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有一个计划
“洛昀，你现在替我做一件事。”
洛昀将谄媚的笑容摆在脸上，紧张的情绪使他的脖子挺得笔直。
“可以，有话好说。”
“你帮我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什么？”
纪宁将一个纸条放至洛昀手中，洛昀垂眼便见纸张上的黑墨化为金闪明晃的字，于空中还未现形就变得模糊起来。
洛昀适才松了口气：“可以，没问题。所以，你只是不知道魔修怎么传递消息？”
然而纪宁并没有松开匕首，反而抵在洛昀的喉间，他只要一动就会被划伤。
“你别激动，这个你不知道很正常。毕竟传递消息需要魔门的暗语，你先在字条上滴一滴魔血，也就是我的血，然后用传音术的方法将字条送出去就可以了。”
“暗语是什么？”
“暗语就在我的血里。”
纪宁又一次凑近了洛昀，神色不明地瞧着他，斑驳的呼吸洒落在他的脸颊。
她不信任他，眼神里除了探究便是冷淡。
“你的意思是，你居然在魔族立了血契？”
洛昀眼睫微颤，笑得更加无辜了。
“那不算血契，但我觉得你不需要知道。”
“是吗，我们不如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是谁派来的，魔族究竟有何目地？你想从清山宗得到什么？”
“我说不是，大姐，你能不能不要一整天怀疑全天下都是坏人好不好，防备心太重不累么。”
纪宁起身将匕首抵得更近一步，对着现在洛昀的脖子划了一小个小口，血珠立刻就冒了出来。
洛昀也笃定她不会太过分，居然玩世不恭地笑了笑。
“嗯哼，你真打算伤你自己？这是你的身体，这下你就不怕留疤了么？我都说了是用我身体的血。”
然而纪宁甚至都未曾瞟他一眼，只是将她自己身上的血珠滴在写好的纸条上。
鲜红的血骤然生出了一股浓稠的黑烟，字条上的金字变得血红。
幽蓝的烈焰冉冉升起，焚烧着纸条，过了一会儿纸条被烧成灰烬，随着金字一起消失殆尽了。
这下洛昀愣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用你的血呢，而且金字只是……”
他明明都和纪宁换了身体，怎么会这样！
金字只是障眼法，仙门才用的。
也就是说倘若消息被拦截，便会以幻象的形式展现，一旦被仙门人发现，背后的血字自动销毁。
如此秘术，只能用来传递极其隐秘之事。
看着洛昀满脸震惊和惶恐，纪宁姑且不作进一步怀疑。
“洛昀，你若是想死得快一些呢，以后便多签一些血契。”
他自言自语：“能用你的血的唯一解释便是我的神魂被绑了……”
本来纪宁应该用他身体里的血液，没想到魔族直接绑了他的神魂！
纪宁微微蹙眉，冷声道：“你何必惺惺作态，魔族的血契既然敢签却不敢承担后果。”
“都说这个不是血契。魔门内部主要听行魔宫的指令，行魔宫你知道么？其实并非所有的魔修都能成为行魔宫的人。”
魔门比他们仙门好，至少是统一的。
魔修都听行魔宫的话，而他们仙门现下颇有些三足鼎立的感觉。
洛昀下意识挠了下头发，微乱的鬓角卷出一缕杂发。
如果他的神魂被绑定了，解决办法就是找另外一个人签订真正意义上的血契。
如此相当于把他的神魂“抢”回来，但这个血契可不是随便想签就签的啊，他得好好考虑。
“纪宁，你想入行魔宫，是为了魔殿？”
她几乎想也不想：“废话。”
洛昀猜不是实话，抬起眼与纪宁对视。
可惜那对幽紫的桃花眸中的寒凉太甚，横着的双眉中探究的意味又太过明显。
他不免感慨这个女孩子戒备心、警惕心都太强了。
洛昀心道，他想唤醒魔神之路还真是难于上青天！
他扯了一下嘴角，顿显苦涩。
“其实我那时根本不知道回到现世需要唤醒魔神。你看，魔族不信任我，绑定了我的神魂，我根本没法行魔宫。你今日这么生气，不应该，莫非是行魔宫给我传递的消息里涉及清山宗，你觉得受到了威胁？”
不得不说，他的脑子是真的转得快。
