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

屈原

【题解】

《离骚》是屈原的代表作品，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浪漫主义抒情长诗，约作于屈原被放逐汨罗江期间，时当楚怀王十六年（公元前313年）左右。《离骚》的题义，“离”为别离，“骚”为忧愤。本诗是诗人于再次被逐、报国无门、痛苦无诉之际，写下的一首回顾平生奋斗历程的自传性诗作，一首倾诉少年的憧憬、青年参与艰难改革和壮盛之年即遭迫害与放逐的抒愤之作。

《离骚》的情感内涵极为复杂，包括了丰富的层级，既有充满希冀的理想追求及其破灭后的失落，对遭受冤屈和不能容忍暗君、谗臣误国的怨愤，终于只能埋葬“美政”理想的绝望，也有绝望也摧折不了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孤傲与自信，以及对故国故土万死不变的眷恋深情。多种情感的交织，创造出了一种既呜咽悲怆、激烈狂放，又坦然从容的浑茫气象。

帝高阳之苗裔兮，

朕皇考曰伯庸[1]。

摄提贞于孟陬兮，

惟庚寅吾以降[2]。

皇览揆余初度兮，

肇锡余以嘉名[3]。

名余曰正则兮，

字余曰灵均[4]。

我是高阳氏的子孙后代，

伯庸是我已去世的父亲。

岁星在寅那年的孟春月，

我降生那天又值庚寅日。

父亲把我生辰仔细揣摩，

于是赐给我相应的美名。

父亲给我取名叫作正则，

又选用灵均作为我的字。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

又重之以修能[5]。

扈江离与辟芷兮，

纫秋兰以为佩[6]。

汩余若将不及兮，

恐年岁之不吾与[7]。

朝搴阰之木兰兮，

夕揽洲之宿莽[8]。

日月忽其不淹兮，

春与秋其代序[9]。

惟草木之零落兮，

恐美人之迟暮[10]。

我天生有如此良好素质，

又不断加强我后天修养。

我肩上披着江离和芷草，

秋天兰草结成佩环装饰。

时光如水流我怕跟不上，

岁月不等我让人心发慌。

沐浴晨光采集木兰于山，

到黄昏还在水洲采宿莽。

日月穿梭匆匆不能久留，

春秋交替代谢变化有常。

想到草木衰败片片飘零，

怕美人年老啊白发如霜。

不抚壮而弃秽兮，

何不改乎此度[11]？

乘骐骥以驰骋兮，

来吾道夫先路[12]！

昔三后之纯粹兮，

固众芳之所在[13]。

杂申椒与菌桂兮，

岂维纫夫蕙茝[14]？

彼尧舜之耿介兮，

既遵道而得路[15]。

何桀纣之猖披兮，

夫唯捷径以窘步[16]。

何不趁着年盛扬弃秽政，

何不壮壮器宇改变法度？

跨上千里马纵横驰骋啊，

我在前方引导作为前驱！

古代三后德行之完美啊，

所以群贤都聚他们周围。

花椒丛中相间有菌桂啊，

怎么会只有蕙和茝贯穿？

唐尧和虞舜光明正大啊，

走治国正道路才能平坦。

为何夏桀殷纣狂乱放荡，

只因为贪捷径走投无路。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

路幽昧以险隘[17]。

岂余身之惮殃兮，

恐皇舆之败绩[18]。

忽奔走以先后兮，

及前王之踵武[19]。

荃不察余之中情兮，

反信谗而齌怒[20]。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

忍而不能舍也[21]。

指九天以为正兮，

夫唯灵修之故也[22]。

初既与余成言兮，

后悔遁而有他[23]。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

伤灵修之数化[24]。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

又树蕙之百亩[25]。

畦留夷与揭车兮，

杂杜衡与芳芷[26]。

那些结党小人苟安享乐，

国家前途黑暗而有险阻。

难道我害怕自己遭殃吗？

只担心国家会为此覆没。

前前后后奔走王车左右，

希望你能赶上先王脚步。

你不了解我的一片忠心，

反而听信谗言发怒于我。

我本知道忠言会遭祸害，

想要强忍却又忍耐不住。

让我手指苍天作为见证。

一切一切都是为君王你。

想当初我与你已有成约，

现在后悔当初又有打算。

我并不害怕与你分离啊，

只是哀惋君王朝令夕改。

我已经培植了大片芝兰，

又种有蕙草达百亩之多。

留夷和揭车一行又一行，

杜衡和芳芷套种在其间。

冀枝叶之峻茂兮，

愿竢时乎吾将刈[27]。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

哀众芳之芜秽[28]。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

凭不厌乎求索[29]。

本希望枝叶浓密又繁茂，

等到我将其收割后储藏。

花谢草枯死绝又有何伤，

最痛心是它们中途变质。

大家如此贪婪争先恐后，

利欲熏心而又欲壑难填。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

各兴心而嫉妒[30]。

忽驰骛以追逐兮，

非余心之所急[31]。

老冉冉其将至兮，

恐修名之不立[32]。

拿着私心去猜疑别人啊，

他们勾心斗角相互妒忌。

急于奔走钻营追求私利，

这不是我心中所追求的。

只是衰老渐渐地来临啊，

担心美好名声难以树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

夕餐秋菊之落英[33]。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

长顑颔亦何伤[34]。

擥木根以结茝兮，

贯薜荔之落蕊。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

长顑颔亦何伤[35]。

矫菌桂以纫蕙兮，

索胡绳之纚纚[36]。

謇吾法夫前修兮，

非世俗之所服[37]。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

愿依彭咸之遗则[38]！

我在早上喝春兰上露水，

晚上就用秋菊蓓蕾充饥。

我只求内心真正芳洁啊，

黄瘦憔悴又有什么关系。

用木兰的根来编结白芷，

再穿缀薜荔带露的花蕊。

拿着菌桂嫩枝串连蕙草，

胡绳编织得是又长又美。

我向古代圣贤效法学习，

