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到底是谁
对杨青、石磊、复健三名犯罪嫌疑人的审讯很顺利。一天下来，他们就交代了所有的犯罪细节，并且把白色天堂的位置也告诉了警方。警方很快就按照他们说的位置找到了他们的秘密据点，最后将所有罪犯一网打尽。虽然有几人侥幸那时不在那里，但是警方立刻对他们进行了全城的通缉，估计离落网也不远了。
高光并没有对肖默保密，他把三名犯罪嫌疑人的口供给了肖默，让他看完之后再还回来就行了。肖默虽然并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但是他还是看了。他还是挺想知道杨青是怎么在每一次犯案后全身而退的。
第一次杀人，受害者：叶伟的妻女。杀人手法：氰化钾加刀杀。杀人基本过程：由白色天堂其他成员对叶伟一家进行观察和记录，拟定杀人方案，再由杨青进行进一步的踩点等工作，最后趁叶伟上班，入室杀人。
后六次杀人的杀人手法皆相同。在几次杀人过程中，杨青都把警方不理解的地方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他们。在夏永良妻女被杀的案子中，他为了伪造双人作案的样子，故意把一个人砍得很精细，另一人砍得参差不齐，还有在楼下的泥地中留下了脚印，让警方以为这是两个人的作案，一个人谨慎聪明，另一个人笨手笨脚，误导警方的查案思路。
还有在严森晓妻女被杀案中，杨青供述他故意把人带到公园进行杀戮是因为他发现在家中杀人的风险很大。他通过踩点，发现周围的居民很多，不像前几次杀人，周围居民寥寥。如果她们大声喊叫，很容易引起周围住户的警觉，从而报警。于是，他选择把人打晕后装进麻袋，伪装成收垃圾的样子，把人带到了楼下。考虑到电梯里有监控，杨青只好选择了从没有监控的楼梯间下楼。到了楼下，他已经几乎累得筋疲力尽了。不过，他没有任何放松，立刻前往人民公园。他把车开到公园门口后，他把麻袋打开，把两个人从里面拖了出来。他经过踩点发现这里的工作人员在晚上的时候都会离开，只有门口的保安会守着。但是他们深夜的时候会睡几个小时。于是杨青并不太担心会被人发现他的行动。
他用一辆事先准备好的小车推着这两个人，一路上都尽力躲避着监控，但是还是被警方看到了蛛丝马迹。他把人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凉亭前面一百米左右，就停下了。他打开了一段录音，并调大了音量，确保这两个人一路上都可以听到他的录音。这段录音是白色天堂的一位催眠大师录制的，但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以建筑师为业的，没有人知道他会催眠的本领。杨青事先就考虑到凉亭那里有监控了，他本不想在那里杀人的。无奈那个客户要求他如果是在人民公园杀人，就一定要选择这里。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这个下策。虽然人已经晕了，但是经过催眠后，人就会像行尸走肉一般完成催眠者的指令。于是，杨青就看着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刀，走向远方，然后很快就听见了刀具划破脖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很大，以至于在一百米开外的杨青都能听到。他已经提前在她们体内注射了氰化钾，所以才会和其它案子除了犯罪地点不同之外都大致相同。最后，他立刻翻墙出去，选择没有监控的路段离开。
警方一直困惑的杨青脸上的疤痕和他竟然会出现在那么莫名其妙的地方也被杨青给解释了。疤痕是画上去的，监控是白色天堂的人帮他弄的，都是为了扰乱警方的查案方向。
最后，杨青还回答了一些其它问题。杨青为什么要故意出现，一直也令警方很困惑。杨青本人其实也不想这样做，但是无奈这个客户实在要求杀的人太多了，必须有一个出来，做全组织的代表，去蹚这锅浑水。杨青一开始拒绝这么做，他坚信如果自己出来了，那他们的组织才会更危险。但是他们的老大坚持要他这么做。无奈之下，他只好一点儿一点儿地把自己暴露出来了。
还有杨青和李雪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杨青坚持说自己当时说的都是实话，他们经历过的确实就是那些事情，警方也无法继续问了。但是他也承认了，自己的确让李雪绛和他一起干了很多违法的事情，但是鉴于李雪绛有受到胁迫的成分，不得已而为之，警方并没有为难他。其实当时并没有胁迫。但是杨青还是想保护李雪绛的。毕竟，他们男女朋友一场，他并不想她坐牢，于是夸大其辞地说自己如何逼迫李雪绛做事，来保护她。肖默当然也没有捅破这件事。
最后就是关于石磊和复健到底在这次案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杨青并没有怎么犹豫就都说了出来。石磊有的时候是他的助手，协助他更好地完成杀人工作。而复健并没有参与这些，他只是负责筹划杀人方案的人之一，只是最近才和他成为朋友的。他和复健的仇恨历史他也告诉了警方。
除了这个案件，他同样供述了自己在其他杀人案的杀人行为。