快到有好几回纪宁都觉得心惊，总有种棋逢对手的错觉！
“行魔宫原话是，只要你洛昀挖清楚清山宗两件幸秘之事回去禀报，就算入了行魔宫，从此以后便是行魔宫的人了。”
“两件幸秘？这……你是清山宗少宗主，这对你来说也太简单了。”
她甚至都不需要完全说真话，只需要添油加醋一番，谁能验证真伪呢。
他又道：“那我猜你是打算将计就计，要以我的身份亲自去行魔宫了？倒也不是不行。”
纪宁则眸色一凛：“洛昀，我警告你，倘若你们真打算对清山宗下手，我绝对饶不了你。”
自古仙魔不两道，亘古不变。
洛昀无奈地扫了她一眼，不知为何依旧笑得有些颓废，她真的看不懂眼前人了。
“何必互相猜忌。现如今你杀不了我，我也动不了你，那我们最好是各自扮演好对方，维持表面和平，趁我和行魔宫没有半点关系前，你还有机会小仙女。”
纪宁敛了晦色，现下她的眉眼除了清淡了无其他。
洛昀眉势稍显失落，和她自己那双琥珀色自然晶莹雪亮的眸子中，她也看不出更多深意。
洛昀一走神，纪宁的指尖攀上他的伤口。
他本能地退缩了一下，充满戒备地瞅着她，这会不可避免拧起了眉。
“你别动。”
纪宁执意用两根手指触碰他的伤处，避无可避。
洛昀本来是有火气的，可是那指尖只是轻柔地贴在上面，冰冰凉凉的。
过了一会儿，纪宁放下了手，洛昀立刻摸上脖子，肌肤顺滑，手感极佳，哪还有什么伤口。
洛昀古怪地瞅了她一眼，随后了然，又笑了笑。
纪宁确实颇有些盛气地俯视着他，那神情洛昀太熟悉了。
准确的说洛昀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很熟悉这样的轻蔑的表情，纪宁想嘲讽什么，不用张口他都清楚啊。
无非就是，他堂堂魔修连这点伤口都不会处理，真是个废物。
***
春风所到之处，遍是花团锦簇，生意盎然。
入眼皆是满目苍翠，鸟啼莺飞，杨柳醉烟。
纪宁的院子也不例外，尤其那颗水边的桃树，抽了绿芽，生机勃勃的样子。
洛昀觉得她过得环境当中是挺舒服的，以前在现世手里碰着手机环游天下，眼里不曾有过自然风光。
现在他静下心来随意一看都觉得，其实大自然确实还挺好看的。
但他也发现，纪宁的日子过得太单调了。
比如，他被勒令不许出宗门，每日都在院中练剑法，练术法。
总之就是各中练习，让洛昀不免想起高考前被学习支配的恐惧感，这完全就是被限制了自由。
纪宁这姑娘太勤奋了，整日埋头苦学，放现代恐怕也是妥妥的学霸。
只不过现在倒好，她纪宁用着他的身体进进出出的，每天神出鬼没的。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其他弟子发现清山宗居然有魔出入，总之她可真是太自由了。
洛昀连连叫苦：“你以前也是这样整日或者整夜被关在院子里，不出去交友也不出去玩？天天被你老妈催促拿第一？”
纪宁避而不答，转而反问：“如果堂堂剑修到了比试场上，连基本的剑招都不会，届时让人会如何想？”
洛昀则习惯性地弯了唇，纪宁发现他是真的很喜欢笑，时常带着笑。
笑盈盈的，却又像浮于表面，不似真心。
那笑容放在她自己的脸上就显得狡黠而灿烂，又时而耐人寻味，并不违和。
她甚至能回想起之前洛昀在他自己身体里模样了。
纪宁是真的看不透他。
他开了个玩笑：“原来你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么？没事其实，大不了就是，纪小仙女最近疏于训练，与MVP失之交臂。”
纪宁不知道洛昀什么意思，他的嘴里好像偶而会蹦出一些她不懂的句子。
可是细细品味，她似乎又能猜到。
洛昀想偷懒时，纪宁不仅甩他一记眼刀，直接抢来他的剑抵在他的脖子上，人动剑动。
“洛昀，只要有我在，这样的结果，你想都不要想。”
说来可笑，渐渐地，洛昀发现他虽然与纪宁互换了身体，可是纪宁会的那些剑招，他还是一窍不通！
所以习剑的天赋并没有随着他们互换身体还传承过来吗？
惨上加惨。