并非世间俗人所穿所戴。

我虽与现在之人不相容，

却愿依照古代彭咸遗教！

长太息以掩涕兮，

哀民生之多艰[39]。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

謇朝谇而夕替[40]。

既替余以蕙兮，

又申之以揽茝[41]。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42]！

怨灵修之浩荡兮，

终不察夫民心[43]。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

谣诼谓余以善淫[44]。

我擦着眼泪低头长叹啊，

可怜人生道路多么艰难。

我只是爱修饰而能约束，

早上被辱骂晚上又丢官。

既毁坏我蕙草做的佩带，

又加上我爱收集蕙兰。

这是我衷心所爱的东西，

就是身死九次也不后悔。

怪就怪君王竟如此糊涂，

始终不能体察别人心情。

女人们都妒忌我的秀美，

造谣诽谤说我妖艳好淫。

固时俗之工巧兮，

 偭规矩而改错[45]。 

背绳墨以追曲兮， 

竞周容以为度[46]。 

忳郁邑余侘傺兮， 

吾独穷困乎此时也[47]。 

宁溘死以流亡兮， 

余不忍为此态也[48]！ 

鸷鸟之不群兮， 

自前世而固然[49]。 

何方圜之能周兮，

夫孰异道而相安[50]？

俗人们本来就善于取巧，

甚至可以背离方圆规矩。

不看墨线而又追求邪曲，

争着苟合反而算是正道。

既忧愁烦闷而失意不安，

孤零潦倒而又穷困艰难。

宁愿暴死魂散尸横野外，

坚决不能效法媚俗取巧。

雄鹰与那燕雀不能同群，

自古以来就是这般分明。

方圆如何能够相互配合，

异路之人岂能彼此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

忍尤而攘诟[51]。

伏清白以死直兮，

固前圣之所厚[52]！

悔相道之不察兮，

延伫乎吾将反[53]。

回朕车以复路兮，

及行迷之未远。

步余马于兰皋兮，

驰椒丘且焉止息[54]。

进不入以离尤兮，

退将复修吾初服[55]。

委曲心志强抑胸中情感，

忍受罪过而又遭受耻辱。

保持清白死得光明正大，

这为历代圣贤众口称道！

后悔当初不曾看清前途，

迟疑了一阵我又将回头。

掉转车头我走回原路啊，

趁着迷途未远赶快罢休。

我打马在兰草水边行走，

跑上椒木小山暂且停留。

既然进谏不成反而获罪，

那就回来重缮当年旧服。

制芰荷以为衣兮，

集芙蓉以为裳[56]。

不吾知其亦已兮，

苟余情其信芳[57]。

高余冠之岌岌兮，

长余佩之陆离[58]。

芳与泽其杂糅兮，

唯昭质其犹未亏[59]。

忽反顾以游目兮，

将往观乎四荒[60]。

我要把菱叶裁剪成上衣，

并用荷花把下裳来织就。

没有人了解我又有何妨，

只要内心真正馥郁芳柔。

我高耸的冠冕加得更高，

我耀眼的佩带增得更长。

虽然芳洁污垢混杂一起，

只有纯洁品质不会腐朽。

我猛然回头纵目而远望，

我将游观四面遥远地方。

佩缤纷其繁饰兮，

芳菲菲其弥章[61]。

佩着五彩缤纷华丽装饰，

散发出阵阵浓郁的清香。

民生各有所乐兮，

余独好修以为常。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

岂余心之可惩[62]？

女之婵媛兮，

申申其詈予[63]。

曰鲧婞直以亡身兮，

每个人有各自的爱好啊，

我独爱好修饰习以为常。

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改变，

难道我的心可以被压服？

女媭对我牵挂而又关切，

反反复复把我训斥责备。

她说鲧刚直且不顾性命，

终然夭乎羽之野[64]。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

纷独有此姱节[65]。

薋菉葹以盈室兮，

判独离而不服[66]。

结果被杀死在羽山荒野。

你何必太爽直爱好修饰，

还独有很多美好的节操。

满屋堆的都是普通花草，

唯你与众不同不肯佩戴。

众不可户说兮，

孰云察余之中情[67]？

世并举而好朋兮，

夫何茕独而不予听[68]。

依前圣以节中兮，

喟凭心而历兹[69]。

济沅湘以南征兮，

就重华而陈词[70]。

启《九辩》与《九歌》兮，

夏康娱以自纵[71]。

不顾难以图后兮，

五子用失乎家巷[72]。

众人不可以一个个说明，

谁会来详察我们的本心？

世人相互吹捧成群结伙，

为何你连我的话都不听。

遵循先圣正道节制性情，

愤懑心情至今不能平静。

渡过沅水湘水向南走去，

我要对虞舜沉痛地陈词。

夏启偷得《九辩》和《九歌》啊，

沉湎寻欢作乐放纵忘情。

不居安思危预防后患，

五位王公因此得以酿成内乱。

羿淫游以佚畋兮，

又好射夫封狐[73]。

固乱流其鲜终兮，

浞又贪夫厥家[74]。

浇身被服强圉兮，

纵欲而不忍[75]。

后羿爱好田猎纵情游乐，

特别喜欢射杀大狐狸。

本来淫乱之徒少有善终，

寒浞杀羿又霸占其娇妻。

寒浇自恃身强而有力气，

放纵情欲不肯节制自己。

日康娱而自忘兮，

厥首用夫颠陨[76]。

夏桀之常违兮，

乃遂焉而逢殃[77]。

后辛之菹醢兮，

殷宗用而不长[78]。

天天寻欢作乐忘掉自身，

因此他的脑袋终于落地。

夏桀行为总是违背常理，

终究难以逃避祸乱灾殃。

纣王把忠良剁成肉酱啊，

殷商天下因此难以久长。

汤禹俨而祗敬兮，

周论道而莫差[79]。

举贤而授能兮，

循绳墨而不颇[80]。

皇天无私阿兮，

览民德焉错辅[81]。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

苟得用此下土[82]。

瞻前而顾后兮，

相观民之计极[83]。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

孰非善而可服？

商汤夏禹庄重严肃恭敬，

正确讲究道理还有文王。

他们都能选拔贤者能人，

遵循规矩准则不差分毫。

上天光明正大公正无私，

见有德之人就给予扶持。

只有圣哲德行高尚美好，

才能让他享有天下土地。

回顾历史啊再瞻望未来，

观察人世最根本的规律。

哪有不义的事可以去干，

哪有不善的事应该担当？

阽余身而危死兮，

览余初其犹未悔[84]。

不量凿而正枘兮，

固前修以菹醢[85]。”

