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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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您看,俺家孩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药也没少吃,针也没少打,医院也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俺们村里到市里那路可不好走了,公共汽车早晚各有一趟,早上她要喊疼,赶不上公共汽车就得搭车,您知道的,搭车总不能白搭;晚上她要喊疼只能自己个儿挨着,小女孩又不会忍个疼,哎哟哎哟的一整宿,搞得她弟弟也睡不好,第二天上不好课。今天中午她吃过饭又喊疼,一开始俺们想她自己个儿挨过去,结果挨不住了,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儿,只好求施工队的拿车把她拉到市里,回头少不了得给人家送烟送酒的……大夫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药给孩子吃了就能好的,完事儿俺们争取搭晚上那趟公共汽车回家去……”

说话的女人有着一张粗糙而红润的脸孔,哭丧的表情与其说是替女儿担心,不如说是厌倦和无奈。很多农村来的家长在带孩子看病时,话里话外总在推卸责任,仿佛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跟自己讨债的——尤其当这孩子是个女孩的时候。

急诊科医生胡来顺低着头,用笔在病历本上沙沙沙地写着什么,从始至终也没有看患儿和家长一眼。

站在他身后的实习生大楠,手里拿着个小本本,认真地记录着患儿家长的主诉。她看着那个被絮絮叨叨的母亲抱在腿上的孩子:六岁的女孩,瘦瘦小小地裹在一件红色的棉袄里,有点长的裤子下面露出一双鞋带散开的黑色棉鞋,因为过于疼痛,她佝偻着身子,双手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好像一片干瘪的小虾皮。

平州市儿童医院急诊科的诊室,是一个面积约四十平方米、南北向的大开间。北边有一扇通往急诊大厅的两开白色大门,南边是一排老式建筑特有的绿格玻璃大窗,窗台上堆放着打印纸、氧气袋、保温瓶、过期的《中华儿科杂志》,还有两盆早已枯死的海棠,一个塞满一次性餐具的长方形玻璃鱼缸,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土。窗台的下面,贴着暖气摆有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诊疗床,床上放着一台婴儿体重秤。南墙的东头有一个掉了漆的灰色铁皮柜子,西头是一个挂白大褂的架子,仔细看能发现是用吊瓶架焊了几根铁棍改造成的。诊室的里面摆着四张白色诊台,每个诊台的前面都有一张供患者坐的黑面软包圆凳,只是凳子腿儿都用铁链子锁在旁边地板凸起的铁环上,这是为了防止医患发生纠纷时,患者顺手操起椅子当凶器。下午四点是患者相对较少的时候,因此算上胡来顺,现在整个诊室里只有两个诊台后面坐着医生。尽管如此,每个诊台的前面仍旧围了很多患儿和家长,任凭大楠怎样劝说他们到诊室外面等待叫号,也不肯挪动一步。

老半天,胡来顺才抬起头来,用鼠标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下,旁边的黑色打印机咝咝咝地吐出了几张检查单。他依旧没有看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验血、验二便,做个腹部B超。”然后把那几张检查单夹在病历本里,往她们面前一推,仿佛是要将她们一起推出诊室似的。

“医生,俺们前几次去县医院,这些检查都做过了,B超也做过了……”患儿的母亲说,并将原本就抓在手里的几张旧检查单和一个装有胸片的扁平塑料袋向胡来顺递去。

“你昨天吃过饭了,今天是不是还要吃?”胡来顺不耐烦地说。

“可是——”患儿母亲的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她还不死心,坐着没动,想再耽搁一会儿,看看医生有没有可能发发慈悲,哪怕减去一项检查,但身后传来其他患儿家长的催促声。她无奈地把诊台上的新检查单拿在手里,站起身,女儿从她的腿上滑了下来,蹲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患儿母亲望着诊室里的其他家长,自言自语道:“这么多检查,又要花钱,俺没有带那么多钱……”她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讪笑,好像在向所有人解释。这样一步步地挪到门口,她才发现女儿还蹲在地上没有跟来,只好返回去拉她的胳膊,结果女儿不但没有被拉起来,反而小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干啥呢你?!”母亲生气了,抓住女儿纤细的手腕就往诊室外面拖。

“等一下!”身后突然有人喊。

母亲回过头,眼前是一位中等个头的女医生,身上的白大褂比其他医生的显得更干净一些。因为戴着口罩,看不出她的模样,但一双丹凤眼和两道柳叶眉显得秀美而干练,只是不知道是熬夜还是过于疲惫的缘故,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这也使得她投射过来的两道目光更显严厉,不知是在责备这位母亲,还是在责备坐在诊台后面的胡来顺。

母亲抓着女儿腕子的手,不禁松弛开来。

小女孩顺势向地上倒去,女医生一个箭步上前,弯下腰,伸出双手把住了她的两腋,将她一直抱到了诊疗床上,先将那台婴儿体重秤放到窗台上,再扶着她慢慢地躺下。

女孩虽然还在喘气,但也许是姿势改变的缘故,痛楚减轻了一些,神情平静了许多。

母亲预感到救星来了,赶紧跟上去,站在女医生的身边。女医生把她手中一摞检查单拿过来,挑出新的检查单扔在一旁,然后将旧检查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问:“孩子平时疼痛主要在哪个位置?”

