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是自由的
纪宁觉得自己暂时没法面对他了，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就像是被人剥去了外壳，不情不愿地露出本心，本能地会不安。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露出精致的颈骨，曲线优美。
“好，我答应你。”
终于得了纪宁的许诺，但洛昀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今日本就准备了一个惊喜。
洛昀满意地笑了笑，居然又牵起她的手。
这次分明是在他自己的身体里，可他还是牵了。
他侧头看着她，眸中盛满了笑意：“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待会就知道你刚才你那样误会我，简直离大谱。”
纪宁并没有被他拉出灵府，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次能闭上眼了吗小仙女？”
纪宁微微动了唇，最终也没能发出声音，还是闭上了眼。
只是她仍然有点敏感，鸦羽似的长睫颤个不停。
洛昀赶紧用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嘿嘿笑了两声，安慰道：“别怕，可以睁眼了。”
灵府内的场景随心境变幻，此刻纪宁的心安定了许多，四周的色彩也变得柔和了起来，由洛昀主导的阵法也得以正式开启。
她睁眼的瞬间就被四周的场景震撼到了。
四周，漫天银河汇聚的星星点点铺砌成一条流霞的玉带，星彩斑斓凝成了万丈光芒。
手一触便是一颗星。
她仿佛脚踩七星桥，七种色彩汇聚在她的周围，落于蔚蓝无垠而幽深的苍穹里，璀璨瑰丽。
“这是？”
“是银河系。”
纪宁的记忆里不曾也过眼前的场景，她微微抬眼，喃喃地问：“这是你弄的吗……”
洛昀走到她身边，两个人都在腾空的“桥”上，没有灵力加持但也丝毫不需要担心会掉下去。
“对啊，这是我创造的阵法，怎么样，没见过吧。”
“………”
自上次与越君临比试，洛昀就下定决心要自学阵法，他对这种解谜破阵的东西一向有兴趣。
他不能出清山宗，但不代表他不能托清山宗的弟子去寻一些教阵法的书，人脉还是很重要。
洛昀已经自学了好几天了，掌握了大半要义，没想到很快派上了用场。
他进来之前已经开启了阵法，这是他为纪宁创的阵法。
若不是纪宁心境不稳，他们早就到阵法里来了。
听出他的骄傲，纪宁不予回复，洛昀没太在意。
“好看的还在后面，纪小仙女，还记得怎么移动点位么？”
“嗯。”
纪宁学东西很快，眼下也不意外。
她随意扯了一颗星星下来，到手的星星宛如凝聚着世间万千光辉的宝石，闪闪烁烁。
她五指并拢便能刚好插入五个缝里，极有实体之感，是真的在抓星星啊。
看着她那一拢一放舍不得放开的动作，洛昀提醒：“这是五角星，还有流星。”
跟上回在越君临所设的阵法内看到的完全不同，感受也不太一样，在这里纪宁感受到一种陌生的祥和。
虽然不真实，但纪宁还是觉得蛮有趣的，这是她第一次对剑术以外的事感兴趣。
她随意地将手中星星抛掷到某个点位上，瞬间四周变幻，斗转星移。
脚下的星星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山宗外面的山水人家，她立在空中，俯视就能瞧见一片碧海滔滔，她下意识晃了一下，以为没了灵力就会掉下去。
洛昀赶紧拉住她的手，眉眼风流而不自知。
“纪小仙女，掉不下去的，别担心。”
纪宁自知反应过激了，悄无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依旧没太在意，守在她身旁。
“你带我来这阵法里，是想让我解开吗？”
“不，我若说我是来带你摘星星的，信么？”
眼前人眉色柔和，褪去往日的玩世不恭，顿显侬丽，尤其是他那一双桃花眸，总是深情款款的模样。
纪宁不是招架不住，她就是很想靠近那双眼睛，深入探究，再近一点。
觉察到自己想法危险，纪宁转开了眼：“不解开难道就不让我出去了？”
洛昀打了个响指，笑她：“喂，你把我想得那么居心叵测，而且我都还没开始你就想着出去？”
说完后，气氛也变得有些不同了，尤其是她转回目光后，略带茫然地看着洛昀，眸色纯净。
洛昀觉得她这样的神色很熟悉，也很乖巧，他也有点招架不住，连耳廓都红了，好在被头发挡住了，这时他忽然觉得长发也挺好。
他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问：“纪宁，你想看什么？”
“嗯？”
“你想去什么地方？比方说你想看的风景。”
纪宁不知如何回复，除了清山宗外，仙门和魔门某些地界，她至今还未去过别的地方。
洛昀看出她的局促与不明所以，他自然道：“不如我先帮你选？”
“雪山吧。”
纪宁也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不过她确实没亲眼见过白雪皑皑的景象。
“雪山嘛，好。”
他手一挥，四周又变成了布满点位的星空图。
他研究着星空图，自言自语：“这个，应该先三点连线……曲线，曲线的切线。”
“什么切线？”
