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修路就中断了。一连两天路上都安安静静的，再也没了动工的声音。

父亲下葬后的那天下午，耿念乡便带着工具去了断魂坡。他一个人疯狂地挥舞着粗重的铁锤，好像要把这辈子的力气全部用完。

人们都认为他受的打击太重，受到了刺激。一开始没人敢靠近他，经过大伙儿一番商量后，决定派出几个代表去安慰一番，顺便了解下情况。

领头的是友福。友福站在远处打量了一会：断魂坡上，念乡疯狂地抡动着手中的铁锤，不知疲倦般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坚硬的地面，地面上碎屑飞溅，敲得差不多后，他又抄起十字镐挖掉已经破碎的那层岩石。

一个人的力量单薄，即使他如此卖力，可进度也并不乐观。看着念乡被骄阳拉长的孤独影子，友福有些怅惘，又有些心酸。他轻轻摇头，然后迈步上前。

“哥，您休息一会儿。”友福看着念乡沿着脸颊顺流而下的汗水说道。

念乡没有回答，继续抡动手中的十字镐，一次又一次地劈下。

“哥，我去把大伙儿都叫来，人多力量大。”

友福正要转身，一股巨力突然拽住了他。

友福并没有挣扎。可念乡也并没有说话。很快耿念乡松开手，又一次自顾自地抡起手中的工具。

友福见状就欲离开。

念乡没有再伸手，不过他的声音却在友福的脑海中响起，“回来。”

闻言，友福也不恼怒，他转过身，迈步往回走。

可当友福回来后，念乡又不说话了。他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手中的活路。

友福有些纳闷，不过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他的某些想法便一闪而逝。他看了一眼劳作的念乡，然后拿起旁边的工具准备干活。

“你们都休息。”

友福不明所以，不过听到念乡的话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然后看着一旁的念乡。念乡却并未说话，自顾自地做着手中的事情。

几人就这样站着，走也不好，干也不是。过了一会友福终于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哥，这路咱还修吗？”。

念乡没有抬头，他抡起大锤狠狠地砸了两下，然后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修，当然要修。”

下一刻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大锤停了下来。

他突然抬头，“这话是对我自己说的。”他看了一眼断魂坡，陡峭的山势与猛烈的风没有改变他的面色，“修路有风险，干与不干全凭自己决断，我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做主。”

修路的确有风险，特别是在光听名字就让人心生寒意的断魂坡上。

“不愿意干的可以不用再来，反正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会干下去。不管以后是否成功，我绝不会责怪现在放弃的人。其他人也不会。”

“哥，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只要你想干，我就跟你干。”

“友福，虽然修路是为了村里发展，为了大伙方便，但我们村条件差，修路这个事甚至有生命危险。这种事情我只能给自己做主，不能给大伙儿决定，所以你一定要考虑清楚。我刚才说过，不论你的选择如何，都没人会责怪你。”

“哥，我想清楚了，修路是为了大家，是为了村里的长远发展。”友福的声音突然变大了一些，“要致富，先修路，我们村不能再贫穷下去了。”

最后那句话说到念乡的心坎上了，他不再言语。

“对，我们也干。”

“干。”后面的人异口同声。

……

很快断魂坡上又重新热闹起来。这次全村人都来了，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在村上还能动的，没有一个人缺席。

只是看到这样的情况，念乡却高兴不起来。他终于开口说道，“修路太危险，尤其是在断魂坡。所以，我觉得老人、妇女、儿童就不要参加了。”

“我不认同你这个说法。”一个老人否定道。

“修路是全村人的事，不是一个人的事，只要还能动我就要出一份力。”

“可是断魂坡太危险了。”

“个人生死事小，村庄存亡事大。机遇已经到了村门口，如果我们不抓住，照原来的模式发展下去，咱村庄迟早会消亡。”

“难道你想看到全村最后只剩下些老光棍，最后等着慢慢老死退场。”

“再说妇女、儿童可以参加后勤工作，避免让他们接触风险。”

听到这话念乡点点头，“老人、妇女、儿童可以为修路出一份力，但是他们只能做后勤工作，这种粗活还得由年轻力壮的爷们来。”

“路没修好前，老人、妇女、儿童就不要来断魂坡了。”念乡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后面的工作还多呢，这里的工作就交给我们。”

短暂的沉默后有赞同的声音响起。

“好。”

“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