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与驰同居十来天了，没有上班的日子，我并没有觉得空闲，相反有些忙碌，因为我报名去学琴了，原本我是想学古琴的，我喜欢古琴那种悠扬委婉的声音，既有些凄然苍凉，又宽阔舒缓，有一种天地之音的感觉。

但古琴老师是位五十多岁的男士，并且他还不愿意去琴行教学，让我去他家里上课，我不敢，就拒绝了。

最后在琴行的推荐下，我报了古筝课，古筝老师是一位温柔优雅的女士，一个星期去上一堂课，她还介绍我买一张非常好的古筝，虽然价钱有些小贵，要差不多五千元。

但这张琴，声音清脆素雅，空灵传谷，我觉得还是划算的，因为一张琴，可以弹一辈子，贵一些的琴，音质完全不一样，用手轻轻一拨，如山涧泉鸣般绝响。

现在，我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来练琴，哪有空无聊呀！

对驰的性情，我也基本了解，我发现这个男人精力充沛，并且非常容易失眠，有时会大睡一天一夜，有时却又会彻夜不眠。

他不睡时，就会在床上翻来覆去，而我却又是一个非常惊醒的人，只要是轻微的门响，我也会醒来，所以他失眠时，我肯定也会无法安睡。

这种时候，我们就会整夜畅聊，天南地北，我发现我以前不停地储备知识，原来只是为与他海阔天空做准备的。

并且他记性非常好，口算能力超强，许多时买东西，别人计算器还没算好，他已经能讲出总价多少了，还很喜欢看足球比赛，仿佛一般竞技方面的体育比赛他都喜欢看，但从来不看国足，他说看国足那是污染眼睛，可欧洲足球比赛与我们这边有时差。

所以，他总是半夜起来观看，看完球后，他很大的机会就会饿了，我们又要出门到处去找吃的，可他是一个对食物有要求的人，他自己不会做饭，却对饭菜的要求特别高，遇到不好吃的东西，那是坚决不接受的，他总说他又不是猪，不能只为了填饱肚子而活着。

我问他：“你妈是不是个大厨呀？要不，怎么会把你养得这么嘴刁？”

“我妈做饭很难吃，我基本都不怎么吃她做的饭。”他道。

我很是惊讶，道：“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小时候没得选择，长大后，她做好饭菜，我只会象征性吃两口，敷衍一下她，然后再去外面下馆子。”他不以为然道。

他不只对吃饭挑剔，看电视、电影也很挑剔，他只看两种电视剧，一种是历史题材的大型制作，比如雍正王朝，另一种就是战争片，特别喜欢看勾心斗角的谍战片，像敌营十八年这类的电视剧，只要他喜欢看，会反复观看。

对电影，他的要求更高了，如果遇到不好看的电影，他不只会批评，还会骂骂咧咧，说导演是白痴，没有脑子，拍出这种没水平的电影，完全不合逻辑。

我告诉他先看着，也许后面很不错，我对电影的包容性很强的，只要买了票进来，就算是个烂片，我也会坚持看完。

但他不一样，他坚决不会看，如果我要看，他就会说他出去抽烟或者吃东西等我，完全不给面子，而我也希望他赶快离开，因为他不满的情绪，严重影响我的观影心情。

他很喜欢看周星驰的两部电影，一部是《国产凌凌漆》，另一部是《回魂夜》，特别是《国产凌凌漆》，他可以说出整部电影的对白、每个画面、每个场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看电影的。

但他从来不看爱情片，也不喜欢看文艺片，仿佛他只喜欢看男人们之间的斗争与竞技，每天都会坚持看新闻与报纸，并且还要看香港的新闻与报纸，哪怕是去很远的地方买，空闲时喜欢看中央电视台的国际新闻频道。

没有合适的电视看时，他就看记录片，我身边的人只有芳喜欢看记录片，可芳喜欢看的是记录世界各地的人文与文化，但他是喜欢看动物世界，并且还只看那些动物世界里丛林捕杀与深海搏斗。