对于其他人的审讯结果也很快出来了。石磊和复健的供述与杨青的基本一致。其他人都是很快就把自己在白色天堂干过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案件的侦查阶段基本结束了。
一个星期后，白色天堂的所有人就都被送到了法院。很快，他们将迎来正义的审判。
只是，当警方向这些人问起那个肖默告诉警方的客户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这个客户的事，还是得继续查下去。但是警方相信，只要查到这个人的IP所属地，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个人了。
结案报告都有人开始着手写了。昨天，负责写报告的人已经写完了现在他们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就等着那个客户被抓到补充完上交上司了。
可是，当大家忙完这一段的事情后，开始着手查客户的事时，却发现，他们只能查到这个人的所在地是H市，却怎么都查不到这个人的地址。大家已经把他和陶永康的聊天记录打印了好几份，认真研究过了，却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他们两个一直都是在QQ上交往。是这个客户主动来找他的。不知道那个客户究竟是怎么知道陶永康的身份的——他在个人简介里也没写啊。总之，他就把第一对母女的名字和住址发了过来，并规定了杀人方法。还有就是，千万不能让他被警方找到。陶永康一开始并没有问他到底是谁。双方保密身份是他们这行的规矩。于是，陶永康就让杨青杀了这两个人，杨青也按照规定拍了照发给了陶永康，陶永康再把照片发给那个人，领钱。后几个人都是这么做的。他们从来都不聊别的，只有那个客户发来的新的母女的名字，住址，杀人方式，然后是陶永康发照片，客户付钱。还有偶尔讨论杀人方案和争论杀人的日期。可是这样好几单过去之后，陶永康还是在上面问了他的杀人动机。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猖狂而残忍的人，居然要杀这么多人，还都是女性。但是无论他怎么问，那个客户都没有告诉他，后来还警告了他，如果他再问，就不和他合作了。就这样，陶永康一直都没有再问了。
最后一条信息是那个客户发的。就是高倩倩和晓航的名字，住址，和杀人方式。陶永康再也没能回复这条信息。
“现在可不怎么好办啊。”高光有些担心地说道，“陶永康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复他信息了，估计就算我们并没有让陶永康的事情上报，他也能猜出来了。他会更加谨慎的。这个家伙，怕是很难再找到了啊。”
”肯定能找到的。现在这个组织已经被找到了，就不怕涉案的其他人找不到了。”张伯望很有信心地说道。
虽然警方目前还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人的更多信息，但是警方还是通过陶永康跟其他人的聊天记录，掌握了更多他的杀人证据，帮助其他地区的警察破了一些悬案。不得不说，这个陶永康的反侦察意识实在是不强，他的杀人记录都在QQ上，还不记得删。
肖默一直到了案子重新进入瓶颈期才回家。这些天，他帮着警察们整理卷宗，分担一些他们的辛苦。他一方面想帮帮他们，另一方面，他也想给自己放几天假，先不去上班。虽然他不是警察，理论上来说是不能干这些事的，但是高光还是答应了。毕竟，肖默的确帮了他们很多忙，还当过不成功的卧底。高光现在已经不把肖默当成一个外人了。
肖默回家之后，先是好好地睡了一觉，然后决定给寻凶组的老成员们打个电话。案件还没有完全侦破，还不能公之于众。但是，肖默还是打算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虽然他们分道扬镳了，但是肖默不想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他们在一起折腾过。
肖默觉得，他永远都不能忘记寻凶组。它带给他快乐，带给他活下去的希望。寻凶组的每一个成员，他永远都会挂念着。
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一家餐馆。肖默很早就等在了那里。令他意外的是，所有成员都三三两两地来了，无一缺席。
“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那就不能不来了啊。”叶伟看上去陌生了很多，但他还是用他那一贯热情的声音说道。
“是啊。毕竟……我们在一起为一件事努力过。我们不能忘记你。”林临也微笑着说道。
等大家都入座之后，肖默认真地把他们走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他们。
等他讲完后，一时间，四下一片安静。但很快，所有人的脸上都绽放出了笑容。虽然最后案子还是走了司法程序，没有达到他们本来预想的目的，但是，这也让他们免于牢狱之灾，还能达到一定的报仇的目的，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但是按你这么说的话，那个客户还没有找到。可是他才是罪魁祸首啊。”严森晓皱着眉头说道，“要是没有他，那个陶永康就不会杀掉这么多人了。”