洛•一向天赋超强•昀在这个修真的世界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挫败。
他觉得这比他从小到大经历过的失败还要挫败，实在太挑战他的自尊心了。
反观纪宁，她即便在他身体里，依旧能挥刀舞剑。
这意味着他们俩现在的区别也不止于剑气功法和灵力修为的区别。
是以，如果他要扮演好她的角色，这些剑法心诀仍然得由纪宁来教他。
而且他还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练才能掌握七七八八！
不过主角纪宁不愧为主角，体内灵气充沛，无论何时好似都能调动无穷境的力量。
而且他不理解，女儿家身子骨怎么那么柔软呢？无论如何旋转扭动都不容易拉伤。
洛昀记得他在自己的身体里是无论如何都是练不了剑的。
虽然不知道外面光阴几何，他在这个梦境里确实实打实地过了三年。
当然这梦境的三年里过得有多艰辛，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且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就直接成为了这里的“洛昀”，同时也顺带承接了这个世界“洛昀”所有的记忆。
不是剑招复杂他记不住，而是“洛昀”曾是孩童的时候，就有高人指出——
他此生即便走了剑修之道，也只能是仿其形而无其魂，他一辈子都修不了剑。
在这个世界，他的爹娘想培养他走法修的道路，然而他又被断定出什么灵根太杂，不适合修灵。
总之他就是个废材，条条大路被堵死呗，怎一个惨字了得！
洛昀又一次坚信纪宁这是变着法子整他。
这姑娘把他写得这么惨，似乎连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都没有。
料想一个天生的修真废材在弱肉强食的怎样才能实现逆风翻盘？
难于上青天。
***
又一日，晴空朗朗，天高云淡，和风适宜，送来一缕草木的清甜。
纪宁说她的院子不会有旁人打扰，洛昀是真信。
除了教剑法，她也真懒得管他。
而这十几天里，他代替她练习术法和剑招，在这期间却没有一个弟子来探望过，真是孤寂得可怜。
包括她那位所谓的母亲。
自打他上清山宗之后，就只见过一次纪宁的母亲，纪宁这位少宗主过得真的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好。
大多数时间纪宁都是看着洛昀的，还得考察他的剑术练得怎么样。
洛昀发现，纪宁表面上冷心冷情，实则还是个比较耐心的姑娘。
只是他问，她必教，哪怕是重复的问题。
可是她嘴上时常说：“我耐心有限，你最好一遍就会。”
就是嘴硬吧洛昀想，她和现世的纪宁不一样，又似乎很是相似。
他知道她与现世的“纪宁”之间差的，是能外露的情绪和笑容。
只不过纪宁好像真的在把他往第一名培养，教的剑招相当繁复。
哪怕她用洛昀的身体，使出来的招式只是没有内力的花架子，可确实是有模有样的。
好几回都让洛昀想起三年前仙门大会上的场景。
当年，他初来乍到，而纪宁的每一招他几乎都招架不了。
不过今日，纪宁竟然不在清山宗。
洛昀练了一上午也不见纪宁的影子，那她十有八九是出了清山宗。
洛昀看着院门的方向陷入了沉思，他似乎忘记提醒纪宁出去的时候小心些。
毕竟他在这片大陆是真的声名狼藉，至少对修仙的人来说是的。
尤其洛家，他在这个世界那些所谓的家人，每一个都巴不得他快点死。
如果真碰上洛家人，准没好事。
“罢了，怎么样都是她自己的事。”
谁让剧本是她写的，她自己去经历，他操这颗心做甚！
“阿宁！”
直到一声热切的呼唤将洛昀从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他眼波如云，看向声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