曾歔欷余郁邑兮，

哀朕时之不当[86]。

揽茹蕙以掩涕兮，

沾余襟之浪浪[87]。

跪敷衽以陈辞兮，

耿吾既得此中正[88]。

驷玉虬以乘鷖兮，

溘埃风余上征[89]。

朝发轫于苍梧兮，

夕余至乎县圃[90]。

欲少留此灵琐兮，

日忽忽其将暮[91]。

吾令羲和弭节兮，

望崦嵫而勿迫[92]。

路曼曼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93]。

我虽然面临死亡的危险，

回想初衷我毫不后悔。

不度量凿眼就削正榫头，

前代贤人因此遭殃身死。

我泣声不绝啊烦恼悲伤，

哀叹自己未逢美好时光。

拔些柔软蕙草擦擦眼泪，

热泪滚滚沾湿我的衣裳。

衣襟铺地跪着慢吐衷肠，

我已求得正道心里亮堂。

驾驭四条玉虬乘着凤车，

飘忽离开尘世飞到天上。

早晨开始启程离开苍梧，

傍晚就到达了昆仑山上。

我本想在灵琐停留片刻，

夕阳西下已经暮色苍茫。

我命令羲和停鞭慢行啊，

莫叫太阳迫近崦嵫山旁。

前面的道路啊漫长遥远，

我将上上下下追求理想。

饮余马于咸池兮，

总余辔乎扶桑[94]。

折若木以拂日兮，

聊逍遥以相羊[95]。

前望舒使先驱兮，

后飞廉使奔属[96]。

鸾皇为余先戒兮，

雷师告余以未具[97]。

吾令凤鸟飞腾兮，

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

帅云霓而来御[98]。

让我的马痛饮咸池琼浆，

把马缰绳拴在扶桑树上。

折下若木枝来挡住太阳，

暂且自在地散步而闲逛。

叫望舒在前方作为先驱，

让风神在后面紧紧跟上。

鸾鸟凤凰为我在前戒备，

雷神却说还没安排停当。

我命令凤凰展翅飞腾啊，

夜以继日不停飞翔兼程。

旋风结聚起来互相靠拢，

它率领着云霓将我恭迎。

纷总总其离合兮，

斑陆离其上下[99]。

吾令帝阍开关兮，

倚阊阖而望予[100]。

时暧暧其将罢兮，

结幽兰而延伫[101]。

世溷浊而不分兮，

好蔽美而嫉妒。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

登阆风而马[102]。

忽反顾以流涕兮，

哀高丘之无女。

云霓越聚越多忽离忽合，

五光十色上下变化万千。

我叫天帝门卫打开天门，

他却倚靠天门把我呆望。

日色渐渐昏暗时间已晚，

我编结着幽兰久久站立。

这个世界混浊善恶不分，

喜欢嫉妒别人抹煞所长。

清晨我将要渡过白水河，

登上阆风山把马儿系着。

忽然回头眺望不禁泪下，

伤心高丘竟然没有美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

折琼枝以继佩[103]。

及荣华之未落兮，

相下女之可诒[104]。

吾令丰隆乘云兮，

求宓妃之所在[105]。

解佩以结言兮，

吾令蹇修以为理[106]。

纷总总其离合兮，

忽纬繣其难迁[107]。

夕归次于穷石兮，

朝濯发乎洧盘[108]。

我飘忽地来到春宫一游，

折下玉树枝条增添佩饰。

趁琼枝上花朵还未凋零，

到下界寻可馈赠之美女。

我命令云师把云车驾起，

去寻找宓妃所在的居处。

解下佩带束好求婚书信，

我请蹇修前去做我媒人。

云霓纷纷簇集忽离忽合，

很快知道事情乖戾难成。

晚上宓妃回到穷石住宿，

清晨来到洧盘洗濯头发。

保厥美以骄傲兮，

日康娱以淫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

来违弃而改求[109]。

览相观于四极兮，

周流乎天余乃下。

望瑶台之偃蹇兮，

见有娀之佚女[110]。

吾令鸩为媒兮，

鸩告余以不好[111]。

雄鸠之鸣逝兮，

余犹恶其佻巧[112]。

宓妃仗着貌美骄傲自大，

成天在外放荡寻欢作乐。

她虽然美丽但太无礼节，

算了吧放弃她另外寻找。

我在天上观察四方八极，

周游一遍后我从天而降。

遥望华丽巍峨的玉台啊，

看见台上有娀氏的美女。

我请鸩鸟前去帮我做媒，

鸩鸟撒谎说那美女不好。

雄鸠叫唤着飞去说媒啊，

我又讨厌它的诡诈轻佻。

心犹豫而狐疑兮，

欲自适而不可[113]。

凤皇既受诒兮，

恐高辛之先我[114]。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

聊浮游以逍遥[115]。

及少康之未家兮，

留有虞之二姚[116]。

