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今年教师节,我受到了西安外国语大学“从教三十年”的表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校方忽略了我在院刊编辑部做编辑的最初四年,统称为“从教三十年”。
事实上,到今年,我的工龄可以算三十年,我的教龄只能算二十六年。
在过去的二十六年中,我总共带过《汉语基础写作》(外语专业)、《古诗文选读》(外语专业)、《大学语文》(外语专业)、《汉语实用写作》(外语专业)、《基础写作》(汉语专业)、《中国现代文学》(汉语专业)、《中国当代文学》(汉语专业)、《新闻写作》(新闻专业)、《基础写作》(戏剧文学专业)、《文学创作与批评》(汉语专业)等课程,从“宽”的角度,可谓够“宽”;从“杂”的角度,可谓够“杂”;这是专业定向明确的传统综合性大学中文系教师不可能有的经历,并且也形成了自己的主打课——那就是紧紧围绕着“写作”二字。
在全校教师节表彰大会的现场,一位与我同年来校一起受到表彰的女教师感慨系之:“从教三十年是个信号,意味着你的职业生涯开始倒计时了!”——可不是吗?就像长跑比赛最后一圈的铃响了,以我的年龄距退休仅剩七年,如何跑好这最后一圈,真的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我本来有个目标,就是把自1994年春开始带并且没有中断过的《基础写作》课一直带到退休,创造一门课空前高的课龄,但是在前年,2017年春,它被中断了,因为一学年被压缩成了一学期,于是这项纪录被定格在二十三年。在教学上,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具体目标。也许是为了找到一个新的目标吧,去年下半年,当我所在的中文学院的庞晨光副院长通过微信问我:想不想开一门新课?我竟在几秒钟后写出了课名:《现代诗写作》。
对于一名已经步入退休倒计时的老教师来说,这是一反常态的:通常大伙儿都会以守成的姿态平稳度过这个阶段,不会冒险开新课,再说人老了适应能力差,也不大适合开新课;但是对于身为中国当代一线诗人的我来说,对于抓住一切机会为诗做事的我来说,又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当意识到这门课在中国内地高校属于首创时,我来劲了——至少在此之前,我还不能确定自己开过全国高校的首创课(《文学创作与批评》有可能),《现代诗写作》则可确定无疑,因为中国内地高校只有诗歌欣赏课,没有诗歌写作课,连古诗写作课都没有,更别说现代诗了。
真相是,想到是容易的,得有人带得了。诗歌欣赏课,谁都可以带;诗歌写作课,必须诗人带。
于是在2019年上半年,在西安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汉语专业2016级的三个班,中国内地高校第一例诗歌写作课——《现代诗写作》便开了起来,历时十八周,每周六课时,现已圆满完成。
这是紧张的十八周,也是充实的十八周;这是辛苦的十八周,也是快乐的十八周。在每一周每堂课的现场,陪我一路走来的是西外毕业的90后诗人李海泉,他在西外就读时读的是汉学院,并非我教出的学生,两年前他主动要求来听我的课,已经听过了《基础写作》和《文学创作与批评》,此次自觉担任了《现代诗写作》面向全网的现场直播工作,非常认真,甚至为直播专门添置了设备,堪称我的“战友”——是的,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后期文字整理犹如一部电影的后期制作。这时候,另外一位青年才俊加入了进来——河南80后诗评家、诗人李锋。他一申请,我便欣然接受,因为此前我了解到他的文字功底好,校对很厉害,果不其然,他的加入保障了这本书的文字质量。
李海泉的直播,让此课在第一时间直达中国现代诗第一线;李锋的整理,让此课成书,对今后产生更广泛更持久的影响,这便是二李的贡献!
我为此课拟定的教学大纲是:通过对中国当代优秀现代诗及外国现代名诗的讲解,让学生掌握现代诗的写作技能,力争培养出专业的诗歌写作者——诗人。
一个学期下来,在期末考试中无一不及格,平均分数相当高,有二十余人的诗作入选我主持的《新世纪诗典》。正当我准备为圆满完成教学大纲而庆祝之时,发生了一件事(恕不公开),清楚地表明他们中无一人想做诗人,我犹如玩了一把冰桶体验。
身为职业教师,教了二十六载,我也算教明白了:学校教育大不过家庭影响——我整理这三个班出的二十来个《新世纪诗典》诗人的小档案时,发现他们全都出生于三秦大地,我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心里不踏实,这片古老的黄土地真的已到了诗人辈出的程度了吗?果不其然!幸好我在培养诗人这句话前用的是“力争”,否则我还完不成教学大纲呢!
幸好我们有直播,也有整理,让此举的专业价值与社会价值同时存在。
毫无疑问,此课成了中国一线诗人进入大学课堂的最公平的“直通车”,否则你得熬到死或有幸在活着时被写进文学史。这个黑洞,这个神秘,一夜之间,不复存在。
我只知道,下个学期的课表已经排好,一切还将继续下去。
伊沙
2019.12.22—23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