“额，说来话长。但阵法在你的脑子里，我动不了，大概只能按照上次那种方法教你。”
想到之前的一切，纪宁眼神转了转，心头不听使唤地跃动了起来，一次比一次有力。
“纪宁，看着我，可以么？”
他问的是可以教她么，可是纪宁下意识去看了他一眼。
那一双桃花眸宛如令人沉醉的漩涡，危险又吸引人，可她若是怕了，便不叫纪宁了。
“嗯。”
洛昀一脸猎物上钩后的满足，转到她身后，贴了上来，依旧是抓起她的手。
“呐，这颗星星，就在中位线上。”
距离好近，听着他嘴里蹦出来听不懂的语言，纪宁本以为自己能心无旁骛，只注意抓住手中的星星就行。
可是洛昀的声音近在耳旁，是介于清越和低沉之间的声线，意外的好听，一点点撞击着她的心房。
“还有这个，嗯……应当是这个。”
洛昀分析地认真，聚精会神，好像真的只是在带她摘星星，可她却心不在焉的。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的分神，来源于身后这个人。
到底是为何，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能这样左右她的思绪了，她也答不上来。
纪宁不理解，但并不代表她会退缩。
在彻底弄明白之前，她绝对不会手足无措。
只是不等她想明白，洛昀的雪山图已经正式变幻到了她眼前。
由于眼前过分真实有实感，迎面卷来的雪雪尘凉飕飕的，洛昀还伸出袖子替她挡了一下。
直到尘埃落定，雪山的全貌也终于浮现眼前。
白茫茫的雪山蜿蜒如龙，腾跃于锦绣大地之上，气势磅礴，挺立而秀丽。
纪宁蹲了下去，用手抓了一把，还能摸到一尘不染的雪粒，顺着指尖如沙般流淌，凉丝丝的，沁人心扉。
“这是极寒之地么？”
“不是，这是玉龙雪山，是个旅游胜地。”
纪宁抬眼看了他一眼，他又解释：“是我家乡的雪山，你应该没见过。”
其实在现世，“纪宁”就老跟他提能不能找个假期给他们建模社组织一个团建，就去玉龙雪山。
那个时候，洛昀本就没那么多闲工夫，学生组织一向预算有限，他简直懒得搭理，还顺口问：“哦，玉龙雪山你没去过？”
“我爸妈不爱旅游，以前没成年总不能自己去吧。”
“小仙女，那恭喜你，现在你成年了，不仅能自己去了，还能自己出国了。”
顺带给她鼓掌。
“………”
简直妙啊。
没想到在这里，纪宁还是第一反应想看雪山。
有时候洛昀想，倘若不是知道在“梦里”，他都怀疑眼前这个纪宁只不过是现世那位失忆了罢了。
“想不想试一试，不用灵力，从天空中跳下去？”
洛昀嘴角荡漾的笑意动人心扉，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有捉弄的心思。
纪宁迎难而上：“好啊。”
纪宁以为只是单纯的从跳下去，这对一个修炼多年有术法的人来说，简直小事一桩。
只是，灵府内是幻境，没法动用灵力。
而洛昀准备的东西，更是让她惊诧不已。
他把一袋米黄色的“包袱”紧紧卡在她的背上，有点重，还往她的眼上罩了一层蓝色的道具。
纪宁依旧能看清大地万物，却见一切都变成了蓝色。
她张开了双臂，左右打量了一番，疑惑一问：“你这是做什么？”
他麻利地给自己戴上护目镜，一边解释：“跳伞啊，待会你就知道了。”
跳伞？
耳边传来巨大的躁动声，搅动着风发出震耳欲聋的音色。
纪宁一转头就看到一架白色的直升机转着螺旋桨缓缓降到他们身边，却没有停下。
不过她并不知道那叫直升机，对她来说未知的东西充满了危险，只是她看到洛昀三两下蹦跶了上去，他朝她递了一只手。
纪宁没有伸手，反而蹙眉看着他，又试图将身上的装备拆下。
“喂喂喂，别拆啊纪宁，难道你想跳下去粉身碎骨啊？在这里虽然摔不死，但是有实感哦，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会摔得骨裂。怎么样，敢不敢体验一下普通人的感觉，赌一把？”
他依旧伸手在空中，含笑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赌就赌，纪宁借他的力上了直升机。
飞机立刻开始攀升，他们里雪地越来越远，纪宁能感受到股股劲风刮着她的脸，耳边聒噪，世间的山川河流都逐渐变成渺小的点。
洛昀不知何时贴到了她的身后，在她身后撺掇着什么，窸窸窣窣的，只是风太大，流云又在她眼下滚滚流动，晃得她眼花，根本没空管洛昀在做什么。
“本来有个朋友工作是这个，拍视频教了我好几次，也带我飞过，依葫芦画瓢，我来试试。你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
又在说一些她听不懂话了，纪宁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她推到出口时，纪宁能感觉四周的狂风越来越起劲了，她的心跳也怦怦加快了律动，完全克制不住，没忍住深呼吸了一下。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下去了！”
洛昀在她耳边大声呼喊，纪宁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刺激，又是一种新鲜的情绪。
是她难免会担心，却又忍不住想要试试，好似迫不及待想去拥抱大地。
