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烟火里的妈妈
有一天,或许是有那么一个瞬间,你总能遇到这样的妈妈。
(一)
我抱着鲜花兴高采烈地跑向妈妈,大喊到:“母亲节快乐!”
妈妈愁眉苦脸,推手说:“把它退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以为,她不喜欢我的礼物。
(二)
我在妈妈面前描摹我的山河壮志,拍拍胸脯告诉妈妈说:“我未来一定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
妈妈轻轻弹了弹我的额头,皱巴巴地说:“脚踏实地,想那么远干什么,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你先把你当前的事情做好。”
我以为,她不愿意倾听我的想法,也不允许我去畅想。
(三)
有一天,我问妈妈:“妈妈,我长得好看吗?”
妈妈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我以为妈妈也觉得我不好看呢,因为我问她的时候,我的心里对自己很是怀疑。就好像除了同学们对我的不认可,她的话语成了最后压倒我的稻草。
(四)
从前呀,有个人跟我说,做错事情需要受到责罚,所以我知道我不能犯错,我得时时小心谨慎。
妈妈说:“在学校多听多做事,少说话多做事。”
可是在学校多做事,除了学习,还能做什么呢?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嘛?
(五)
妈妈说:“我对你们凶一点,严格一点,以后你们到了外面就不会受不住。”
她仿佛不懂去欣赏脱离了烟尘日子独出的浪漫,也不懂怎么样奢望一份美好生活的憧憬,甚至不愿意施舍一些微弱的善意给自己的孩子。她们将挺过来生活的痕迹残留在每一个时光里,将警醒与实际的朴实写在烟火的岁月里,告诉人家,这个世界有多么残忍和纷繁复杂。
我们将对妈妈开放的心门紧紧关闭,将所有想说的话说给那些能够与我们产生共鸣的人听,渐渐的,偏执与疏远成为我们越长大越孤单的代名词,焦灼与难受成为妈妈深夜里的梦魇。可是,总是要记得的,我们是妈妈在世界上很爱很爱的人,她们所有的期待与严苛都是教养我们的方式,或许不当,但无法改变她爱我们的事实。可我啊,却总是在说一些让自己后悔的话。没有经历过妈妈生活的我们,又怎么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妈妈应该怎么样来对待我们呢,生养之恩已无以为报了,却要在后天给她们无故增添一些烦恼。
我常常想,若妈妈在我这个年纪里也能无忧无虑地读书,以她的能力一定能活的比现在好千倍万倍。她的能力往往在于做事考虑周全,干练也独立,想到做什么便会马上去做,胆子也很大,想做什么便能做成。不做家庭主妇的日子,她很辛苦,做家庭主妇的日子也很辛苦,你可能在想,不用出去经历风雨又辛苦在何处?可是她会自找辛苦,也会自找烦恼,可能骨子里她也是一个敏感的人,可跟我不一样,什么事情她都忘记的快,不会如我一样什么都惦念着,与其说是不一样,倒不如说是经历了许多事情,她比我更有韧性了。所以为什么呢,我总会在情绪上来的时候与她说些不好听的话,我仿佛很恐惧与妈妈亲近,不只是妈妈,任何人都一样。我不想直面别人对我的好,也不想直白地对别人好,我很恐惧与人产生过近的关系,所以我常常说,我不懂感情,也不喜欢交朋友,其实是想推开身边的许多人,大抵是担心他们对我失望吧。
我常常自诩自己的天生敏感和亲密关系障碍毫无来由,不似遗传于父母,却形成于童年时代。妈妈已经是一个超人了,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在我身上耗费了好多的心力,包括我童年时期习惯的养成,给我买了很多“智力的补品”,以及常常关注我的成绩。从前,我原以为她爱的是我的成绩,一个她眼中的我,却始终无法理解她口中的“都是为了你好”是什么意思,到如今我才明白,因为吃过了穷日子的苦,见过有钱人的富足,所以才想为我铺好通往富足的道路,也想通过我来改变他们因文化素质限制的阶级命运。可是我信一句古话,叫富贵在天。我从未想过要过得多么多么的富足,也没有想过要得到多少,只是想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下去。我所意识到的快乐不是建立在金钱的气味里,而是我能有一份足以养活自己和补贴家人的工作,在工作之余,我能够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哪怕工资很低,哪怕我依旧是孤身一人,只要我能感受到灵魂的自由便好,只要我知道这世间有人爱着我。
妈妈心中有许多道理,可她将它们过早地灌输于我,让我在一次次抉择中徘徊与犹豫。不知为何从小我就有这样的完美主义心理,还记得小学有一次期末考试,我考了98和98,打电话问分的时候,班主任对我道来祝贺,我却扭头看向了爸妈,心里暗暗觉得我还能更高,因为在那之前我考过99和100,也许这就是行为经济学上所说的心理损失厌恶,我们总会对已经拥有的失去更加在乎。
印象里,妈妈对我的关心常常被我冷漠地忽视,随着年龄越大,我越是喜欢回避这些感情。还记得每一次生病的时候,总会是妈妈守在我的身边,给我按时递药,按时量体温。在我愁眉苦脸的时候,世间只有她一人会与我感同身受。在我得了传染性极强的感冒时,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也只有她会守在我的身边,按时给我喂药。小时候的我,从来没有过健全的人格,大概现在也是如此吧,总是在一切他人的挑唆中无端地发难自己的父母,觉得自己的妈妈不如别的妈妈温柔,太过严格,却从没认真接受过他们原本的模样。正是这种严格的家教让我如今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温文尔雅,也正是这些话语一次又一次推着我往前。
上了大学以后,爸妈便很少主动联系我,只有在给生活费的时候才会主动联系我。可笑的是,我常常听着室友说起他们的爸妈又寄了什么东西来而暗暗感到些悲伤,爸妈本给了我足够的钱,我又还在苛求些什么呢?离开了原来的港湾才知道,世间是那么的险恶,远比妈妈曾经暴露出来的模样更加险恶了。我还是不认可许多她的做法,但她说的大部分都是我现在所能接受的,也十分认可的东西了。以前总想逃离那个家,觉得整日里只有被讨厌的份,便无论如何也不待在了家乡,后来才发现原来最简单的日子是不用自己独自面对一切的时候,不用事事都自己拿主意,也不必将所有困难都压在心里,将所有不平都咽进肚子里。
我真想念那些可以日日待在妈妈身边的日子,可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成长的代价就是,我成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