理弱而媒拙兮，

恐导言之不固[117]。

世溷浊而嫉贤兮，

好蔽美而称恶。

我心中犹豫而疑惑不定，

想自己去吧又不合礼数。

凤凰已接受托付的聘礼，

恐怕高辛赶在我前面了。

想到远方去又无处安居，

只好四处游荡流浪逍遥。

趁着少康还未结婚成家，

还留着有虞国两位阿娇。

媒人无能没有伶牙俐齿，

恐怕不能传达我的深情。

世间混乱污浊嫉贤妒能，

喜欢隐人善处扬人恶声。

闺中既以邃远兮，

哲王又不寤[118]。

怀朕情而不发兮，

余焉能忍与此终古[119]！

索茅以筳篿兮，

命灵氛为余占之[120]。

曰两美其必合兮，

孰信修而慕之[121]？

思九州之博大兮，

岂唯是其有女？

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

孰求美而释女？

闺中美女既然难以接近，

贤智君王又长睡不觉醒。

满腔忠贞激情无处倾诉，

我怎么能忍耐了此一生！

找来灵草和细竹片算命，

请求神巫灵氛为我占卜。

他说双方美好必将结合，

看谁真正好修必然爱慕。

想到天下多么辽阔广大，

难道只有这里才有娇女？

劝你远走高飞不要迟疑，

谁寻求美人会把你放弃？

何所独无芳草兮，

尔何怀乎故宇[122]？

世幽昧以昡曜兮，

孰云察余之善恶[123]？

民好恶其不同兮，

惟此党人其独异[124]。

户服艾以盈要兮，

谓幽兰其不可佩[125]。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

岂珵美之能当[126]？

苏粪壤以充帏兮，

谓申椒其不芳[127]。

世间什么地方没有芳草，

你又何必苦苦怀恋故地？

世道黑暗使人迷惑混乱，

谁又能了解我们的善恶？

天下人们固然各有所爱，

只是这里小人更加古怪。

人人都把艾草挂满腰间，

反而说幽兰不可以佩戴。

对草木好坏还分辨不清，

怎么能够正确评价玉器？

用粪土塞满自己的香袋，

反说佩的申椒没有香气。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

心犹豫而狐疑。

巫咸将夕降兮，

怀椒糈而要之[128]。

百神翳其备降兮，

九疑缤其并迎[129]。

皇剡剡其扬灵兮，

告余以吉故[130]。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

求矩矱之所同[131]。

汤禹严而求合兮，

挚咎繇而能调[132]。

想听从灵氛占卜的吉卦，

心里犹豫迟疑忐忑不定。

听说巫咸今晚将要降临，

我带着花椒精米邀请他。

诸神遮天蔽日齐降共临，

九嶷山的众神纷纷相迎。

他们灵光闪闪显示神灵，

巫咸又告诉我不少佳话。

他说应该努力上天下地，

按照天度寻求意气同道。

汤禹严格而且虚心求贤，

伊尹皋陶君臣能够协调。

苟中情其好修兮，

又何必用夫行媒？

说操筑于傅岩兮，

武丁用而不疑[133]。

吕望之鼓刀兮，

遭周文而得举[134]。

宁戚之讴歌兮，

齐桓闻以该辅[135]。

及年岁之未晏兮，

时亦犹其未央[136]。

恐鹈之先鸣兮，

使夫百草为之不芳[137]。

只要内心善良爱好修洁，

又何必一定要使臣介绍？

傅说拿木杵在傅岩筑墙，

武丁重用他也毫不动摇。

姜太公曾经摆弄过屠刀，

遇到周文王就不再潦倒。

宁戚喂牛敲着牛角歌唱，

齐桓公听出抱负任大夫。

趁现在年轻还未衰老啊，

施展才能还有大好时光。

当心杜鹃鸟叫得太早啊，

使得百草因此芳尽香消。

何琼佩之偃蹇兮，

众薆然而蔽之[138]。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

恐嫉妒而折之[139]。

时缤纷其变易兮，

又何可以淹留。

兰芷变而不芳兮，

荃蕙化而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

今直为此萧艾也[140]。

岂其有他故兮？

莫好修之害也。

为什么美好出众的琼佩，

人们却要掩盖它的光辉。

想到这些小人不讲信义，

恐怕出于嫉妒把它摧毁。

时世纷乱而世态易变啊，

我怎能在这里久久流连。

兰草和芷草失掉了芬芳，

荃草和蕙草也变成茅莠。

为什么往日的香花芳草，

今天全都成为荒蒿野艾。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是不爱修洁造成的祸害。

