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锁灵戒
一上路，洛昀与纪宁并肩同行。
自从有了额头上的血契印记，仙门的人即使瞧见纪走在了大街上也至多多瞅了几眼，并未多言。
由于他们避开了三大山脉，去无灵谷的路途也并非走路就能到的，御剑是最佳选择。
起初纪宁提出御剑的时候，洛昀还扬了扬眉毛。
后来当他发现人家就等着他召唤水玉剑时，还兴奋地来了句：“真是像电视里那样飞？”
问玩后他就后悔了，这显得他也太没见过世面了，自尊心受挫。
纪宁怪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他看起来愚不可及，洛昀先是提起了根本没有曳地的裙摆，小心翼翼地抬起了一只脚。
忽然，他定住，转头问：“纪宁，这玩意，一上去就能飞。”
纪宁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愿与他多言。
“好。”
哪知，洛昀刚踩上右脚，突然又是一顿，再度扭过头来，笑容灿烂，甚至露出了光洁的牙齿。
“纪小仙女，我觉得，既然你如今比较重，不如你先上去。我怕我一旦速度起来，你来不及上去。”
纪宁实在难以忍受他那慢慢吞吞犹犹豫豫的动作，她冷淡道：“洛昀，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御剑。”
这话他听得相当刺耳，等同于问他：你是不是不行。
洛昀的自尊心与胜负心瞬间涌上心头。
好在他还算勇于承认，理所当然道：“我又不是剑修，不会御剑不是很正常么？这你又没教过。不过我能无师自通，不信你看好了。”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犹豫，用力地踏上了水玉剑，剑身晃动一颠，但他并没有掉下去。
他同时擅自主张用力抓起纪宁的手臂，把她带上了剑身，在心中默念在书上看的剑诀，剑身迅速起飞。
洛昀展开双手，与微风相拥，与鸟儿并肩，顺带嘴中发出“呜呼”之声，似是很享受飞行的感觉。
他堂堂赛车手，怎么可能连这点速度都不敢尝试，笑话吧。
而纪宁的情况则恰恰相反，方才洛昀忽然抓了她一把，再加上她自己也用了力，恐怕根本来不及上剑。
她瞬间掀大了眼。
上剑之后，洛昀如今是水玉剑剑主，操控着剑时快时慢的，左右滑翔。
纪宁用他这么高大修长的一副身躯，硬是无法站稳，一颗心也跟着忽上忽下的，是熟悉的失重感。
于是在洛昀一个急刹时，纪宁没克制住向前一个踉跄。
洛昀躲避不及，只觉得背上一重。
是胸膛撞上到了前面背上的两块蝴蝶骨。
他赶紧抓住了纪宁的手臂，一回头，刚好擦过冷白胜玉的完美下颚，撞进一对熟悉而幽紫的冷眸里。
那是他自己的眼睛，他再熟悉不过。
可惜此时的紫瞳却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清澈，但并非千里冰霜。
洛昀仿佛能想象出来倘若此时纪宁在自己的身体里是个什么情态。
纪宁将他圈在了怀里，某一瞬，他看到了她眼底跳跃的情绪。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而有些尴尬地松开了彼此。
方才与洛昀接触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处的跳动，太过明显以至于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到那上头去了。
一时间，她忘记隐去了眼底的情绪，又被洛昀看出来了。
在他面前，她总是无法遏制住自己的心跳，也没法掩饰自己了，纪宁突然生出了一种浓厚的挫败感。
好在，他因为昨日的教训，并没有深究。
她别开了眼，洛昀立刻含笑盯着她：“站稳点。”
洛昀反过头去了，纪宁调整了站姿，两个人稍微拉开一些距离，不再紧紧挨着。
凝着他的背影，纪宁问：“姑姑是不是传了功法给你？”
前头背影一顿。
“嗯？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到了。”
