竟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事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我相信李鸿先生你是我们的同道中人。我也要拿出我的一点诚意，我叫姬野。女臣姬，里予野。”姬野的口齿清晰。
“别，我们说不好还真不是一路人，不要以为你是穷人和我就是一个路数。待会你们这几个人还拦不下我揍你一拳。你这体格只怕承受不起。”李鸿道。
“可你现在还没出手，不是吗？这就证明我们还是有交谈的空间。我再次像你道歉，不应该用这几个孩子来引诱你。也是因为我无能，想不到其他办法，毕竟你可不是应该寻常人物。我们要见的是一个人，而不是那些连带在你身边的那些眼线。他们的耳朵我可不喜欢。”姬野道。
三个孩子被剩下的两个中年人扶起，之前被踩在地上的男孩，瞪了眼李鸿。捡起地上的帽子，同另外两个小孩，灰溜溜的走进巷子深处。
“所以你觉得，我们有交谈的必要吗？”姬野伸出右手。
“你想要干些什么呢！我到现在仍旧不能确定你们的意图。也许我们些相同的情况，但不一定是朋友，我觉得在京城我没有朋友。”李鸿道。
“哈哈哈哈。不会是你，李鸿。你这一路的苦还真没有白吃。”从李鸿踏入平西门时，姬野便启动调查李鸿的背景和由来。等等几天时间。李鸿的一切，姬野便在信件上看的一个清楚。就连客家村遗址的事情，也有些许线索。
“我们知道你要干嘛！先不和你说那些什么的。我需要长久的同你保持良好的关系。所以，我只给你一个情报。之后你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来找我们。李望昌被抓的背后就是黄宇在见鬼，被清平公主的人带走反而是一种保护。”姬野淡淡的说。“南陌的三十万冤魂，不是南陌本地人，而是西川的百姓。客家村那一股风暴，将整个西川搅弄成荒芜之地。那里流离失所的百姓足足三十万。”
李鸿手指微微用力勾起。
“当初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没有归处。而京城拿不出任何的钱财，国库空虚，粮仓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黄宇这个管财务的大臣，献了一计。之后便再也没有那三十万流民的消息。”姬野的手并没有收回。
“也就是说，黄宇在这件事情里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初李鸿就在客家村，看见过那场乌国和南联盟的大战。在那泯灭风暴中，的确有那个能力。三十万流民而今的确没有一丝消息。
握住半空的手，两人对视一眼。李鸿便转身离开。正如姬野说的那样，他没有再说话，哪怕提一个条件。
客栈的门口，婉儿公主坐在她们红木马车上。两条芊细的长腿在空中摆弄，一条鲜红的裙子像云朵散在马车的车板上。当风吹过时，周围会有一股清香。
李鸿离开巷子后，来到一坐茶馆继续喝茶。至于那个公主要等到什么时候随她。估摸着如果到了傍晚，寒气重的时候应该就会回去了。
茶馆你大多都在议论，昆山风即将来京城表演。特别是一些老头子红着脸，讲的情绪激动的不得了。
也有关于婉儿公主的消息。耳朵里不得不听那些嘈杂的议论。原来这个公主是十几年前周皇后的孩子，不过周皇后生婉儿不久就死了。婉儿在三岁那年便被赶出京城，一直到十八岁才回来。回来时仿若那个周皇后再一次出现在京都。各个名门贵族都在婉儿公主的府邸献殷勤。有送花的，有送衣服……
可无论多么昂贵、稀有、漂亮的东西，能杂碎的通通杂碎，砸不碎的便用火烧。烧不掉的，扔到护城河里。总之一句话，“就是看不上你。”
在茶馆吃一下午的茶后，又去对面的馆子吃过晚饭，在一些风景区好好的逛了一圈。天色已经暗淡，北边来的寒风飕飕的刮着。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一些餐馆还在营业。距离宵禁的时候也不远了。纵是再爱看热闹的人，也该回家睡觉了。
远远的就看见，住的客栈门前点了两灯笼。客栈里也是点了八盏油灯，昏黄的光把门前的路都照亮。马车已经不见踪影，而一个女孩站在客栈门。发呆似的看着里面的桌椅。
黄光打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半边脸。好像夕阳的金色。
天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她惹人心疼的让人想披一件在她身上。她时不时跺着脚，手在长袖里发着抖。终于看到李鸿的身影，脸上立即绽放出带笑的花颜。“李鸿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可等了你一天哦。”
李鸿快步从她身边走过，不敢多看一眼。像李鸿这样孤独的人是不忍拒绝这样一个女孩，走到客栈门口，抬起的脚停下看过去。“你回去吧！明天你也不用来了，我会离开这里。有什么事都是我和你父亲的事，你没必要在中间牺牲自己。”
“我喜欢你，与我父亲有什么关系？我想要的男人整个京城都搭不上边。只有你，李鸿哥哥这么晚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婉儿伸出手拍掉李鸿身上的雪。
甚至能闻到婉儿的体香。果断拍掉婉儿的手，李鸿冷漠的快步上楼。
房间里，早上的一碗热水已经变成冷水。冲楼下喊，找小二打来三桶热水和一壶热茶。洗澡之后，擦着头发在椅子上坐下。干净的桌面，昏黄的光。咕噜咕噜的喝完之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像一个没有见过玫瑰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尖锐的刺。陌生与胆怯压抑着李鸿的激昂的心跳，将那一碗冷水喝掉。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甚至可以听到大风刮过房檐的声音。
吹灭油灯，李鸿躺在床上闭着眼昏沉的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半夜，外面的雪还在下。估计明天一早京城就成了一座白城。靠街的窗户吱呀的响，久久的看着鼓动的窗户。李鸿沉闷的叹了口气。
有心事的人都是想睡而睡不着。
寂静的街道，能听见有一只黑猫在巷子里叫唤。这么冷的天，这猫扛得住一夜的雪吗？店家生起的一炉炭火，倒是把房间搞的暖烘烘。
这么晚，那个公主应该已经回去了。李鸿翻身自嘲的想。“堂堂一个公主还能在京都被冻死？老板就是把这客栈拆了给她生火，也不敢让她冻死。”
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关心和爱恋，热劲又能有多久的反应。不过是一时的冲动。而婉儿公主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像婉儿这样一个没有依靠的公主，一出生便有很多身不由己。
这一夜一直断断续续的醒来。到了第二天，昏沉沉的李鸿打不起精神。晕晕乎乎的脑袋，只想抹一点雪到脑门上，用冰冷的触感让自己提提神。
推开窗，一夜的白雪飞满了街道。一些百姓在清扫门前的积雪。当李鸿走下楼，找到老板退房时，老殷勤的询问昨夜冷不冷，语气里明显松了口气。
在飞雪中守一夜，是那些痴情女子的选择。而不是一个公主的选择。李鸿没有猜错。脚步都轻松了很多。似乎有一份暗处的孤独被释放，一种解脱的欢快让李鸿勾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