肖默反对地说道：“那也不能这么说啊。这个陶永康和他的白色天堂在一起干了太多单杀人的生意。抓获他们，那些想杀人的客户就会少一个资源。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方志亮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但是，那个客户无论如何也得找到。他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就是的啊。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啊？动机到底是什么？”夏永良十分疑惑，“这些妇女和儿童是那么纯洁善良，为什么要对她们下狠手呢？”
肖默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我们只能等待警方的消息了。”
“我们不查了吗？”李雪绛竟然有一丝失望。
肖默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现在我们这里没有任何线索，没办法查下去了。只能这样了。交给警方吧。反正，大家都已经尽力了。也的确帮了警方一些忙。我觉得，这就够了。我们该知足了不是吗？难道，还真的把仇人杀掉吗？那对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
李雪绛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太贪心了。这个结果，已经相当不错了。”
“是啊。盼望了这么多天，这个案子啊，总算是要结束了。”叶伟感叹道，“想想看，我们为了这个案子付出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幸好这个结果没有让我们太失望。”
肖默终于露出了笑容：“是啊。我们的一切努力，一定是有意义的。白色天堂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了。这个世界，会多一些美好，少一些罪恶。”
“就等着那个客户落网了！”夏永良大声说道，“到时候，大家还要聚在一起，一起庆祝啊！”
大家都笑了。那一天，他们一起呆了很久。肖默觉得，那一晚，他玩的真的很开心。
一个月过去了，寻凶组所有成员的生活早就回归平静了。大家都各司其职，整日紧张不安的心，已经变得平静、愉悦了。肖默每天都按时上下班，上班了的时候，他经常跟叶伟一起讨论问题，共同研究这个即将完成的程序。等它完成之后，就只要对它进行日常的更新系统和维护就行了。更重要的是，等完成了它，他们都可以领到奖金，好好过个年——新年已经指日可待了。虽然是缺少亲人陪伴的新年，但是寻凶组的成员们早就相约在一起，准备一起度过这个似乎悲凉了许多的年。有了朋友们的陪伴，肖默相信，这个与众不同的新年或许不会那么糟糕。
市局那边依旧在寻找那个客户。但是这个案子已经渐渐被很多人放下了。大家手里都有了新的案子，忙起了其他的事。当然了，专案组的同志们并没有忘记这个还没有结束的案子。大家在忙着各自手里的案子的同时，也在关注着这个案子。大家还没有放弃。如果放弃了，如果这个人继续撺掇别人杀人，后果会不堪设想。
高光最近很忙。他的手里足足堆了三个案子。但是他也没有放下这个案子。他常常会思考这个人可能在的地方，可能在做的事。可是，他却总是想不到他究竟该到哪里去寻找这个人。他的行踪是无法被人察觉的。他隐藏在网上，让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想象着他得意的笑容，干着急没办法。
一个平常不过的下午，肖默照常在公司上班。他依旧在忙着写程序。最后的部分，是要由肖默和叶伟以及公司中的很多其他人一起去完成的，这一部分又被分成了很多小的部分由大家分别完成。老板预计还要一个星期就可以全部完成。到时候，这个程序很快就可以上市了。这个让他们写了整整一年的程序，终于要完成了。肖默想象着到时候用户对这个软件的评价，一边愉快地写着程序。这部分程序并不太费脑细胞，肖默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着，几乎不用思考。
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肖默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人给他发来的信息。“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肖默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他紧张而兴奋地抓起手机，解锁之后，就赶紧问这个人：“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直在让陶永康杀人的那个客户。你是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想我？”