此刻洛昀周身的灵气比以往更加充沛，像是刚晋升得道、从闭关中释放出来时一般。
刘灵在与洛昀过招时推了推他的肩，实则是传递了灵力。
洛昀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其实这么看，关心你、关注你的人并不少纪宁，那刘灵与你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姑姑是父亲的义妹。”
“仅此而已？”
纪宁觉得奇怪：“嗯，不然呢？”
“刘灵这么多年一直在清山宗？”
“嗯，据说是为了报答爹当年的搭救之恩。”
纪宁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遥远，洛昀知道她在走神。
洛昀则一脸心领神会：“哦，那你爹，还真是个正人君人。”
“何出此言？”
洛昀转过身，正好撞进一双充满疑惑的紫眸中，好似懵懵懂懂的少年人才有的纯粹。
他发现纪宁这姑娘看着冷冷淡淡的，故作深沉，实则在某些方面就是一张白纸。
当她放下戒备时，露出原本的模样时，真的很讨喜。
洛昀翘了翘嘴角，垂下眼帘，握拳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有些东西你不明白，就不要追问了，不太适合你。”
纪宁满眼不解，可洛昀依旧稳当地站在脸上，抱着双臂，只给他一个背影。
她与现世的“纪宁”性格不大一样，在现世，纪小仙女伶牙俐齿的，他说不过她。
这里的纪宁高冷、拒人千里之外，只有洛昀感受过她的活泼。
只要她周围没有那么多枷锁，她便能轻松一些。
而洛昀正想成为那个帮她摆脱枷锁之人。
再者，出来一趟，于她而言，是件好事。
*
无灵谷与外界有一层结界相隔，坚挺的结界是由上界好几位仙君联手设下的，几乎坚不可破，
只因那结界只攻击通灵之人，你修为越高，遭受到的反噬也越大。
相反，你若是个毫无灵力之人，你就能在无灵谷畅通无阻。
这样就能阻止许多心怀不轨的修士进入无灵谷，从而保护里头的人。
因此，修灵者若想进去，必须先去入谷处的店铺买两只锁灵戒。
而这卖锁灵戒的小店可就真是坐地起价，今日洛昀算大开眼界了。
“老板，来两只锁灵戒。”
掌柜的手中拨弄着算盘，身宽体胖，油头粉面，一对八字胡跟镶在脸上似的，紧巴巴的。
他贼眉鼠眼，看着就像个滑头的奸商。
“五千灵石一只。”
掌柜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五千一只，两只一万，老板，你吃钱长大的么。”
洛昀简直惊呆了，见过黑心的，没见过这么黑的。
纪宁也觉得这价格有些过分了。
闻言，那掌柜的一脸平静，似乎早已习惯。
他依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只手记账，另一只手拨弄算盘，麻溜得很。
洛昀嘿嘿地笑了两声，一只手搭在桌面上，凑近看着那掌柜的算账。
“掌柜的，你这一年到头，赚得盆满钵满啊。”
洛昀垂眸扫了一眼账面上的红字，忽然心生一计。
“大家出来奔波，都不容易，你看三千灵石一只，怎么样，行个方便？”
掌柜的手头一顿，终于撩起了眼皮，瞟了洛昀一眼，摇头晃脑冷冷一笑：“姑娘，来买锁灵戒的，无非都是为了进无灵谷，买不起就不要进去了，你且看看，过了我这家店，你还买不买得到，哼。”
得，还挺得意，赤裸裸地垄断，但人家有垄断的资本。
纪宁也有点看不惯他那副精明商人的模样，只是她知道这一路上时间紧迫，不宜耽搁。
她用传音术对洛昀说：“给他吧，我们还要赶路。”
洛昀当即看了她一眼，眨一眨眼，吊儿郎当的笑容里藏着一点揶揄。
“纪小仙女，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嗯？”
这一路上纪宁甚是安静，两个人仿佛又回到初识时的模样，洛昀相当不适应。
“我只是想抓紧时间。”
“我知道，但也不能吃白亏。这一路上要花灵石的地方很多，到时不够用就麻烦了。”
“那你想如何？”
纪宁见洛昀盯着某个方位勾起了嘴角，微微上翘的眼尾勾勒出一点不怀好意。