他总说人类世界就是丛林法则，适者生存，弱者活着就是为了成就强者。

他看书也只看有关记录历史与名人传奇类的书籍，仿佛他的生命里只有争斗，什么岁月静好与春花秋月，他是看不见的。

我觉得，这个男人的世界好现实呀！他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谓又无聊的事上。

这天，他突然告诉我，他要带我去看看他的外公，我问他外公在哪里？他说去了就知道了，去到后，我才知道是广东的梅州丰顺县，MZ市的南端，东䀝潮州，南邻揭阳，被称为“梅州南大门，潮汕后花园”。

去了丰顺县后，有一道美食，到了今时今日，还让我心心念念，那就是捆粄，捆粄是卷着的大米制作，有些像肠粉，但与肠粉有很大的分别。

就是将做好的米浆舀一小勺到特制的托盘中，不要太厚，约三毫米左右，放入抽屉蒸架中蒸熟，取出用竹片划成矩形，在上面加入预先炒好的肉馅或者蔬菜等，然后再卷起来就完成了。

捆粄制作简单快捷，皮少馅多，口味丰富，价钱还非常实惠，你喜欢什么馅料就用什么来包，完全看个人口味，我是百吃不厌呀。

驰的外公、外婆居住在乡村里，那里群山环绕、山泉叮咚，让我顿感几分亲切，因为像极了我的家乡，他的外公已经有一百多岁了，生于一九二一年，外婆也有九十六岁。

两位老人长得慈眉善目，性情温和，最厉害是这样的高龄，还能眼不花，耳不聋，并且能走能坐，自己吃饭，自己玩耍，外公见到驰笑脸盈盈，声如洪钟。

外婆见到他，那是泪水涟涟，满眼的疼爱，拉着他的手一直舍不得放，后来就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松开，用客家话不停对我絮叨叮嘱，我是一句没听懂，只得一直保护笑容，不断点头微笑。

我们没有留下来吃饭，驰说他有事，约好朋友在县城吃饭，让舅妈、大表哥与大表嫂不要麻烦，然后他给了一笔钱舅妈，又另给了一笔钱大表哥与大表嫂，我们就告别了。

外公与外婆站在山坡上，与我们挥手告别，两位老人泪眼汪汪，久久目送我们，直到我们来到路边上车离开，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驰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在县城里，与他的朋友吃完中午饭后，回到酒店，他缓缓对我道：“你是不是看到所有人，就是没见到我舅舅？”

“嗯！”我点点头。

“那是因为我舅舅很早就去世了，我舅舅去世时，我刚读中学，他最小的儿子才出生不久。”

“啊！”我诧异道。

然后他缓缓对我讲起了他的母亲与舅舅的故事。

驰的舅舅并不是他的亲生舅舅，他的外公只生了三个女儿，而他的母亲是最小的女儿，但外公收养了一个儿子，也就是他的舅舅，外公、外婆对舅舅非常好，视如己出，舅舅与他母亲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驰的母亲虽然生于农村，长在深山，但读了不少书，一直读高中毕业，据说是当时学校唯一的高三四个女生中其中一个，但他母亲没有选择继续读大学。

因为家庭贫困，父母实在无力同时供养两个孩子读高中，当时舅舅也在读高中，并且同样成绩优秀，最后他母亲离开学校，成全了弟弟，去做了一名人民教师。

后经人介绍，再嫁去香港，在香港一家慈善教会做了一名半工的义工老师，主要是帮助一些家庭贫困的孩子补习功课，让他们不会输在起跑线上。

多年后，舅舅学成归乡，因为他想要奉养年老父母，一心留在他们身旁尽孝，并按父母的安排，在当地结婚生子，婚后日子也过得欣欣向荣，家里一片祥和与幸福。

但不想几年后，也就在小儿子刚出生不久，还不到四十岁的舅舅突染重病，不久就英年早逝，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只留下年迈的父母，和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

舅妈那时也才三十多岁，她怎么办？她还这么年轻，她不可能一辈子守寡，守着这一群孩子，就算她想守，她也没能力来守，这个家，突然仿佛就要崩塌了。

这时，驰的母亲回来了，她霸气地告诉弟媳，她的弟弟死了，但她在，将来这个家由她来撑，只要舅妈愿意一辈子不改嫁，舅妈与孩子们的任何日常开资都由她来负责，由现在开始，她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天塌下来，由她来顶着。