“就肚子那一块儿。”

“腹部B超显示孩子的腹部脏器均无异常,县医院诊断为肠蛔虫病,医生开的药吃了吗?”

“吃了……”母亲吞吞吐吐地说。

女医生正在把胸片贴在LED观片灯上,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回事?”

“吃的不是医院开的药,是俺们回村卫生所拿的山道年。”

山道年是一种已经淘汰多年的驱虫药,有些基层卫生所还有保存,给那些家庭贫困的村民免费使用,这是很多医生心知肚明而又无力改变的事情。女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打下虫子来没?”

“打下来了,这么长一条蛔虫。”患儿母亲用手指头比画着,“可是孩子疼得更厉害了……”

“腹泻、呕吐、发热这些有没有?”

患儿母亲摇了摇头。

“饮食正常吗?有没有便血或便秘?”

“生病之后她吃得倒是比以前少了,便秘是有的,没有拉过血。”

这时,那个平躺在诊疗床上的孩子使劲用一只脚蹭另一只脚,蹭了几下以后,慢慢地试着往起坐,姿势的改变让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不得不用肘部支撑着身体,硬生生地挺了起来,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儿。

“你怎么坐起来了?”女医生赶紧扶住她。

“鞋……”女孩指了指自己的棉鞋。

原来她是怕鞋把诊疗床的白色床单弄脏了,所以想脱鞋。

女医生看了看她:“坐起来也好,阿姨给你听一听。”说着让患儿的母亲把孩子的衣服解开,然后将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的听诊头攥在掌心里焐热——女孩看到她的这个动作,两只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突然就泛起了泪花。

女医生望着她,目光温柔,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摩了几下她的肩膀,接着撩起她的背心,把听诊头压在她的心肺等处听了听,又让她随着自己手部的提按动作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收起听诊头,扶着她再一次躺下。

“大夫,这孩子得的到底是啥病啊?”患儿母亲说,“您给开点儿药吧!”

大部分人对医学存在的最大误解,就是认为诊断容易治疗难。事实上正确地诊断疾病远远比人们想象的要艰难,特别是儿科。由于孩子们无法正确和准确地讲述自己的症状,给诊断带来了更大的难度,所以儿科又被称为“哑科”。尽管随着医学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新设备和新技术运用于临床,但仍然有很多的病因,直到死者被从尸检台上抬下来的时候,依旧是一个谜。

女医生没有理睬患儿母亲的追问,开始慢慢地按压女孩的腹部,寻找痛点,最后发现女孩除了脐周和剑突下面有轻压痛,全腹都没有肌紧张和反跳痛,也没有扪及包块,肠鸣音也正常。

那么,女孩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从旧化验单上可以得知,孩子的血常规、便常规和尿常规都正常,胸部X片和腹部B超也没有发现问题,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山道年驱虫。山道年驱虫机制为兴奋蛔虫神经节,使蛔虫肌肉发生痉挛性收缩,不能附于肠壁,随着肠蠕动排出体外。但是如果药品失效或药量不足时,虫体不但不会排出体外,反而会钻入胆道、胰管、阑尾,或虫体相互拥抱成团阻塞肠道,造成腹痛加重。

还有胃及十二指肠疾病。患儿反复持续上腹部疼痛,伴明显饮食减少和消瘦,都提示可能是胃和十二指肠发生了病变。

再有就是慢性胰腺炎。女孩的剑突下有压痛,符合胰腺区发生病变的特征。

究竟是哪一种?

女医生思索着……当然,通过细致的检查是可以排查上述疾病的,比如用虫卵漂浮试验可以明确诊断腹痛是否为驱虫不当所致,用胃镜可以排查胃及十二指肠病变,用腹部CT或MRI[1]能够发现B超不能发现的细小钙化或结石,准确了解胰腺的病变情况——问题在于,眼前这位母亲固然希望给女儿治病,但对繁复的检查极端排斥,如果把这么一大堆检查单塞给她,估计她会像刚才一样扬长而去,任由女儿“挨”到实在挨不下去的时候……

这么想着,女医生看了一眼躺在诊疗床上的女孩,她的脸色还是那样惨白,干裂的嘴唇渗出了几条红线。

“给孩子弄点儿水喝。”女医生说。

患儿的母亲赶紧从粗布挎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保温杯,拧开杯盖,想扶着女儿坐起来喝水。女孩还是用肘部支撑着抬起躯干,动作僵硬得好像平地竖起一块石碑,而且眉头又一次因为疼痛加剧而皱了起来,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一般来说,腹部疼痛虽然会因体位不同而程度不同,但不会骤然加剧或减轻,为什么这个女孩两次由平卧位换成坐位,都会突然表现出如此剧烈的痛苦?

