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这是第几次醒过来,我满腹委曲地想:以前自称国防身体,居然遇上一点事儿就经不起折腾,看来还是锻炼得不够啊!可我明白一切后,确实要崩溃了!时空隧道啊什么穿越时空之类,我从前听说过这回事儿,没想到自己还真给遇上了,我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啊!再说刚回到十七世纪,那几个太监的所作所为就给了我当头一棒,看来还是社会主义好啊!现在只要让我回到新时代,我肯付出自己的一切!但我现在还有什么?我可怜巴巴地捏着自己的口袋,那里有我的名片,手机,一串钥匙,一本通信录,几张人民币,还有一些化妆品,这就是现代社会为我留下的一切。从今天起,我就要在这个可怕的时空里,跟一些完全陌生的人打交道了!老天,谁来帮帮我……
哎,他说他叫什么?他叫……他叫那个可爱的名字!我们纳兰迷谁不知道?性德原名成德,因避太子讳才改为性德。哇!他就是我心中的偶象,念念不忘的帅哥,魂绕神牵的白马王子,梦寐以求的翩翩公子!
我激动万分,但却尽力控制住。这位公子根本不知我是何人?也不明白我为何会出现在他面前?所以我不能自毁形象,更不能随便透露自己的一切。就算我告诉他实情,他也无法理解!我的知识比他更全面更现代,所以我很清楚,他无法帮助我回到过去,最多只能帮助我应付现在……哦,我都糊涂了,应该说他无法帮助我回到以后,却能在过去的时光里,帮上我很多忙!哦哦,我完全要疯掉了,除非紧紧抓住他!
还算我脑子转得快,立刻编了一套谎话想套住他。我说我叫宛儿(这不算撒谎),父母都是旗人,但早已去世,因而家中清贫(这跟现实差太远了),族人只好把我送进宫去选秀,期望能选中,也好给本家扬名立万。(这有点儿离谱吧?又不是人在江湖!)不料刚上殿就昏倒了,太监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抬出来,(那个秀女被害案只好改日再提了!)谁知却被公子错认成小姐。至于那惠儿是谁?我当然清楚,否则我还配称为“纳兰迷”吗?惠儿就是眼前这位公子的意中人,是他的表妹,后来成为康煕皇帝贵妃的那位绝色美女!想到她居然跟我长得有那么一丁点相象,不禁让人沾沾自喜……
纯洁的清朝词人斗不过狡猾的现代美眉,我轻而易举就骗过了他,公子竟然相信了那套弥天大谎!我望着他那充满同情的目光,心里不由地涌上一阵羞愧,唉,有什么法子,我自己都还不能相信的事儿,怎么能让这个不会ABC和高等数学不知天文地理更不懂科学的书呆子明白呢?只能想办法过了眼前这一关再做道理!
当偶像同志问及我眼下打算怎么办?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搞出一套方案。我说自己走投无路,如果公子肯收留我,我将不胜感激。公子立刻答应收留我,让我跟他到明府上去拜见双亲。我又转开了脑筋,我这纳兰的粉丝可不是冒牌货,对明府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阿玛”就不提了,老牌政治家兼阴谋家,我怎么斗得过?他“额娘”也不敢恭维,据说能把侍女的眼珠子抠出来,那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我也不想领教。从惠儿刚进宫选秀的情况来看,此时公子还未娶妻,让我给他当个侍女也不合适……
女扮男装!我突然嚷嚷出这四个字,把公子吓了一跳。古时候最好玩儿就是这件事,我怎能错过?我立刻为此摇舌鼓唇,几句话就说到公子心坎上。我说他书房里肯定缺一位书僮,就让我这位酷似他表妹的女孩子来红袖添香,岂不两全其美?
我们的偶象脸红了,轻声说:可我现在知道了,你只是像她而已……
我心里直打鼓,忙问:那你不想帮我啦?眼看我无路可走?
他迟疑着说: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应该有自己的归宿。
归宿?我只要呆到有一天,能够回到现代社会就成。但我仍在心中为他喝彩,纳兰公子果然有教养,他的拒绝多有风度啊!幸亏我熟读兵书,知道怎么对付这类文弱书生。他终于同意了我的几个无理要求:一,不去见他的“阿玛额娘”,二,单独住一间仆人屋,三,允许我自由出入府内外。哇,我的计策成功了,真想KISS他一下,可又不敢,我这来自21世纪的美眉,好似冬天里的一把火,别把他给烧跑了!
