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海的早晨
夕阳泛着红光，大雨浇湿衣衫，踩滑板从山间飞过，又摔倒在比利区肮脏的路面上……熟悉的场景渐渐搭建出一个诡异梦境，忽然被手机震动声打断。
粘糕猛地惊醒，一身冷汗浸湿了身上的棉质T恤。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跳动了一次，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早上的5：29分。
四月末的晨风，吹在身上还有些许的凉意，飘动的窗纱外面，天还黑着。
枕头下的手机，不知道震动了多久，粘糕随手捞出来，就看见“费恩”两个字。
“小羊驼，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一接通电话，费恩的声音就直接灌入耳朵。
“在睡觉。”粘糕把手机拿远了些。
“这个点还在睡觉？这可不像你。”费恩嘟囔了一句。
“现在是上海的早晨，不是洛杉矶。”粘糕无奈地扶额。
费恩那边忽然没了声音，片刻的寂静，让粘糕听见一段甜美的机械女声，是从费恩的电话那边传来的——
“飞船即将启动，目标跃迁位置是Ollie星球，所有信号将在20秒后切断……”
“你要去Ollie星球？”
“你听见啦？我去出差，不用太想我~”
粘糕往后躺倒：“大忙人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说这个吧？”
天渐渐变亮，阳光洒了进来，落在粘糕白色的头发上。
费恩语速加快：“最新消息，蝰蛇队的队员正在四处挑战野生滑板高手，可能会来上海，你自己注意点吧，别和他们撞上了！”
费恩说完，不等粘糕回答，迅速挂断了电话，想来是那边的信号已经切断。
粘糕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微微有些发怔。
去年的九月底，获得西海岸滑板大奖赛冠军的他，拿回了祖母的宝石，但也莫名其妙被奎老大追杀。
为了躲避追杀，粘糕不得已跳上了开往上海的豪华游轮，经历了漫长的海上航行后，来到了陌生的上海。
他意外地发现，这是一座很独特的城市。于是在这里住了下来，并且找了一份珠宝设计师的工作。
生活稳定以后，粘糕也有和费恩联系。费恩总是很忙，只是偶尔会打一通电话，告诉粘糕一些加州那边的动向。
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如今居然还要去Ollie星球出差，粘糕突然发现，除了WSB世界冠军这个身份，自己对费恩一无所知。
思来想去，再无睡意的粘糕，决定早些出门。
街对面的早餐店，总是排队，周末也是如此。
无论科技如何发展，上海的早晨，依然和21世纪20年代一样，充满人间烟火。
梦花街的生煎包子铺与咖啡店，仅一墙之隔。排队买包子的人，顺手也买一杯咖啡。左手的包子咬一口，口舌与腹一同满足叹息，右手抿一口咖啡，双目与神经一起焕发神采。
只听见一阵滑板在路面滑过的声音，一群少年从粘糕的身前掠过。
咖啡的腾腾热气，让粘糕的眼镜，有些起雾。他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少年们脸上洋溢的快乐。
这附近有一座免费的滑板公园，粘糕一直知道，但从未去过。
也许是因为想看清他们的神情，也许是因为正好没什么事，粘糕不由自主地跟上那群少年，走向了不远处的滑板公园。
四月底的上海，微风不燥，晨曦温柔。
捧着咖啡的粘糕，坐在滑板公园外围的长椅上，朝里面看去。
一簇簇紫色绣球花，在滑板公园的花台上，蔓延开来，肆意生长，和这里的滑手一样。
不过很快，粘糕就有点失去了兴趣。
因为他发现，在这里玩滑板的人，有一半以上是才入门的初学者，滑板动作熟练的人只有几个，技术水平根本不够看。
就在粘糕入神的功夫，只听身后一声“噗通——”
紧接着，一块滑板，从粘糕的头顶飞过，落在了不远处的水泥地上。
粘糕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年轻女孩，四仰八叉地摔倒在自己眼前。
“……”
女孩火速爬了起来，她的帽子歪着，露出一只熊耳朵。