猛地,女医生想起了什么,立刻坐到电脑前开出检查单,交给患儿的母亲:“你马上带孩子去拍一下胸片。”

“胸片我们不是拍过了吗?”

“这次不一样,上次只有正位片,这次加拍侧位片——必须排查一下胸椎结核。”

患儿的母亲还在犹豫,女医生的口吻严肃起来:“拍胸片并不贵,你别再磨磨蹭蹭的,再拖延下去可能导致孩子瘫痪!”

患儿的母亲吓了一跳,抱起孩子往诊室外面跑去。

女医生揉了揉太阳穴。昨天她值完“小夜”[2],正要下班,有个服毒自杀的孩子送了过来,她立刻投入到抢救中,等孩子救过来并用车送往新院区的PICU[3]以后,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她赶紧骑上自行车,冒着十二月凛冽刺骨的寒风回到家,给熟睡中的女儿做了早饭,等女儿睡醒又照顾其穿衣洗脸梳头,直到楼下传来几声“滴滴”的车喇叭响,她才拉着女儿的手下了楼,将她送上了那辆米黄色的校车。

看着女儿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她忍不住轻喊了一声:“媛媛,晚上好好表演啊!”

媛媛把头侧向另一边,闭上了眼睛。

望着在晨光中渐渐远去的校车,她的心突然像被剜了似的一疼,因为在小升初报考学校的方向上意见不一,媛媛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跟自己说话了。她想起昨夜抢救的那个服毒自杀的孩子,也是跟妈妈闹矛盾,说喝药一仰脖儿就喝下去了……会不会也有一天,躺在自己的抢救台上的,会是自己的女儿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蹬上自行车朝医院骑去。

与新区相比明显狭窄坑洼的道路上,庞大的车流和人流都比往日迟滞了几分,在寒风中影影绰绰。就连鸣笛和车铃铛的响声都有气无力的,仿佛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时代抛弃的结局,因而倍感老迈和无奈似的。今天晚上,平州市将在新区召开盛大的晚会,庆祝为期四年的城市整体搬迁工作正式告一段落。从此,这座古老城市的市中心将从大凌河的西岸转移到东岸。那里有市政府各个机关雄伟恢宏的办公大楼,有鳞次栉比且花团锦簇的高档居民社区,有更加整洁漂亮的幼儿园、学校、医院、电影院和商业中心——当然,也有着更加昂贵的生活成本。而遗留在西岸的,则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以煤矿为主要产业时的废弃矿厂、跟矿厂一样蒙着一层黑灰色的大量砖结构居民楼、挂着“某某百货公司”的招牌却长期出租给小商贩卖劣质箱包皮鞋的商场、有待改造但永远不会再改造的棚户区,以及一个可想而知的日趋破败的未来……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就说平州市儿童医院吧。按照市政府的命令,所有医疗和行政科室全部搬到位于新区的新院区去,老院区将被彻底拆除,据说是要改造成一个什么天晓得的怀旧主题文化创意园。为此她在市卫生局征询意见会上直言不讳地说:“本市一共三百万人口,现在只有一百万迁到了新区,剩下两百万市民还在旧区生活,市人民医院已经迁到新区了,现在连儿童医院的一个急诊科都不给留下,万一孩子生急病,还要过大凌河大桥到新院区,路上至少要半个小时,耽搁了救治谁负责?!”

主持会议的副局长蔡衡扶了扶眼镜:“旧区不是还有几所民办医院嘛,据我所知,其中几所设有儿科。”

她更加生气了:“那几个民办医院的儿科力量都很薄弱,治治感冒咳嗽还可以,真遇到急重症,连个会给孩子插管的都没有,而且收费也高,很多诊疗没有纳入医保,让老百姓怎么看病?更何况,民办医院是以市场为导向的,可想而知他们必然会逐渐向新区转移,到那时候,这边的两百万市民怎么办?抛弃了?不管他们死活了?”

市电视台记者大傻杨正好在前面拍摄,吓得直朝她摆手,她装没看见。

“周芸同志!”蔡衡一瞬间声色俱厉,“说话前请注意你的身份!”

“我是市儿童医院急诊科主任。”她毫无畏惧地直视着蔡衡的眼睛,“我的身份要求我对本市几十万少年儿童的健康负责,请问我刚刚的发言有哪一点不妥?”