余以兰为可恃兮，

羌无实而容长[141]。

委厥美以从俗兮，

苟得列乎众芳。

椒专佞以慢慆兮，

樧又欲充夫佩帏[142]。

既干进而务入兮，

又何芳之能祗[143]。

固时俗之流从兮，

又孰能无变化？

览椒兰其若兹兮，

又况揭车与江离。

我还以为兰草最可依靠，

谁知华而不实虚有其表。

兰草抛弃美质随从时俗，

勉强名列众芳辱没香草。

花椒专横谄媚十分傲慢，

茱萸想进香袋冒充香草。

既然贪图攀缘热心钻营，

又有什么香草重吐芳馨。

本来世态习俗随波逐流，

又还有谁能够意志坚定？

看香椒兰草也竟然如此，

何况揭车江离能不变心。

惟兹佩之可贵兮，

委厥美而历兹。

芳菲菲而难亏兮，

芬至今犹未沬[144]。

和调度以自娱兮，

聊浮游而求女[145]。

及余饰之方壮兮，

周流观乎上下[146]。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

历吉日乎吾将行[147]。

折琼枝以为羞兮，

精琼爢以为粻[148]。

只有我的佩饰可珍可贵，

守美质咏美德直到如今。

浓郁的香气难以消散啊，

至今芳馨还是沁人心脾。

我调度和谐又自我欢娱，

姑且飘游四方寻求美女。

趁着我的佩饰还很盛美，

到天地四方去周游观访。

灵氛已告诉我占得吉卦，

选个好日子我出走远方。

折下玉树枝叶作为美食，

我把美玉捣碎作为干粮。

为余驾飞龙兮，

杂瑶象以为车[149]。

何离心之可同兮，

吾将远逝以自疏。

邅吾道夫昆仑兮，

路修远以周流[150]。

扬云霓之晻蔼兮，

鸣玉鸾之啾啾[151]。

朝发轫于天津兮，

夕余至乎西极[152]。

凤皇翼其承旂兮，

高翱翔之翼翼[153]。

给我驾车啊用飞龙为马，

车上装饰着美玉和象牙。

彼此不同心如何在一起，

我将去远游主动离开他。

我把行程转向西方昆仑，

路途遥远继续周游观察。

云霞虹霓飞扬遮天蔽日，

车上玉铃错杂铿锵和鸣。

清晨从天河的渡口出发，

傍晚到达了西天的尽头。

凤凰展翅承托着旌旗啊，

高飞在天上多和谐自由。

忽吾行此流沙兮，

遵赤水而容与[154]。

麾蛟龙使梁津兮，

诏西皇使涉予[155]。

路修远以多艰兮，

腾众车使径待[156]。

路不周以左转兮，

指西海以为期[157]。

屯余车其千乘兮，

齐玉轪而并驰[158]。

驾八龙之婉婉兮，

载云旗之委蛇[159]。

忽然我来到这流沙地段，

沿着赤水从容缓缓行进。

指挥蛟龙在渡口上架桥，

命令西皇将我渡过河流。

行程多么遥远天路艰险，

我传令众车侍候在路旁。

经过不周山向左转去啊，

浩瀚的西海才是目的地。

我再把成千辆车子聚集，

对齐玉轮转动并驾齐驱。

驾车的八龙蜿蜒地前进，

载着云霓旗帜随风卷曲。

抑志而弭节兮，

神高驰之邈邈[160]。

奏《九歌》而舞《韶》兮，

聊假日以乐[161]。

陟升皇之赫戏兮，

忽临睨夫旧乡[162]。

仆夫悲余马怀兮，

蜷局顾而不行[163]。

乱曰：已矣哉！

国无人莫我知兮，

又何怀乎故都[164]？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

吾将从彭咸之所居[165]！

定下心来啊慢慢地前行，

难控制飞得远远的思绪。

演奏着《九歌》跳起《韶》舞啊，

且借大好时光及时行乐。

刚刚登上灿烂的天国啊，

忽然看见我生长的故乡。

我的仆从悲伤马也怀念，

退缩回头不肯走向前方。

尾声：算了吧！

国内既然没人理解我啊，

又何必对故乡恋恋不舍？

既然没人能与我推行美政，

我将要独自去追随彭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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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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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高阳：古帝颛顼号。颛顼为高阳部落首领，因以为号。苗裔：子孙后代。皇：大，美，是古人习用的称颂赞美的状词。考：古人称亡父为考。伯庸：屈原父亲的表字。