几乎是一瞬间，女孩凑到粘糕面前，X型眼睛放大：“你什么都没看到，同学，我需要你保守秘密。”
看着泛红的熊耳朵，粘糕淡定地点头：“好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谢谢配合。”女孩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脸，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捡起滑板，头也不回地滑向了旁边的小道。
粘糕的视线，不知不觉被她牵引，看着她滑向人群，与每一个人击掌碰拳。
“菜花，你好早啊！”
“一大早又偷偷溜出来啦，菜花妹妹~”
“早啊，菜菜，你的帽子歪掉了哦。”
“练了一个月Ollie，还没学会啊，哈哈~”
……
名叫菜花的女孩，和大家打完招呼以后，默默地找了个角落，一个人练习ollie。
尽管她ollie很少成功，但还是一遍一遍地练习。
她街式滑板的动作很生疏，但爬起来的动作很熟练。
后来连着两天，每天早晨上班前，粘糕都会来滑板公园坐一会儿。
公路和滑板公园的衔接处，有10厘米左右的落差。他发现，每次菜花从公路滑入公园，想要ollie上台阶时，都会摔一跤，但她似乎和这10厘米的台阶较上了劲。
“菜花姐姐，打个赌吧，你明天要是能上台阶，我就给你表演新的666点赞方式，否则，你就帮我摆一个星期的轮滑桩。”背着书包，穿着轮滑鞋的小学生星星，站在台阶旁边，看着菜花。
“行啊，你输定了！”菜花扬眉：“小屁孩快去上课，明天早上等着表演吧！”
星星吐了吐舌头，踩着轮滑鞋扬长而去。
“你想学会上台阶吗？”坐在一边的粘糕开口。
“哎？”菜花的双眼兀地一亮：“你想教我？你愿意教我啊？你不怕我哥不给你打折优惠吗？他们都怕我哥不给打折优惠，都不愿意教我滑板！”
“不是，我只是想看她表演新的666点赞方式。”粘糕看向菜花的滑板：“可以用一下吗？”
菜花狂点头。
“你ollie的时候，重心不是很稳，肩要放平，后脚和前脚一起踩下去……”
“其实上台阶不一定必须要ollie，你可以试试加快速度，在滑板即将接触到台阶时，前脚放松，重心放在后脚，类似于manual一样，把板的前端抬起来。”粘糕拿起滑板，做了个示范。
“然后板面会撞上台阶，给你一个向上弹起的力，这时候后脚卸力，前脚踩下去，就能稳上台阶了。”
菜花似懂非懂地点头。
粘糕将滑板还给她，见上班时间快到了，就没有再停留。
等第二天粘糕再来到滑板公园时，远远地看见菜花给星星展示滑板上台阶，周围有一圈滑板人在围观。
菜花脚一蹬地，滑向台阶，她只是后脚踩向板尾点板，板的前端被拉了起来超过了10cm，板面因为碰撞台阶的棱角而轻轻地弹起，菜花保持着类似于manual的动作，滑上了台阶。
一上台阶，滑板前端立即砸向地面，菜花在摔倒之前，跳下了滑板。
“这样也行？”星星不服气。
“看到了吧，没骗你！”菜花抱着滑板笑地很灿烂，就像身后盛放的无尽夏。
“你欺负我不懂滑板吗？你这根本不是ollie啊！”星星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打开了书包。
“这是别人教我的上台阶方式，你又没说必须要ollie上台阶才算数~”菜花蹲下来，朝星星的书包里看去：“你的新点赞方式在书包里？”
围观的人也很好奇，一时都聚拢了过来。
“你等一下哦，还有个围观的人没来……”菜花透过人群的缝隙，找到了站在后排的粘糕，才对星星说：“来了来了，请开始你的表演。”
粘糕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小学二年级学生星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学生专用计算器，伸出她小小的手指，朝着数字“6”一顿狂按。
“666666666666……”机械的女音，在这个平凡的早晨，不厌其烦地发出“点赞”的声音，与笑声交织在一起。
“……”
与西海岸滑板大奖赛时，是完全不同的氛围。虽然很菜，但是好快乐，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只是，这种单纯的快乐，好像不属于他的世界。
粘糕默默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