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终究情断
琉光水榭内。
白轩公子抬起扬笛，吟出一曲悠扬之音，声音悱恻，将逸南公子带入幻象之中。
逸南眼前忽然换了番景貌，当年他父亲与镜湖先生比武的情景又重现眼前，镜湖先生将剑指入其心口，剑上的血流淌不断。而他，以十岁孩童之身，被他的父亲一掌击中，五脏六腑如断裂一般。
他神目狰狞，双膝跪在地上，白轩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你已中了你琉光水榭的蛊毒，这笛音便是你催咒你那些姑娘们的曲，一会儿，你便会如她们一般失去神志。”
“白轩…你果然与镜湖一丘之貉…”
“这以彼之道，便是让你尝尝那些被你害过的姑娘们的滋味！”
“可惜…可惜…”
逸南忽然仰头，狂笑不止。他手掌一伸，九息离火化成九重火焰，四散在周围墙壁的灯炉，一阵如檀木般的熏烟缭绕于空气中。
逸南站起身来，一张脸的瞳孔，闪着寒光。
“这九息离火你从何而来？”
“哈哈哈…如果你今天出的了琉光水榭，再说吧！”
他将一记离火飞出门外，不一会儿，外面的院已布满了人，秀菱带着一众水榭的女弟子，冲进了房间，围在白轩等人的身旁，剑剑直指其身。
白轩却是一脸淡然若定，
“逸南公子可知这九息离火因何而来？”
“谁不知道你白轩的烟雨阁有无数珍藏宝器？”
“九息离火是我自五岳山巅采集千年紫檀炙烧三天，辅以龙骨、珍珠母和合欢，原可解人心智。但不巧的是，我在曼陀山庄，蒙蓝桉姑娘赠赐了玉襄佛手，此花如千手佛指染穴，授用者顿觉束缚无力…”
白轩公子话音未落，逸南手中的九息离火已摔在地上，玉瓷碎裂无声，流淌一地浓浆。
他手掌微颤，身体发软，面上露出惊慌，眼角余晖望向莞宁，
“这是怎么回事？”
莞宁也花容失色，白轩在一旁瞥了一眼她，从怀中取出一瓶一模一样的九息离火，将其挥至院内，水榭的姑娘们被离火之焰吓得惊慌失措，一阵骚乱。
“逸南公子万万想不到，你的九息离火，恰恰是我添了玉襄佛手的…”
“你！”
逸南公子惊怒交加，而此时，水榭的姑娘们竟已群扑至逸南面前，那一双双无神的眸子，竟闪起少女的光芒。
“就是他，害我们失去了家，在这里成为毫无神志的工具！”
“杀了他！”
一众姑娘已围了过去，逸南连忙推后数步，此时，秀菱带着水榭一众女弟子挡在逸南面前，撕斗起来。
一阵厮杀，姑娘们悉数倒地，秀菱也满身伤痕。这时，那名峨眉女弟子忽地提剑向前，刺向倒在酒架前的逸南公子。
秀菱原本已俯倒在地，见状惊呼，
“公子小心！”
她扑过去，揽住逸南公子，峨眉女弟子的剑，直刺入她的胸膛，穿身而过，剑尖的血肆意横流。
“秀菱！”
逸南一声撕心裂肺，反手一掌打在那女弟子的身上，掌心处一团黑印。
他揽过秀菱在怀中，顺势挪动酒驾的机关，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了水榭的密室。
白轩公子追过去时，密室的门已紧紧相阖。
…
密室之内。
秀菱卧在逸南公子的怀中，二人的衣襟尽是血色。
“公子，秀菱…以后不能再服侍公子了…”
“秀菱…你怎么那么傻…”
逸南的血手抚起秀菱的面颊，她一抹薄唇已惨白如雪，
“秀菱十岁便跟随公子，亲眼见过公子痛失亲人的痛苦，也见证了公子如何为了恢复功力熬尽了苦头…”