[2] 摄提：“摄提格”的简称。古人把天宫分为十二等份，分别名之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是为十二宫，以太岁运行的所在来纪年。当太岁运行到寅宫那一年，称“摄提格”，也就是寅年。贞：正。孟陬：夏历正月的别名。夏历建寅，故正月也就是寅月。庚寅：古人以干支纪日，指正月里的一个寅日。

[3] 揆：估量，揣度。肇：借为“兆”，古人取名字要通过卜兆。锡：古通“赐”，送给。

[4] 正：平。则：法。屈原名平，字原，正则隐括“平”字义。灵：美，善。

[5] 内美：指先天具有的良好素质。重：加上。修能：杰出的才能，这里指后天修养的德能。

[6] 江离：香草名，生在江边。芷：香草名，白芷。白芷生在幽僻处，所以叫辟芷。纫：连缀，编织。

[7] 汩：水流迅速的样子，喻时间过得很快。与：等待。

[8] 搴：楚方言，拔取。阰：楚方言，大土山。揽：采。宿莽：楚方言，香草名，终冬不死。朝、夕是互文，言自修不息。

[9] 淹：久留。代序：代谢，即更替轮换的意思，古“谢”与“序”通。

[10] 惟：思。迟暮：年老的意思。

[11] 抚：趁着。

[12] 来：相招之辞。道：通“导”，引。先路：前驱。

[13] 三后：王逸《章句》：“谓禹、汤、文王也。”后，君。众芳：喻群贤。

[14] 杂：犹言“纷”，众多的意思。申：王逸《章句》：“申，重也。”维：同“唯”，只。

[15] 耿介：光明正大。道：正途，指治国的正道。

[16] 猖披：狂乱放荡。夫：犹“彼”，代指桀纣。

[17] 党人：指当时楚国结党营私的小人。偷乐：苟安享乐。

[18] 惮：害怕。皇舆：帝王所乘的车，喻国家。

[19] 武：足迹。

[20] 荃：香草名，亦名“荪”，喻指楚怀王。齌怒：大怒。

[21] 謇謇：直言的样子。舍：止。

[22] 九天：古说天有九层，故说九天。灵修：指楚怀王。

[23] 成言：成约，彼此说定的话。遁：迁，改变。

[24] 难：惮，怕。数化：屡次变化。

[25] 滋：培植。畹：古代土地计量单位，等于三十亩。树：栽种。

[26] 畦：《说文》：“田五十亩曰畦。”这里作种植用。留夷：香草名，芍药。揭车：香草名。杜衡：香草名，俗称马蹄香。

[27] 竢：同“俟”，等待。刈：割，收获。

[28] 萎绝：枯萎凋落，这里比喻所培养的人被摧残。芜秽：本义指田地长满杂草，这里比喻所培养的人变节。

[29] 众：指群小。凭：满，楚方言。厌：足。

[30] 羌：楚方言，发语词。兴心：生心。

[31] 驰骛：狂奔乱跑。

[32] 冉冉：渐渐。

[33] 落英：坠落的花。一释为初生的花朵。

[34] 苟：只要。信：实在，确实。姱：美好。练要：精要，精诚专一。顑颔：因饥饿而面黄肌瘦的样子。

[35] 擥：同“揽”，持取。薜荔：香草名，蔓生，缘木石墙垣而生。蕊：花心。

[36] 矫：举起。纚纚：长而下垂的样子。

[37] 謇：楚方言，发语词。服：用。

[38] 周：合。遗则：留下的法则、榜样。

[39] 太息：叹气。民生：人生，作者自谓。

[40] 修姱：修洁美好。鞿羁：束缚，此指自己约束自己。鞿，马缰绳。羁，马笼头。谇：谏。替：废弃。

[41] 蕙：以蕙草编缀的带子。佩带。申：加上。

[42] 九死：极言其后果严重。

[43] 浩荡：本义是大水横流的样子，此喻怀王骄傲放纵。民心：人心。

[44] 众女：指谗人。蛾眉：喻指美好的品德。谣诼：楚方言，造谣诽谤。

[45] 偭：违背。

[46] 绳墨：工匠用以取直的工具，这里喻法度。周容：苟合取容。

[47] 忳：忧愁，烦闷，副词，做“郁邑”的状语。侘傺：楚方言，不得意的样子。

[48] 流亡：流荡出亡，这里指死后灵魂无所归依，到处漂泊游荡。

[49] 鸷鸟：鹰隼一类性情刚猛的鸟。

[50] 圜：同“圆”。

[51] 忍尤：忍受罪过。攘诟：遭到耻辱。攘，取。诟，耻辱。

[52] 伏：通“服”，保持。厚：重视，嘉许。

[53] 相：看，观察。延伫：长久站立。

[54] 皋：水边之地。兰皋，生有兰草的水边之地。焉：于此。

[55] 进：指进仕。离：借作“罹”，遭遇。修：打理、拾掇。初服：未入仕前的服饰，喻指自己原来的志趣。

