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楼中:丰子恺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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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自然与儿童,也是丰子恺这一时期艺术创作的重要主题,代表作有《华瞻的日记》《儿女》《颜面》《自然颂》等。

《华瞻的日记》作于1927年初夏,发表在当年《小说月报》第18卷第6号上。丰子恺站在儿子华瞻的角度,写出了一系列在大人们看来有理,而在儿童们看来十分无理甚至怪异的行事,如“家”的分配法,如爸爸的“痴”和“剃头”等,与其说是在赞美儿童,不如说是在警示大人。类似的散文还有《从孩子得到的启示》等。

丰子恺三十岁时创作的散文《儿女》,更以绝妙的文字,真切地写出了一个父亲对儿女的感受。

他在文章中不断地赞美儿童,羡慕其可贵的童心。当他把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从上海的寓所中拖出,载上火车,送回石门湾乡间,自己仍回到上海的寓所中独居时,心里非常想念孩子们那“天真、健全、活跃”的生活,比较起他们来,自己的枯坐或默想,敷衍或应酬,分明是变态的、病的、残废的。一个炎夏的下午,他回到石门湾的家中,傍晚,领了四个孩子——九岁的阿宝、七岁的软软、五岁的瞻瞻、三岁的阿韦——到小院中的槐荫下,坐在地上吃西瓜。阿韦满足之余,笑嘻嘻摇摆着身子,口中一面嚼西瓜,一面发出一种像花猫偷食时的“ngam ngam”的声音来。这引发了瞻瞻的共鸣,发表他的诗:“瞻瞻吃西瓜,宝姐姐吃西瓜,软软吃西瓜,阿韦吃西瓜。”而软软与阿宝则用散文的、数学的兴味,把瞻瞻的诗句的意义归纳起来,报告其结果:“四个人吃四块西瓜。”

丰子恺看着孩子们全身心投入吃西瓜一事中,不禁感叹:“天地间最健全的心眼,只是孩子们的所有物,世间事物的真相,只有孩子们能最明确、最完全地见到。”而自己比起孩子们来,“真的心眼已经因了世智尘劳而蒙蔽,斫丧,是一个可怜的残废者了”。

1928年10月12日,丰子恺作散文《自然颂》,发表于1929年1月10日《小说月报》第20卷第1号,在收入《缘缘堂随笔》时改名为《自然》。1928年12月15日,他作散文《颜面》,发表于1929年2月10日《小说月报》第20卷第2号。还有《闲居》等文章,也是他崇尚自然的代表作。

在丰子恺看来,“美”都是“神”的手所造的,假手于“神”而造“美”的,是艺术家。艺术家要在自然中看出生命,要在一草一木中发现自己,故必推广其同情心,普及于一切自然,有情化一切自然。

丰子恺在《闲居》一文中写道,在自己的书房里,他常把几件家具搬来搬去,一月中总要搬数回。搬到痰盂不能移动一寸,脸盆架子不能旋转一度的时候,便有很妥帖的位置出现了。那时候,他坐在主角的位子上,环视上下四周,有君临一切之感,“一切都朝宗于我,一切都为我尽其职司,如百官之朝天,众星之拱北辰”。就是墙上一只很小的钉,望去也似乎居于适当的位置,成为全体中有机的一员,尽自己专任之职。而作为主人的他,则统御这个“天下”,想象南面王的气概,得到几天的快适。

有一次,他闲居在自己的房间里,曾经对自鸣钟寻了一回开心。他把钟从墙壁上拿下来,用油画颜料把它的脸皮涂成天蓝色,在上面画几根绿的杨柳枝,又用硬的黑纸剪成两只飞燕,用糨糊粘在两只针的尖头上。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两只燕子飞逐在杨柳中间的一幅油画了。凡在三点二十几分、八点三十几分等时刻,画的构图就非常妥帖,因为两只飞燕恰好在全幅中稍偏的位置,而且追随在一块,画面就保持均衡了。经他这么一改造,这个自然、和谐、美观而实用的自鸣钟,俨然成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自鸣钟,至今还完好地保存在丰子恺故居石门湾缘缘堂里,供人观瞻。

丰子恺在《儿女》一文的结尾处写道:“近来我的心为四事所占据了: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这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是在人世间与我因缘最深的儿童,他们在我心中占有与神明、星辰、艺术同等的地位。”

丰子恺在而立之年对于艺术与儿童的认知,影响了他后来一直所奉行的艺术观,也使他始终能保持可贵的赤子之心和积极追求真善美的人生观。

丰子恺漫画《到上海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