肖默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他快速回复他道：“你想干什么？”
“到我家里来吧。我想跟你谈谈。记住，不许有别人，更不许报警。你要是告诉了其他人，我也是能知道的。你应该知道我的厉害吧？不要冒险。你不知道这样的话我会怎么做。”
肖默皱紧了眉头，有些犹豫。他这是在吓唬他呢，还是在威胁他？他会不会真的动真格的吧。这家伙可是知道他住在哪里的。
“如果我去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求陶永康杀掉这么多人？”肖默想了想，这样问道。
那边很快有了答复：“可以。”
“那地址快发给我吧，我保证会按你说的去做。”肖默没有再犹豫。他必须赌一把。
那边的人很爽快。他把他家的地址发给了肖默。
“时间？”肖默看了一眼那个地址后问道。
“明天上午10点。明天是周末，我想你们公司不要求员工加班吧？”那个人的心态似乎很不错，顺便还问了一句这个。
“不加班。我会按时到的。”肖默的心砰砰地跳着，立刻回复道。
“等你。”那个人打出了最后两个字。
肖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并不害怕。一切答案，明天就能揭晓了。他很兴奋。那个答案，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接近他过。他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你干什么呢？上班时间，玩手机是要罚钱的。”叶伟在旁边小声提醒他道。
“知道了。我收起来。”肖默迅速把手机放到他的口袋里。
“你的样子不对劲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叶伟敏锐地问道。
“没有啊。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工作。”肖默不再理他，像刚才那样熟练地写起代码。他这回并不打算冒任何风险。他这回，一定要顺利见到那个人。
第二天很快就来到了。肖默昨天晚上兴奋得几乎没怎么睡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感到有点儿天旋地转的。定了定神，他看了看身边的闹钟。才是六点钟。不过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睡着了。穿衣服，洗漱，吃饭，然后就坐着看书。
他不希望早到或是迟到。他完全不清楚这个家伙是个什么性格。唯一敢肯定的是，这个人冷静，残忍，聪明，强大。如果惹到他，就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死亡。
随便地看了几页，他就看不下去了。想起自己的代码还差很多才能完成，就拿起平板电脑，认真工作起来。工作起来，果然就不觉得时间过得慢了。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八点。肖默放下了平板电脑，出门了。他什么也不打算带。反正这个家伙也没让他带什么东西，他也不想带去什么让他产生误会的东西。他连手机都放在了家里。
那个客户提供的地址是肖默很熟悉的。那个地方，是在人民公园旁边的一个小区里。每天上班，肖默都会经过那里。所以不需要导航，肖默很熟练地就开车到了那里。他下了车，抬头看向一栋栋高高的楼房。他感到有些眩晕。那个困扰了白色天堂的人、专案组还有他的寻凶组这么长时间的那个人，就藏在这些窗户后面的某一扇中。想到这里，他的心跳开始加快。那个答案，终于要找到了。
昨天他已经把那个人的家庭住址背下来了。很容易地，他乘着电梯上了三楼，然后在302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他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惧。但很快，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肖默感到很惊讶：那个客户，是个女的？！
“门没锁，进来吧。”又是那个声音。
肖默推了一下门，门果然是虚掩着的。他走了进去。一个高个子的女子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注视着他。这个女人的头发很长，皮肤很白，脸上还画着淡淡的妆容。她很年轻，也很漂亮。
“请坐吧。”那个女人看上去没有任何敌意，她笑容满面地说道。
肖默慢慢地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
“我烤了一些蛋糕。你吃一点儿吧。”女人就像款待一个客人那样平静地说道。
肖默有点儿担心那女人会在蛋糕里放什么东西，况且他根本不饿，就推却道：“不用了，我不饿。”
