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水榭琉光
烟雨阁。
郁岚舒正与白轩说话，夜孤寒翩然而至。
夜孤寒落在郁岚舒的面前，一双瞳孔又添了几分远山一般的苍茫，孤傲的神情若山巅独立的白松，遗世而深远莫测。
“夜兄此时前来，想必有事？”白轩与夜孤寒仿若心意相通。
“昨夜的事，我已听花楼主提及。今日附近多有少女失踪，二者同出一辙。”
“这流光水榭的逸南公子竟如此不安分，跑到我飞雪城闹事来了！”
白轩公子神情自若，将剑横在掌心极仔细地擦拭，同时道出此言，仿若一切尽在其手。
“不愧是白轩，通晓江湖万事。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飞雪城容不得欺凌弱孺之辈，夜兄想必已准备好如何出手了。”
“琉光水榭机关重重，我这不找你借九星离火来了……”
白轩公子从怀中取出一支形如白玉的竹笛，内而中空，摇之有瑟瑟之声，他将竹笛抛至夜孤寒手中，
“早已为你准备好了。这九星离火炼制不易，我将其置入笛中，用起来倒也方便。”
夜孤寒接过来，摇晃了几下，笑着指向白轩，
“你这个白轩，没有你料不到的事。这九星离火我便用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凌空飞起，脚踩湖面，随波远去。
“哎，等等我，我也去！”
郁岚舒将云中飞雪收入腰间，追着夜孤寒，飞出了烟雨阁。
白轩公子见这姑娘如此冲动妄为，不禁笑着摇摇头，转身往楼内走去，却见楚桐站在门口，俯身捡起地上飘落的梧桐叶，怔怔出神。风吹得她若雪的白衫，翩玦起落。
“楚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清晨的风多有寒凉，别伤了身子！”
“师兄，你看这梧桐叶，本来植根而长，衔翠欲滴，师兄一道剑气，它便凋残而落。原来，这生长了百年的梧桐叶，竟也这般脆弱。”
楚桐的掌心含着一片卷起的浓翠新叶，微浮而动。
“可是它没有自暴自弃，还是会顽强生长，春去秋来，梧桐树依旧会枝繁叶茂。”
白轩公子扶起她，将其掌心阖紧，满是兄长的宠溺之情。
“师兄……”楚桐望着他，眼中泛着的柔情，千回百转，她暗自哽咽，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见烟雨阁昨日新来了几个人，听说是建邺城来的，其中那女子甚是骄傲呢！”
“你见过他们了？”
“攀谈了两句，那女子说要见识飞雪城，今日一早二人就出去了。”
“什么？他们没有跟郁姑娘一起？……”
白轩心中蹙了蹙眉，隐约似有担忧，他扶起楚桐，
“师妹，咱们先进去吧，我带你运功调息……”
楚桐点点头，二人返回烟雨阁，梧桐叶在地上零落而散，金色的光涟漪起暗沙涌动…
……
夜孤寒出了飞雪城，落在一片荒地之上。
他忽然拔出刀，顶在地上，滑出一道扬沙，打在正追回来的郁岚舒身上，她落地趔趄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谁允许你跟过来的？”
“不是你说有江湖之事吗？我来见识一下，否则，谁愿意跟你这种不知怜香惜玉的人一起？”
“你连我轻轻一刀都避不过，还敢涉入江湖？”
夜孤寒毫不理会，将刀扛在肩上，大踏步往前走去。
“喂，等等我！”
郁岚舒在后面追赶，凄寒的月光跟在其后，将夜色笼罩出一种扑朔迷离的美，冻人心魄。
他们刚走进一片树丛，忽见寒鸦惊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叶片摇曳，伴着一阵隐约的笛音，在空中漫出五色音符。
远处一片黑色身影飘过，带着一股阴柔的杀气。
“小心！”
夜孤寒这时忙唤住郁岚舒，拂袖将其护至自己身侧，倒让郁岚舒吓了一跳。
夜孤寒手中的龙吟刀飞起一道寒气，龙吟刀的刚烈之气，将寒光推至数里之外，黑色身影闪出一道道剑光躲避，飘落于地，列成一阵。
郁岚舒定睛一看，这群黑衣人竟是女子装容，黑色紧衣掩不住曼妙身姿，面孔全部白皙若雪，却带着冷漠的杀气。
她们排列整齐，手中抛出长笛，在空中翻飞后，接入手中，浮在唇边，吟出一曲缠绵悱恻。
夜色之下，这样的曲风，多少扰人心智，郁岚舒在一旁，俨然已听得痴醉，怔出了神。
夜孤寒见势不妙，定住心神，将龙吟刀立于前，以埙抚音，音符滚滚而动，将一群妙龄女子逼的后退几步，谁知这群女子，竟然反手执笛，继续吟出摄人心魄的曲风。
“这是五音之阵！”夜孤寒心下一凌。
“你竟然能识得此阵，绝非等闲人物。”为首的女子忽断了笛音。
“琉光水榭的曲风实在愈发阴柔诡异，你们逸南公子究竟败坏了多少姑娘的名节！”
“你若想见我家公子，先破了这五音之阵再说！”
话音刚落，这群女子的笛音又起，女子散落的长发亦随风而扬，为这五音之阵更添了几分阴柔之力。
宫音、角音相继而出，随着音弦浮动，林中升起缭绕的云雾，一时竟将女子的身影隐现其中，模糊了视线。
雾色中，忽然直穿出无数飞刃，映着银白的寒光，冲向夜孤寒。
夜孤寒将龙吟刀立起，将一支支扑面而来的飞刃，一一挡开，反穿入树干之内。
这群女子飞身而起，轻踩枝叶之上，呈五行方位，各自发出五音之韵，曲音高低错落，泛出流光溢彩，却被夜孤寒以一阵扬长而起的埙音拨弄，女子的笛音竟乱了阵脚，音调开始高低不平，引得这群女子在树枝上竟摇摇欲坠，翠叶飘零洒落。
为首的黑衣女子一惊，冲其他人使个眼色，这群女子忽然点叶凌空，从腰间抽出软剑，在叶卷雾色的蒙乱间，刺向夜孤寒。
“小心啊！”
郁岚舒见夜孤寒似在专注吹埙，忙冲上前去，拔出云中飞雪，与女子撕斗在一起。
夜孤寒见状，停了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郁岚舒。
郁岚舒与为首的女子撕斗，云中飞雪在她手中，竟也使出行云般的气势，将那女子的剑震出一道白光，谁知那女子招式清奇，竟借着剑势后退几步，迅疾转至郁岚舒的另一侧，反手挥剑，向她心口刺去。
郁岚舒慌忙闪避，袖口被划破，她忙定住神，想起清晨白轩公子教她的剑诀，云中飞雪再如凌峭入云，横刺向前，其余女子的剑也已指向郁岚舒。
郁岚舒以一敌众，白轩的剑诀她还未完全领悟，虽然支撑了一阵，却也有些力不从心。
她瞥了一眼身后，却见夜孤寒怀着龙吟刀，恍若无事地观看，一脸悠闲的神情。
“喂，你站在那干嘛？怎么不帮忙？”
夜孤寒唇角清扬，带着几分嘲弄，一袭青衫凌空如飞鹰，将郁岚舒揽至怀中。
她正慌忙间，一眼望见夜孤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此时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竟仿佛看到里面藏着的辽远山河，浪子离愁。
她一时间怔住了，夜孤寒将她置在一旁，便与那群女子撕斗，她竟无觉察，只是忽然间，她历经的江山遗落，和她憧憬中的江湖，颇有相生相息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