舅妈同意了，说只要姐姐愿意帮助她与她的孩子们，她这一生为丈夫守寡，养大这四个儿女。

驰的母亲回到香港，马上把那份教会老师的工作辞掉了，因为她明白，那份工作是肯定养不起弟弟的整个家庭，伸手向丈夫讨要也不现实，因为丈夫没有责任与义务去帮她养育弟媳与侄子们，那只是她个人的责任。

她去到工厂里做了一名流水线工人，因为在当年的香港，唯有流水线工人的工资高，并且天天都可以加班，这样，她就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她一门心思只想着赚钱，她把她的丈夫与儿子都抛诸脑后，她日以继夜地工作，再也不管丈夫的生活与儿子的学习，对丈夫，她不闻不问，对儿子，她也不理不睬。

渐渐地，丈夫总会在家里独自喝闷酒，儿子也因为青春期的反叛与不良友人的教唆，开始逃课与打架闹事，她觉得她的工作太忙了，这两个男人不但不体谅她，还要尽给她添麻烦。

她心烦气燥，回到家看到这两个不成气的家伙，就气不打一处，对他们不是吼，就是骂，各种埋怨与指责的难听话不绝于耳，从此，这个家每天都是争吵不断。

面对她的无理取闹，丈夫选择在外面与友人酗酒，并且开始常会夜不归宿，儿子也因无人管教，又整日与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成绩也一落千丈。

这一切，虽然她知道，但她无奈，她觉得她没得选择了，所幸的是弟弟的儿女们一天天长大，并且弟弟的第二个儿子，颇有弟弟当年的风采，还考上了公安大学，也算是对她的付出有了一些回报。

这时，她的丈夫出事了，因为他常年酗酒习惯，被医院诊断出肝癌晚期，并且不久就因病去世了，但她却没有悲伤，她觉得这一切就是命，既然万般都是命，那她应该去坦然面对。

这又不是她的错，又不是她要他去天天酗酒，是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那这一切，就是他咎由自取。

儿子呢？这个儿子在她眼里基本是废了，因为她现在完全管不了他，他已经不肯继续去上学了，不过就他现在这成绩，考大学也没有什么希望了，那就由得他吧，反正她也管不了他，由得他自生自灭吧！

还是侄子给她争气，大侄子虽然平庸，但胜在肯孝顺爷爷奶奶，她帮他娶了一门亲，也是当地的女孩，妻子虽然模样普通，但好在老实本分，懂得孝敬长辈，再说有她在呢，只要她有源源不断的金钱拿回去，她就不信，有钱还不能使鬼推磨。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的，有钱就有一切，如果不是她有钱，弟媳只怕早改嫁了，侄子们哪会过得这般无忧无虑，她发现钱真是一个好东西，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原来有钱真的可以有一切的。

她用她的钱，把所有的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同时也渐渐地变得趾高气昂，难以相处，哪怕是弟媳与侄子、侄女们，都害怕与她相处，毕竟谁也不想做那个被牵制的木偶。

二侄子毕业了，做了一名公安干警，他很争气，深得领导的赏识，不久后，还得到机会认识到一位杰出的红二代，红二代并把他收为干儿子，成了重点培养对象，接下来的人生中，他简直是平步青云，到今时今日，才四十来岁的他，已经是某市的公安局长了。

他是一个懂事的男孩子，他工作后，没有忘记他的家，没有忘记任劳任怨的爷爷、奶奶，更没有忘记他的寡母与弟弟、妹妹们，他用他的工资，供养妹妹上学，然后让她也成了一位人民警察，他的三弟不爱上学，喜经商，他资助了他，小弟勤奋好学，也考上大学，目前正在广州中山大学就读。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这位劳苦功高的姑姑，但姑姑仿佛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只告诉他，有良心就好好孝敬爷爷、奶奶，让他们二老安度晚年，他肯定完全接受，就算姑姑不讲，那也是他应尽的责任，并且姑姑有些实难相处，他也是心里打怵。

他告诉大哥、大嫂，让他们安心留在乡村照顾爷爷与奶奶，他们生活中的一切开销，包括孩子们的衣食住行，供书教学，他都包了，最重要是把爷爷、奶奶孝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