那女人用她那能够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他，笑了笑：“肖默，你担心我给蛋糕里面下毒吧？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真傻。”
肖默不好意思地也笑了，终于拿起一块蛋糕，慢慢地吃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女人问他。
肖默点了点头：“不错啊。你经常做甜点吧？”
女人听他这么说，开心地说道：“是啊。我喜欢吃甜食。如果你喜欢，就多吃些吧。”
“好啊。对了，你怎么称呼啊？”肖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那女人爽快地告诉了他：“我叫杨心怡，你就叫我心怡好了。”
“哦，心怡你好。你应该很了解我了吧？”肖默轻声说道。
“你觉得呢？”杨欣怡反问道，“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嗯……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了吗？”肖默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他等待这个答案已经很久了。
杨心怡也不再故意装作轻轻松松的样子，她的表情开始冷酷起来，像极了一个冷血女杀手。
她缓缓开口了：“你想知道的答案，恐怕会令你很惊讶。甚至可以说，这根本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一切，还要从我七岁那年说起。
“我七岁的时候认识了陶永康，也就是你最近才知道的白色天堂的那个创始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银行里。我坐和我的父母坐在一起，等待叫号。前台那里坐着的就有陶永康。只有他一个人。我很好奇：当时我们都是七岁，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人来办理手续呢。我出于好奇，注视着他。但是那个孩子并没有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丝毫的羞涩，他熟练地和业务员交谈，最后完成了他想要干的事情。
“下一个号就是我们的。趁着父母去办理事情了，我追上了那个男孩，然后拉住了他，提出了我的疑问。男孩犹豫了一下，把实情告诉了我。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凶残的父亲，整天欺负他。这一次，是父亲使唤他来帮他办事的。我很震惊，但是他却已经习以为常了。原来，他已经早早承担起了家里的一切。洗衣做菜拖地他都早早地干了起来，家庭主妇会做的事，他都会做。
“说实在的，我很可怜他。我想跟他交个朋友。他显得很犹豫，因为他到那时都没有一个朋友，大家都不想跟他玩。他怕我到最后也会嫌弃他。但是他还是同意了，并且把他的名字告诉了我：他叫陶永康。我记住了这个名字，并把我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叫他有什么困难就找我。他显得很紧张，也很开心。就这样，我们俩的友谊就建立起来了。
“几个月后，他打电话找我。我们约在了一个公园。就是人民公园。我们两家住的得很近，但是却一直很羞涩跟对方见面。那一天，我们一起玩得很开心。我们当时还是很陌生的。但是，我觉得，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他。当然了，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如果我懂得的话，那我一定是爱上他了。这个有悲惨经历、浑身是伤的男孩，是那么成熟、温柔、正直。我欣赏他的品质。看得出来，他也喜欢我。
“后来就又是几个月不见了。每隔几个月，我们才会约在一起玩。他在家里很忙。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承担着家里的所有事。只有当他父亲喝醉了酒，不省人事的时候，他才敢出来找我。不然，他父亲是会打他的。我问他不怕他爸死了吗？毕竟他用的是不省人事这个词。谁知道，这个家伙竟然露出了让我害怕的凶狠表情，说他希望他爸赶紧去死才好，这样他就可以过舒坦日子了。我赶紧劝他不要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不管怎样那都是他爸。可惜了，我们就这么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结果，接下来的好几年，我们都没有再联系。
“我有些担心他了。但是，我也不敢找他。他凶狠的一面，是我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要知道，那时候我们才七岁啊！还是那么懵懵懂懂的。他居然希望他爸去死。这多么吓人啊。所以，我跟他的友情，自那个时候起，就淡了很多。我没有主动联系他。