我们走到前面的集镇上,他就买了几件男装,又雇了一辆车,让我在车上把衣服换了,打扮成一个小厮,又叫我把一头飘逸的长发梳成一条大辫子,隐藏在一顶小帽下。我拿着一把小镜子左看右看,一时间迷惘不已:我究竟是谁?我是在哪一个时空?过去的那个我,或者说未来的那个我是否已灰飞烟灭?而现在的这个我正横空出世,试图改变历史?哎,如有可能,我为什么不能改变纳兰的命运?他帅气而优秀,却要英年早逝!而今一个有文化又懂科学且早已掌握他一生的人来到眼前,为何不能刷新他的一切?即使办不到这一点,我也会有其他斩获,比如说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越想越激动,回现代的愿望开始淡下去,代之以大干一场的决心。瞧好吧,看我宛儿如何力挽狂澜,英雄救主!因为从现在起,纳兰就是我的“主子”,而我就是他的“奴才”了!说实话,正是这压迫与被压迫的称呼使我讨厌清朝,要让我挑个时空搞穿越,我宁肯选唐朝,据说那时人们很尊重女子,只是纳兰又比李白杜甫更可爱!
我们来到纳兰家,我下车一看就乐了,这地儿我太熟悉了,这不是位于什刹海北岸的宋庆龄纪念馆吗?我常带着游人来这儿参观,对里面的景致如数家珍。我们这群粉丝也上这儿来聚过会,还在那两棵“夜合花”树下拍过照。看着这座保存完好的古香古色的建筑,我又开始精神恍惚,真不知魂兮何兮?今兮何兮?
朱漆红门突然大开,跑出一群拖辫子的奴才,见了纳兰都兴高采烈,犹如天上掉下个凤凰一般。他们大呼小叫着:大公子回来了!快去报告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跑出来,满面笑容地说:大公子,老爷正着急呢,您快去吧!
纳兰神情淡淡的,回头指着我说:这是我的新书僮,好好照料他!
恭送走了大公子,胖子把我带到后院,一群仆人围着我,对我指指点点,个个羡慕得要死。也有人说:哎,你看这小厮的模样,有些像惠儿小姐……
立刻有人打断:那还用问?要不大公子为何买下他?
乖乖,原来这就算是签下了卖身契!正在不知所措,有人指着那胖子对我说:这位是安图安三爷,明府的管家,小子,给他磕个头吧!
我怔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倘若此时有人喊:停,过!我一定以为是在拍电视剧!见鬼,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这个神来?大敌当前,不能马虎!这安图我也太了解了,他可不是省油的灯,仗着主子的信任作威作福,我才不向他屈膝呢!
还好,不等我弯下身去,安图已经扶起了我,脸上的神情皮笑肉不笑,亏他还说:小子,在这儿当差没别的,只要嘴勤手勤腿勤,还有会笑就成!
这还不好办?笑是服务人员的长项,在旅行社当导游,对游人笑正是我们的职业美德!何况我年轻美貌,笑起来不露怯,而且很动人,更没有一丝皱纹来趁火打劫。我又天性乐观,笑起来也毫不费力。在这个只认主子奴才的旧社会,这是我唯一丰富的资源,甚至是我的知识产权,我为什么不笑?我笑,我笑,我笑笑笑!
笑容让我顺利过关了,我又被领到一间整洁的小屋。我扑倒在那张硬板床上疲劳已极,只想昏睡过去。可是不行,自从到了这个时空,我已昏睡得太多,现在得想想目前的处境,毕竟这是在封建王朝的宰相府啊!而我除了一个偶像,别无友军……
我把头都想疼了,也没想清楚这一切。半夜时分,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凉的萧声,萧声透过夜幕,传达着一种难以倾吐的忧伤和满腹的痛苦……那是谁?我一分钟都没犹豫就认定是纳兰,我们的哀怨王子!我摸黑走出房间,在熟悉的庭院里循着萧声走去,果真在廊下看见了吹萧的纳兰。淡淡的月光照拂着他,好似抹了他一脸的愁云惨雾,我望着他如此痛苦,心都要碎了!从我们今天见面的情况来看,他这样痛苦一定是为了惠儿——那个跟我模样相同,但却比我更美丽夺人的小表妹!
他似乎没看见我,仍在如泣如诉地吹着萧。我低下头,已是泪流满面……
他还要往下吹,我连忙轻声说:别吹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看了我一眼,脸色很白,而眸子很黑: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去睡?
我轻轻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哀求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偶象深深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痛苦的微笑:她被选中了,那个酷似你的女孩,我的惠妹妹!据说她今晚就要去陪伴皇上!
原来如此。我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好一阵无话可说。我知道公子的心和我的心一样,都已经被撕裂了!我转脸看了看四周,不由地吟诵起他写的词:“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纳兰猛地回过头来,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目光里,我看到了一种惊悟,一种领略。他应该明白,从此以后,他有了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