“琉光水榭最知我者，便只有秀菱一人…”
秀菱凄然含笑，唇角血色晕红，
“可惜秀菱无能，没有帮助公子护好琉光水榭…”
“也许这是琉光水榭的命，是我的命…”
“是秀菱的命…命中注定遇到公子，生是公子的人，死也只能为公子而死…”
“秀菱…”逸南哽咽无语。
忽然，一道亮光，密室的门竟然张阖开来，几道人影闪现，随着烛火，隐现出脸孔，正是白轩等人。
“平白一个大好姑娘，竟然为逸南公子作恶，实是可惜。”
白轩举着烛火，翩翩衣襟衬着倜傥若定的身形，
“白轩公子不愧是百晓生，竟然找到我密室来了。”
“岂敢？你若不跟我飞雪城的姑娘私相授受，这密室我还真未必找得到。”
“你说什么？”逸南公子瞥眼看向莞宁，见她低着头，侧在几人身后。
“是你？莞宁？是你出卖我？！”
逸南瞳孔聚合，血丝中隐现狰狞，向莞宁扑了过去，一把刀横立在他面前，正是夜孤寒。
“你还想动我幻花坊的人？”
逸南一见是他，心头怒火更增几分，
“一个见不得光的刺客，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见不得光？我看是你见不得光吧！九大剑盟最近连中琉光水榭之毒，原来是有人在九华山的山脉之泉下了你的幽冥蛊毒。”
“你如何知晓？”逸南动容失色。
“那个下毒的人是九华剑派的一个叛徒，偷师后出山，恰巧，被我遇到过。”
他见逸南脸现惊慌，不禁又笑了，
“这人没有藏匿江湖，竟藏匿在名士裴家的府邸，裴家一直培养势力，连幻花坊的一举一动都知晓。你逸南公子的本事也不小嘛！”
“看来，飞雪城为了这事，是倾巢而出了。就算你们知道了，奈何得了琉光水榭，又怎奈何得了门阀贵胄？”
“灭了你琉光水榭，至少江湖太平许多。”
“哈哈哈…琉光水榭若不复存在，你们便是陪葬！”
他抬袖挥出手中剑刃，将壁上的烛灯挑起，摔在地上，地上洒落的乌泽水垢，竟将烛火蔓延，四壁的墙，忽然穿出无数支飞镖，携着星火，在空中飞旋，不一会儿，火光四溅，墙壁摇摇欲坠，震裂声响起。
“我父建琉光水榭，到如今三十余载，琉光水榭一直在屈辱中生长，都是因为镜湖那老家伙。如今他不在，便让他的朋友，给我陪葬！”
他狂笑不止，密室的天花板，已开始跌落碎石，一阵风沙如尘，苍凉而悲悯…
郁岚舒见到这阵势，惊慌失措，
“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要葬在这儿？”
莞宁眸中闪烁，走到白轩公子面前，
“公子，我知道怎么出去…”
白轩点点头，由莞宁带着，欲往密室另一端走去。
逸南扑过去，拽住莞宁衣襟，
“你出卖我？莞宁，我说过，我们之间…”
“你我之间，只有利益。若非受你要挟，莞宁也不至于…”
“我要挟你？”
“你放开我！琉光水榭至少保全一些名声，否则…”
莞宁在逸南耳畔小声耳语两句，逸南一愣，不自禁地松开手，莞宁借势而出，带着白轩等人踱步飞奔。
一片黑洞之中，碎石林立…
逸南挽起奄奄一息的秀菱，哽咽而泣，
“秀菱，我痛苦了十二年，你陪了我十二年，如今，我们一起共赴黄泉，如何？”
秀菱惨笑一声，点点头。
逸南俯下头，与秀菱唇与唇相接，互拥而泣。
同时，他反手一掌，将火光碎散于空中，飞烟漫卷，一片悲寂惨淡隐透着两个如泣如诉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