别等她回应，她感觉自己被人一推，直接落了下去，毫无征兆。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要动用灵力，却发现根本使不出来。
尽管是幻境，可是感官过分真实，她的心跳根本降不下来。
“呜~呜呼~”
纪宁能感受到他们在加速坠落，空中又无所攀附，速度快到四周所有的场景都变幻莫测，除了一尘不染的流云，什么都看不太清楚，心脏也有一种跟着猛然下坠的感觉，既刺激又让人不安。
洛昀比她自在多了，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倘若自己没有灵力加身，会多么无力。
然而，就在心跳达到顶峰时，他们的头顶绽放出一朵蘑菇伞。
降落伞就此打开，一下子托住了两个人，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也能控制方向了。
洛昀张开双臂大声呼喊，纪宁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自在。
他们宛如飞鸟，在错落山河间自由自在地翱翔，虽不知下一站是何处，却攥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不惧前路。
“呜~纪小仙女，自由吗！”
自由，纪宁以为的自由是不断变强，直到有朝一日能超越母亲，打破枷锁，换取自由。
原来，手无缚鸡之力时也能感觉到心是自由的吗？
远处，一轮璀璨滚圆的红日自西方醉卧于山丘，愈来愈光亮，落日鎏金，纪宁眼前的一切也逐渐明朗起来。
洛昀展臂欢呼，好似快要与落日比肩。
“纪宁，你还想看什么？想要降落在哪里？”
纪宁往下瞅了瞅，山河交错，就像画卷里一样。
“湖吧，都可以。”
只是眨眼的瞬间，他们就着了地，幻境的一切都随心境变化，洛昀只需要打一个响指，就能另四周的一切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
此时，纪宁正站在郁郁青草上，微风中夹杂着绿草的芳香，浮云笼罩在高耸入苍穹的山巅，而她的正前方有一片澄澈如明镜的碧湖，她没忍住直接奔跑了过去。
洛昀弯了下唇，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碧湖映照着起伏连绵的山峦，云絮如绵，一朵又一朵地编织着，如梦如幻，静止无波的碧湖将上方的景囊括成一幅水中画，纪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
连呼吸都比平日香甜。
“怎么样，好看吗?”
她没有回应洛昀的话，反而踩到了一块石子上，双手捧起湖水，感受指尖清凉，沁人心扉。
不如放纵一回，她知道洛昀就在身侧，也准备踩上来，于是她兀地转过身，对着洛昀一扬手。
毫不意外，正准备张嘴的人还没说话就被泼了一脸水。
洛昀伸手随意抹了一把，见纪宁又蹲了下去。
“好你个小仙女，居然敢泼我。”
纪宁眼疾手快，没等他反应又泼了一次水。
洛昀离水边远一些，干脆笑着去阻止她。
“喂，你是三岁小孩吗。”
一边嘲笑一边阻止她的动作，纪宁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她侧身一躲，却被洛昀捞住双手。
“还躲，往哪躲。”
纪宁又用手肘向外一撞，被撞到的某人松了力道，嘶了一声，纪宁趁往旁边一闪，虽然她面容清淡，可洛昀就觉得她那双眼睛写满了“挑衅”。
“到底是我想躲还是你赶不上？信不信在这块石头上你根本抓不住我。”
洛昀不服输：“嘿呦你还来劲了？比就比。”
他加大了力道想去扯她的手，用脚挡住了她后撤的步子，结果两个人来来回回在一块小石子上上眼了一场赤手空拳的“搏斗”。
洛昀觉得，自己觉得那么多剑招不是白学的呀，至少现在他不至于仅用蛮力，而纪宁则惊叹于他的进步神速。
只是两个都忽略了这终究是一块小石子而已，承载不了二位武林高手的折磨。
纪宁撤退到湖边时，刚好踩在石子上的青苔，脚下一滑，而洛昀刚好上前了一步没留意到，刹步不及，于是纪宁就被他推了下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按理来说，有了灵力只手一撑，纪宁就不会落水。
可是被推的瞬间，纪宁忽然想起幼年时母亲为了练她在水中挥舞剑招，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推入水中。
溺水肯定不会，只是那滋味不好受。
因此，她虽然是水灵根的修士，可是她真的很讨厌水啊。
洛昀也看出那一瞬间纪宁的错愕，他想也没想干脆拉住她的手，被她带了下去。
“哗啦~”
碧透清澈的湖水被二人的坠落搅起层层水花。
那个时候，她才七岁，纪宁记得自己精疲力竭了，可是她一上岸就被母亲按回水中。
“宁儿，第十九试学会了吗？若是有一日有人在水中追杀你，你打算怎么办。”
她刚学会第十八试，用灵力抵御水流，可是母亲还不满意。
回忆宛如深不见底的漩涡，扯得纪宁不断坠落，似要将她吞没。
纪宁双眼空洞，她已经不知道分不清楚什么是幻境，哪里又是现实。
直到有人义无反顾向她游过来，圈住她时，托着她的腰把她往上带。
然而，洛昀并没有把她带出水面。
相反，他响指一打，直接让四周之景变成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