[56] 芰：菱叶。荷：荷叶。芰荷，这里指荷叶。集：聚集。

[57] 已：罢了，算了。信芳：真正芳洁。

[58] 岌岌：高耸的样子。陆离：色彩光亮的样子。

[59] 泽：汗衣，引申为污垢。昭质：光明纯洁的品质。

[60] 游目：纵目眺望。四荒：四方极远之地。

[61] 繁：众多。菲菲：香气浓郁。

[62] 体解：肢解，古代一种酷刑，把人的四肢砍掉。惩：罚戒。

[63] 女媭：楚之女巫名。婵媛：眷恋牵挂。申申：反反复复。詈：责备。

[64] 鲧：禹的父亲。婞直：刚直。羽：羽山。

[65] 謇：直言。姱节：美好的节操。

[66] 薋：同“茨”，积聚的意思。菉：王刍。葹：又叫葈耳。服：用，佩带。

[67] 户：一个一个地。余：犹今言“咱们”，指女媭和屈原两人。

[68] 并举：互相吹捧。茕独：孤独的意思。无兄弟称茕，无子称独。

[69] 节中：适中，不偏不过。凭：满。兹：此。

[70] 济：渡过。重华：舜名。

[71] 启：夏启，禹的儿子。夏：指启，与上文启为互文。康娱：欢乐。

[72] 不顾难：不顾后来的患难。五子：启的五个儿子。失：衍文。用乎，因而。家巷：内乱。巷，通“哄”。

[73] 淫、佚：都是过分的意思。畋：打猎。封狐：大狐狸。

[74] 乱流：淫乱之流。鲜终：少有好的结局。浞：寒浞，羿宠信的相。厥：其。家：妻室。

[75] 浇：寒浞的儿子。被服：穿戴，引申为具有、自恃。强圉：强壮多力。不忍：不能忍耐自制。

[76] 颠陨：坠落。

[77] 常违：“违常”的倒文，违背常道。遂：终。

[78] 后辛：殷纣王，名辛。菹醢：古代酷刑，把人剁成肉酱。《史记·殷本纪》载：纣王醢梅伯。殷宗：殷代的宗祀，即殷王朝。

[79] 汤禹：商汤，夏禹。俨：庄重严明。祗：敬畏。周：指周文王、武王。莫差：没有差错。

[80] 颇：偏差。

[81] 阿：袒护，徇私。错辅：安排辅助，“错”通“措”。

[82] 维：同“唯”，只有。茂行：德行充盛。苟：乃，才。下土：天下。

[83] 极：标准。这句话是说要观察人们对待衡量事物的标准。

[84] 阽：接近危险的意思。

[85] 凿：安柄的孔。枘：木柄。

[86] 曾：同“增”，屡次。歔欷：哀泣声。时之不当：生不逢时。

[87] 茹：柔软。浪浪：水流不止的样子，此指泪水滚滚不断。

[88] 敷：铺开。衽：衣襟。中正：不偏邪之正道。

[89] 虬：无角的龙。鷖：传说中凤一类的鸟。溘：迅速。

[90] 发轫：出发。轫，止住车轮转动的木头。县圃：神话中山名，在昆仑山顶。县，古“悬”字。

[91] 灵琐：神灵居处的门窗，此指县圃之门。

[92] 羲和：神话中太阳的驾车人。弭节：缓慢行驶。崦嵫：神话中日落之处。

[93] 曼曼：同“漫漫”，遥远绵长的样子。

[94] 咸池：神话中池名，太阳洗浴的地方。总：系结。扶桑：神话中树名。

[95] 若木：神话中树名，在昆仑山西极，太阳所入之处。拂日：蔽日，遮住日光。相羊：同“徜佯”，即徘徊。

[96] 望舒：神话中月神的驾车人。飞廉：风伯，风神。奔属：奔跑跟随。

[97] 先戒：先行警戒。未具：行装未准备齐全。

[98] 飘风：旋风。屯：聚。离：读作“丽”，依附，附着。御：读作“迓”，迎接。

[99] 总总：聚集的样子。离合：忽聚忽散，乍离乍合。陆离：五光十色。

[100] 帝阍：替天帝守门的神。关：门闩，这里代指门。阊阖：天门，楚人称门为阊阖。

[101] 暧暧：昏暗的样子。罢：尽，一天将尽。延伫：久立。

[102] 白水：神话中水名，源于昆仑山，饮后不死。阆风：神话中山名，在昆仑山顶。

[103] 春宫：东方青帝所居之宫。琼枝：玉树枝。继佩：增添佩饰。

[104] 荣华：花。草本花称荣，木本花称华。下女：下界的美女。诒：通“贻”，赠送。

[105] 丰隆：神话中的人物。云神。一说雷神。宓妃：相传为伏羲氏之女，溺死于洛水，遂成为洛水女神。

[106] 佩：佩带。结言：订盟约。蹇修：王逸《章句》：“伏羲氏之臣也。”恐非。当也如下文的“灵氛”“巫咸”一样，是作者虚拟的人物。

[107] 纬繣：乖戾。难迁：难以改变。

