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怪谁

自从将可可送走后，姑姑就不再流泪了，告诉自己不哭，可可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安慰自己，至少可可不用在这个世界痛苦地活着。

只是，没有了可可的每一天，姑姑过得如同行尸走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从可可走后，姑姑不再在村里闲逛。每一条路，每一道风景，每一处建筑，都能让姑姑想起可可，想起那陪着可可兜风的时光。姑姑也生怕遇见熟人，怕她们眼中那种同情。

从可可走后，姑姑连小孩子也不敢亲近，特别是比可可还小的孩子，姑姑内心总觉得对他们好是对可可的背叛。

从可可走后，姑姑听不得“死”这个字，觉得分外刺耳。还记得那天去派出所注销户口，不了解情况的户籍警随口问了姑姑一句，“死者几岁？”姑姑的眼前瞬间热气蒸腾，说不出话。控制着情绪，冷静地处理完，出了派出所，回家的路上，姑姑一直泪眼模糊。

“死亡”代表着，在这个世界永远地消散，她的痕迹在被清除，没有什么名垂千古，永垂不朽，多年以后，连记得她的人都不存在了就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来过。

人类渺小如尘埃。

夜深人静的时候，姑姑也会想，上天为何这么残忍，将这么小的可可带走。

还记得那天早上醒来，陪着她赖床，跟她聊着天，逗着她，哄着她起床，那鲜活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是她的温度。

如果那天如同往常一样的平凡，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就好了。

可意外来得突然又迅猛，让人措手不及，毫无余地。

最可怕的是什么呢？

是在医院的时候，医生跟你说“没有意义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足以让人支离破碎。

明明早上醒来还好好的跟姑姑说着话的，可转眼却陷入了那永久的沉睡。

姑姑总会想起那天。

急诊里人来人往，吵吵嚷嚷，只有可可，害怕打针的她，那一天身上被扎了很多地方，双手、双脚、甚至额头，都留下了很多针孔，那一刻姑姑多希望她喊一句“我疼”，就是哭一声也好，可没有，什么都没有，从始至终，安安静静地躺着。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插着呼吸机，挂着液，仿佛世界只剩下了那些仪器的声音，放在姑姑掌心的手是那么地凉，怎么捂都捂不暖的凉。

只要想到那一幕，姑姑就开始害怕医院了。

这个人间，可可曾来过，却永远留在了那天。

有时回想起事发那天，姑姑不知道该去怪谁，是应该怪自己那天没带可可就出了门，还是应该怪可可懂事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的妈妈推了可可，还是应该怪自己没有及时地发现送医，又或者还是应该怪县人民医院救治不当……

事发突然，当时并没有去想这些，但将可可送走后，姑姑想起，心中更是难过。

但去追究谁的责任吗？已经没有意义了，也没有任何证据了。

奶奶说，不要想了，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