“在我们十岁那年，一个下雨天，他突然约我在人民公园见面。我说还在下雨，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见面。可这家伙说他有重要的事情。无奈之下，我只好穿上雨衣，冒着雨出去找他。那家伙的话又让我吓了一大跳：他要离家出走了，他要永远离开这个城市，再也不回来了。我疯狂地劝他，让他想开些。可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告诉我，他已经考虑很久了。上一次他父亲把他打进了医院，差点把他打死。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就要被他父亲活活打死了。我很害怕他真的会被打死，就没有再劝他。我们哭着在雨中告别，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我们有整整八年多没有再见面。我常常会想起他，想象着他在别的城市过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在学习。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在大街上相遇了。我高考考得很好，北大要了我。我动身去BJ，然后去报道。大一那年，我去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他。我们都很惊喜，一起坐在咖啡馆里聊了很久。他说，他也在BJ上学，不过上的是中专。听说我考上了北大，他显得很羡慕。我敢说，肯定还很嫉妒。其实，我感觉他挺聪明的，可惜了。他告诉我他十二岁就又被抓进了福利院，然后十六岁再次逃了出来。他说，他出来之后就开始打工，然后在很晚的时候点着蜡烛在工地里看书学习。买书的钱，都是用的他挣的钱。他很拼命地干活，就是为了能多赚一点儿，这样除了生活费还能有学费。
“他没办法去上学。他学习，都是在书本上。在福利院里他一直在学，现在出来了，还是一直在学。他当时很认真地告诉我说，他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只有学习才会有出路。终于，在他十八岁那年，他考上了大学。虽然成绩不理想，但是他从来没有上过高中，没有写过作业，能考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被他的故事震撼到了。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又在一起了。但是每次见到他，我都感觉，他好像很嫉妒我，甚至有些怨恨我的生活这么顺利，这么美好。
“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在父母的关爱中长大。有学上，不用早早参加工作，最后还上了那么好的大学。而他呢，没有母亲，只有一个整天打骂他的父亲。很早就不能再上学，最后拼了命地学习才考上了个中专。他可能是实在受不了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吧，我们最后还是分手了。
“我不怪他。我很能理解他这种自卑的感觉，我们呆在一起，他肯定会觉得我高人一等。所以，我并没有太在意。大学上完了，我就去参加工作了。我当了老师。整天跟孩子们呆在一起，纯洁。挺好的。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呢。我还是常常想到他。
“也许我们真的是有缘人吧。十年后，我们再次偶遇了。这一次我看得出来，他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沉默寡言了。他看上去已经被生活彻底压垮了。原来他现在是个水泥匠，每天累死累活，挣得却很有限。他一直没有结婚。他还是那样，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他听说我已经有男人了，还生了个女孩，已经四岁了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怨恨的目光。他真的成熟了。或者说，他向生活低头了。他可能觉得，人各有命，他就只配这样浑浑噩噩过完一生。
“我当时没有察觉这些。我天真地以为，他已经想开了，我很替他开心。我只求他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要整天这么忧愁。他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我们工作都很忙。但是一直保持联系。有一次他向我借钱，我给他了。他很快就还给了我。我觉得，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就更加信任他了。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出事了。”
“怎么回事？”一直沉默着的肖默紧张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