会议室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最后还是高副院长打破了僵局:“小周,你出去冷静一下。”

她只好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的最后结果是,医院整体搬迁的计划不变,但留下一部分急诊科医护人员“过渡”。虽然听起来是市里做了妥协,但在她看来,这种“过渡”不过是针对自己意见的一种缓兵之计。毕竟,作为荣获多年省“三八红旗手”、劳模和优秀共产党员等称号的她,在市政府的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当然,随着一向支持她工作的老市委书记的退休,这种分量也在肉眼可见地减轻……

那之后不久,就发生了护士李河清在医院被杀的案件,使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她的头又疼了起来,揉压太阳穴的双指更加用力了。

正在这时,一阵吵闹声在诊室里响了起来。她睁眼一看,是另一位就诊的家长面红耳赤地跟胡来顺嚷嚷:“你这个医生什么态度啊?有你那么说话的吗?”

“我该怎么说话?跟你说了,你们家孩子这病不算急诊,得去新院区的门诊看,不然在我们这儿出事儿了我们可不管,这话有错吗?”胡来顺扬着个脑袋,把身子斜靠在椅背上说,“你非得到肯德基点麦香鱼,我都给你指出来了:出门左转麦当劳,你还要我说啥?”

“孩子病成这样了,还不算急诊?你还把我们往外推?你还咒我们孩子出事儿——出了事儿就他妈找你!”那个家长气愤地说。

“当着孩子别说脏话,回头孩子学坏了,你也‘他妈的’找我?”胡来顺一张胖脸嘟噜着,露出讽刺的笑容。

家长被激怒了,“腾”地站了起来,一副要动手的架势,靠在他身上的孩子差点摔倒,咳嗽得更加剧烈了。周芸正要出面干预,坐在门口的急诊科医生霍青已经跑了过来,拽着那个家长的胳膊往自己的诊台拉扯:“这位家长你别激动,孩子生病,受不得惊吓,不然会加重病情。”然后她对那些本来在她的诊台前围拢的家长说:“我先给这个孩子看一下,你们稍等。”她的口吻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使得家长们虽然不满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让出了一个豁口。

霍青在给孩子听诊前,也是用手焐热了听诊头。她一边询问孩子病情,一边翻看着检查单,一边跟家长说:“这位家长,我得说您两句,急诊科看的是急病,一般而言,除了三十九度以上的高烧、急性腹痛、吐泻休克、中毒、不明原因的抽痉、气管异物、车祸溺水触电坠楼等意外伤害之外,其他的病都要去门诊就诊的。”

“这不是没办法吗,你们医院的门诊搬到新区去了,我一看孩子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了,怕路上耽搁太长时间出事。而且今晚庆祝新区落成,交通管制,出租车都不过大凌河大桥了,我就直接跑到这儿来了……”那个家长满脸的无奈,“你说你们医院怎么能连锅端到新区去啊,难道我们旧区的孩子都是铁做的,不生病吗——就真是铁做的也有个生锈的时候吧!”

“就是就是!”围拢的家长们发出一片愤愤之声。

霍青没有说话,给孩子听完诊,把听诊器摘下往后一甩,直截了当地说:“孩子没大事,已经是支原体肺炎的后期——”

“怎么会没大事呢?”那个家长焦急地说,“阿奇霉素的点滴打了三天,其他的药也吃了,可是这体温就是下不来,咳嗽也不见好……”

“支原体肺炎的自然病程是从几天到一个月不等,大多数要一周左右才能退热,而且从孩子的体温单上看,这两天体温都在三十八度左右了,热峰下降了,发热间隔的时间也在延长,这说明孩子在好转,药物在起效。毕竟每个孩子的感染轻重不同,对药物的反应也不同,所以因人而异,不能着急。”

“可是我们都觉得孩子今天咳嗽得特别厉害,还咳出痰来了……”

“支原体肺炎的初期多表现为干咳,而中后期的一大特点,就是咳嗽加剧,而且会咳出痰液,这其实是在帮助肺部清理分泌物,促进病情的好转……您放心吧,支原体肺炎的病程虽然长,但预后良好,最终可以完全康复,很少发生什么并发症。”

家长的神情舒缓了许多:“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继续吃药,少来医院,避免交叉感染,孩子本来身体就弱,再跑来跑去的,感染上别的病才真叫麻烦。”霍青说,“还有,多喝水,多吃蔬菜水果,少吃膨化食品。”

孩子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问:“阿姨,您怎么知道我吃了膨化食品啊?”

霍青捏了捏他的鼻子,从他的袖子上摘下什么东西,举在他面前。尽管她戴着口罩,也掩不住眼角流露出的一丝笑意。

孩子一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指尖上,是一枚小小的碎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