她顺着看过去，是一个坐着门边的小姑娘，看着十一二岁的年纪。
她满脸忧愁，看着自己手里的布袋子，将沉甸甸的布袋子反复颠了颠。
小姑娘叹了口气：“还是不够啊，哎~”
洛昀直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走近小姑娘，问：“小妹妹，你叹什么气？”
小姑娘扭头一抬，刚好与他对上视线，落在纪宁那张瓷白无暇、五官深邃又精致的脸上时，小姑娘简直呆住了，眼里绽放着羡慕的花朵。
好好看的小姐姐，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姐姐，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而且小姑娘自己才筑基，可她却能从洛昀身上感受到浓厚的仙气，修为比她高太多了！
由此，她更加笃定眼前这位是仙女了。
“仙女姐姐，你是想去无灵谷么？”
“是啊。”
“太巧啦！哥哥跟我说无灵谷可好玩了，可是我带的灵石不够，买不起锁灵戒，进不去。”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手里捏着装满灵石的布袋子，满脸委屈。
“掌柜的向你收多少灵石？”
“两千五。”
嘿呦，居然还有儿童半价？掌柜的还算有点芝麻大的良心。
但想来这小姑娘也是被那坐地起价的黑心老板吓到了。
“你带了多少钱.......额，灵石。”
“八百灵石，可这已经是我全部的灵石了！这些我攒了一个月呢！”
小姑娘满脸赤城，一对水灵灵眸子圆溜溜的，似乎在急于证明自己真的尽力了。
洛昀看着她没有说话，双手环抱着思考着，唇边的笑意若隐若现。
小姑娘以为仙女姐姐是在对她笑，也立刻捻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却疑惑地问：“仙女姐姐也进不去么？”
洛昀低眸扫了她一眼，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是，仙女怕败家，日后成穷光蛋，不过仙女另有妙招。”
说着，他刻意侧耳留意了下斜后方的动静。
小姑娘被他这话逗笑了，呵呵了两声，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仙女姐姐有什么妙招呀，能带上我一起嘛？”
“不，我和别人一起来的，就是我后面这位。”
小姑娘踮起脚张望了一番，这才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纪宁。
之前她与洛昀对话，看见的自然是纪宁脸，已经觉得这是人间绝色了。
没想到后头还有一个神仙“哥哥”，小姑娘的脸颊立刻浮起一层红霞。
不过神仙“哥哥”看起来好冷淡哦。
“喂，纪宁，这小姑娘也想跟我们一起进去。”
“你自己看着办吧。”
纪宁也环抱着双臂站在那，面色冷淡，轻飘飘地扫了眼小姑娘，很快转开了眼。
若非他现在躲在她的身体里，她真的想丢下他独自跑路了。
“姐姐，哥哥是不乐意我跟你们一起嘛？”
“不是，只不过这位哥哥生姐姐的气了，怎么办，那位哥哥跟个小姑娘一样，可难哄了。”
“姐姐你错了，小姑娘哪里难哄了，我就很好说话的哦～”
“洛昀，你再磨叽，我看我们不若直接打道回府吧。”
糟了，小仙女真的生气了，洛昀身子一僵，很快恢复了正经。
他将小姑娘手的灵石袋子捞了过来，走回了柜台。
小姑娘不明所以，也跟着跑了过去。
“老板。”
那掌柜的见又是纪宁那张熟悉的脸，只觉得这“姑娘”又穷又难缠，语气也耐烦起来：“姑娘，还是那句话，没灵石就从哪来的回哪去，我还要继续做生意。”
“掌柜的，做生意，学会变通才能做好。你看，如今这么多修士想去无灵谷，不过是游玩几天，事后这么个破戒指又没有用了，如此我们却还要全款买下来，岂不是很亏。”
掌柜的八字胡一翘，满脸不屑。
“呵，穷就是穷，找那么多借口，还是那句话，想进去就给够灵石，否则就滚回去。”
洛昀装模做样摇了摇头：“老板，生意可不是你这么做的。”
他身子前倾，凑近那贼眉鼠目的老板，一脸狡黠。