[108] 次：停留，住宿。穷石：神话中山名，相传为后羿所居之处。这句是说宓妃与后羿淫乱。濯：洗涤。洧盘：神话中水名，源于崦嵫山。

[109] 改求：另求其他女子。

[110] 偃蹇：高耸的样子。有娀：传说中的一个部落名。佚女：美女。传说有娀氏有两个女儿，很美，住在瑶台上，其中一个名叫简狄，后来嫁给帝喾，生契。

[111] 鸩：鸟名，羽有毒，置于酒中，饮之立死。

[112] 佻巧：轻佻不实。

[113] 犹豫而狐疑：疑惑不决。自适：自往。

[114] 凤皇：指玄鸟。相传简狄吃了玄鸟的卵而生契。受诒：受帝喾的委托。高辛：帝喾的别号。

[115] 远集：到远方去栖息。

[116] 少康：夏代中兴的国君。有虞：传说中上古国名，舜的后裔，姚姓。二姚：有虞国君的两个女儿。传说少康亡命有虞国时，有虞国君把两个女儿嫁给了他。后来少康灭浇，恢复了夏的政权。

[117] 导言：指媒人传达双方的话。

[118] 邃：远。哲王：贤智的君王，指楚怀王。寤：醒悟。

[119] 终古：永远。

[120] 藑茅：一种可用于占卜的草。筳：小竹片。篿：用草和竹片占卦。灵氛：屈原虚拟的巫名。

[121] 两美：双方美好。信修：确实美好。

[122] 故宇：故居，这里指楚国。

[123] 昡曜：迷乱；迷惑。

[124] 民：人。

[125] 艾：白蒿。要：古“腰”字。

[126] 珵：美玉。当：估价。

[127] 苏：取。帏：香袋。

[128] 巫咸：屈原虚拟的巫名。降：从天而降。怀：揣在怀里。糈：精米。这里椒、糈都是祭神的用物。

[129] 翳：遮蔽。

[130] 皇：同“煌”，光明。剡剡：闪闪发光的样子。吉故：过去的吉祥事。

[131] 矩：量方的工具。矱：量长度的工具。矩矱，喻指法度。

[132] 求合：寻求志同道合的人。挚：伊尹，名挚，汤之贤臣。咎繇：皋陶，禹之贤臣。

[133] 说：傅说，殷高宗时贤臣。筑：打墙捣土用的木杵。武丁：殷高宗名。

[134] 吕望：太公姜尚。鼓刀：鸣刀，钢刀。周文：周文王姬昌。

[135] 宁戚：春秋卫国人。齐桓：齐桓公。

[136] 晏：晚。犹其：当作“其犹”。未央：未尽。

[137] 鹈：鸟名，杜鹃。不芳：香气消散。

[138] 琼佩：玉佩。偃蹇：高耸的样子。众：指党人。薆：遮蔽。

[139] 谅：诚信。恐：读作“共”。

[140] 萧艾：萧和艾，都是草名。

[141] 羌：发语词。容长：外表好看。

[142] 椒：喻指当时有才而变节的人。专佞：专横谄谀。慢慆：傲慢狂妄。榝：茱萸一类的草，外形像椒而不香。

[143] 干进而务入：钻营求进。干，求。祗：尊敬，爱护。

[144] 沬：泯灭，消散。

[145] 和：节奏和谐。调：格调。度：法度。

[146] 方壮：正盛。

[147] 历：选择。

[148] 羞：同“馐”，指精美的菜肴。精：捣碎。琼爢：玉屑。粻：干粮。

[149] 象：象牙。

[150] 邅：掉转，楚方言。

[151] 晻蔼：日光被遮蔽而昏暗的样子。玉鸾：玉铃，形如鸾鸟。啾啾：铃声。

[152] 天津：银河渡口。西极：西方的尽头。

[153] 承：举。旂：画有蛟龙的旗。翼翼：整齐的样子。

[154] 流沙：沙漠。容与：徘徊。

[155] 麾：指挥。梁：作动词用，架桥。西皇：古帝王少皞氏。

[156] 腾：传令。径待：在路边侍卫。待，当作“侍”。

[157] 路：经过。不周：不周山，神话中山名，在昆仑西北，山有缺口，故称不周。西海：传说中西方极远处的海。期：目的地。

[158] 屯：聚。轪：车毂端的帽盖。

[159] 婉婉：一曲一伸的样子。载：插在车上。委蛇：迎风舒展的样子。

[160] 志：心。弭节：缓慢前行。邈邈：遥远的样子。

[161] 韶：九韶，传说为舜时的舞乐。假日：借此机会。媮：同“愉”。

[162] 陟升：登上。皇：太阳。赫戏：光明的样子。睨：旁视。

[163] 马怀：马伤心。蜷局：蜷曲不伸。

[164] 乱：乐曲的卒章称乱，也就是尾声的意思。无人：指无贤人。故都：国都。

[165] 美政：指屈原的政治理想和主张。从彭咸之所居：从彭咸于地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