洛昀一只手挡在嘴边，与他耳语：“老板，我看得出来你欠账颇多。”
掌柜的下意识捏紧了账本，满脸警惕地退了一步。
“你干嘛。”
“啧啧，怕什么，我不过是给你出个妙招，你锁灵戒五千灵石一只，谁买的起啊。但若是出租，价格自然好听许多。比如，八百灵石租一日，大部分人都觉得租得起嘛，你这账面上入不敷出的情况不就可以改善了么。”
“租？”
“是，反正大家又不是为了去无灵谷买房久居是吧？无非小玩几日，八百灵石一日，一千四两日，二千租三日，折扣加优惠，绝对能吸引很多人，我包你生意兴隆。”
小姑娘也在一旁拍手附和：“仙女姐姐这个主意好，我本来只是想进去玩一日，天黑就得回家了，否则阿爹阿娘会担心的。”
掌柜的看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得动听，这租是怎么个租法，难不成还能把锁灵戒还回来？”
“对，自然。”
“呵，我怎么知道你们人能守信啊，要是带着锁灵戒跑了，我......我岂不是亏大了，你就是个骗子，想诓我。”
掌柜的立刻抱着账本和算盘往旁边挪动，似要和洛昀拉开距离，生怕他抢劫一样，把他当成小贼。
洛昀终于脾性上来了，他嘴角一扯，用力垂了一拳桌面。
跟一头驴对话实在太累，脑子不会转弯，怎么办，实在有点懒得解释，他耐心有限。
掌柜的以为自己戳中了他话里的漏洞，愈发得意，八字胡尾端翘得老高。
纪宁上前了一步，面庞极为清冷。
“掌柜的就不懂在锁灵戒上用灵力做标记么，我想这对修士来说，太简单吧？”
洛昀嘴角一弯，这小仙女怎么跟有读心术似的，知道他在想什么。
掌柜的这才留意到店铺里还有一个冷冰冰的“男人”。
洛昀道：“掌柜的若是不信大可在木板上明码标价，倘若一日之内你生意没有爆火，我赔你银子。但倘若你火了，你给我利息。如此好的解决方案，你犹豫什么啊你，还能解决燃眉之急啊。”
纪宁也立刻将水玉剑往桌上重重一置，接着道：“我们也不过是为了赶路，需要在无灵谷待两日，两日之后定然将锁灵戒原封不动奉还。但若是掌柜的仍不给面子，实在不行，将这把剑抵给掌柜的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这水玉剑素来不太听话，掌柜的请多担待。”
水玉剑拔鞘而出，在空中飞舞。
“你们威胁我？”
洛昀没想到纪宁如此简单粗暴，只能跟着随机应变：“不不不，掌柜的，我们是在与你谈生意。”
掌柜的余光一瞥，见那水玉剑是把宝剑，瞬间心有动摇，想伸手去接，却发现水玉剑的速度快得惊人，十分抵触旁人的触碰。
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剑影如织，剑光凌厉，狠狠擦过他的脖子，吓得他双眼一闭，身子颤抖。
水玉剑没有伤到他，只是划掉了他一缕头发，万幸。
这把剑，他操控不了。
“掌柜的可要帮我看好剑，我到时还要收回去的。”
他哪敢说不啊。
“好.......我租.......剑我不要了，你……你拿回去！”
“这就对了，掌柜的，两只锁灵戒，租两日。”
洛昀和纪宁终于得到锁灵戒时，前后其实没耽搁一刻钟时间，得亏他们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默契配合。
纪宁本想将锁灵戒往拇指上戴，洛昀却一把抢了过去。
“纪宁，我的拇指头那么大，怎么戴进去啊，应该戴在无名指上。”
于是乎，纪宁看着洛昀将那枚小巧的戒指推上他自己的无名指，与她手上的位置相同，继而满意一笑。
阳光璀璨下，玉翡一般的锁灵戒晶莹透亮，色泽清润，纪宁的心情也不自觉明亮了起来。
一抬眼，某人笑得跟只狐狸似的，看着她。
“怎么了？”
“说起来，纪小仙女，我们那的男女成婚时，才会交换戒指。尤其像DR钻戒，一辈子只能买一次。”
纪宁随口一问：“有什么讲究么？”
“因为男人只会给他心爱的女孩戴戒指，一生一世，我也是。”
纪宁眉目一顿，显然是怔住了，而洛昀的脸上也划过了一丝不自然，只不过转瞬即逝。
小仙女一脸呆萌时，他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