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画像
这么大的事情,我必须慎重确认,明明已经知道真相,却也要眼前的女子亲口承认:“这么说你是我们亲生母亲,那书生是我生父,我和泰定帝其实并无血缘关系?还有……,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娘亲。”
“你自是我的亲生儿子没错,出生之时我并未给你取过名字,听闻你进宫之前本名“自健”,我们蒙古人本不在乎名讳,我就正式将此名赐予你。至于“娘亲”二字,一来我没真正负起做娘的责任,二来这宫中耳目众多,为恐多事,你还是唤我真哥娘娘。”
“还有,有一点你讲错了?”真哥娘娘最后补充了一句。
“什么?”我诧异的问道。
“那书生并非你的生父,你真正的生父其实就是元武宗——海山。这么说来你倒是真真正正的皇室血统,继承这大元江山倒也是正统。”
我一时想不明白,怎么我又成了武宗的儿子:“究竟怎么回事?我都搞糊涂了。”
“都怪我一时心虚,看你初生之时容貌与海山大异,就想着多半是那书生的种,却不曾想婴儿时没长成,又怎么会跟个二十多的成年男子相像呢……”
见我依旧迷惑不解,真哥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跟她进内殿。这地方是娘娘起居的房间,寻常男子自是不能随意进出,不过既然他是我娘亲,我倒也不用避这嫌。
太皇太后往屋子深处的一处壁柜走去,我只当是要从从柜子里拿什么物件给我瞧,没想到太皇太后打开了一扇柜门,里面却空空如也。只见她伸手四处摸索了几下,“咯吱”一声柜子居然整体转动了起来,露出柜后一处通往地下的暗道。
我没想到皇宫深处居然会藏着这样的地方。太皇太后也不等我提问,直接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跟她下去。
按理说地道应该十分昏暗,我还想着是否要回去那个灯笼再过来,走下去才发觉竟然隐隐透着亮,虽不能说亮如白昼,三五米内的物件却也能看得清楚。我自觉诧异,便循着光源找去,原来房顶上隔着几步便镶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我粗略算了下,这地下密室怎么说也得镶上十七八颗,这手笔即使皇宫里能做到的恐怕也没几个。
转了一个弯,来到一间一丈见宽的小屋子,屋子里居然供奉着香火,虽然没点着,不过看这积攒的厚厚的香灰,想是经常有人祭拜。
顺着香案抬眼望去,上面悬着一幅画像,不看不要紧,一瞧之下居然吓得我背脊上呲呲冒汗。只见那画像上之人一身蒙古游牧装束,年纪二十多岁,一双眼睛仿佛有生命一般的盯着我,最关键的是——画像之人居然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别害怕,这可不是你的画像,这是我夫君,也就是元武宗海山的画像。”身后真哥娘娘见我诧异,赶忙解释道。
我恍然大悟,开口问道:“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突然失态问我‘是你吗?’,紧接着又自言自语道‘不,不是他,声音不对,他比你霸气的多’。这些都是因为我同画上之人太过相像的原因,对吗?”
太皇太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真是我娘亲,而我爹就是元武宗?”其实眼前的画像早就表明了一切,这个问题算是多余了。
“是不是该叫我一声了?”真哥娘娘言语中透着万分慈祥。
“娘…娘亲。”开口的一刹那,想起了眼前此人对待婴儿的种种手段,不免有些心寒嘘唏,最后一个“亲”字,叫得着实不怎么亲近。
“我知你不习惯这么称呼我,反正我也并不在乎名份。能看到自己的骨肉十八年后活得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了,何况他马上就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今太子,我也知足了。今日四下无人,我一时兴起才让你如此称呼我,从今往后就再也别提了,省去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要你心中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不要把我当外人。”
我点了点头,真哥说到最后几句是情真意切,倒也让我动容。
目前的身份算是敲实了,我转而注视起墙壁上的父亲来,凑近了仔细端详才发现,画上之人虽然容貌与我十分相似,可眉宇之间透着霸气,远不是我这种市井里长大之人所拥有的。再看那画布,虽然质地上乘,但因年代久远加之香火熏燎,已经泛出深黄,看来也绝计不会是假冒的。
这时候娘娘也走了过来,轻轻抚摸起画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朝我说着:“我与海山虽然是奉父母之命结成的夫妻,可与他在一起久了,日日相互扶持照顾,所生出的情谊又岂是少女一见钟情可以相比的。等长大了才明白这种患难之情才是真正的爱。所以我才在这设此灵位,不过海山终究是过去的皇帝,这样名目张胆的立在宫里有所不妥,故而在这建了这个个密室,免却一些口舌。”
我点了点头,要是泰定帝知道有人不拜他而祭拜先皇,怕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事情既然已经都清楚了,那我们就出去吧。”我提议道。
“别急,还有一个物件要给你。”
我愣了愣神,不知这“久别重逢”的娘亲又在鼓捣什么奇怪的事。我放眼四周,却哪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
太皇太后哪知我这些古怪的想法,自顾自转过身,用力踩下香案下边的一根横撑,原来那根杆子居然是活动的,被人重重踩下并没有折断,只是朝下移了位。与此同时,那画像的下方一块木板突然滑落下来,露出一个暗格,里面黑漆漆看不清,想来定是放着什么重要物件。
没想到这密室之中居然还藏有暗格,娘娘当真是小心的很。
太皇太后伸手去掏,不一会拉出了个黑漆漆的包裹,上边布满灰尘。只见她不顾污秽,慢慢揭开了包裹,露出一块半尺见方的奇型怪状的牌子。
“这是什么?”我心急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太皇太后两手一摊,一幅无所谓的神情。
这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就在刚才我脑子里已经幻想过许多情景,要不就是武功秘籍、要不就是宝藏地图,不论哪种情况眼前的娘亲都得郑重其事向我娓娓诉说。可结果偏偏却是这样。
看着我一脸茫然的傻样子,太皇太后觉得好笑,忙说到:“这东西乃是海山临终之前给我的,他要求我务必交给下任皇帝,说什么事关大元安危。初时我对海山之死伤心欲绝,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等逐渐平静下来才记起此事,好奇之下便打开了看,可研究了半天却也不知此为何物,只得作罢。”
“那你为什么没把这块玉牌交给新任的皇帝。”我问到。
“那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大达当上了皇帝,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我看见他就来气。这东西就偏偏不给他,反正他也不知道。没给他自然也就不能给他儿子英宗,也不能给泰定帝了。不过你是我骨肉,自然又不相同,虽然现在你只是太子,当上皇帝却也指日可待,我交给了你也算没有辜负海山的嘱托。”
我双目瞪着眼前之人,心想能拿国家大事开玩笑的女人当真可怕啊!
随后我俩走出了密道,想起一个早上我的身世又有翻天变化,不免心中唏嘘不已。四下再无事,只得告退。走出门看见梦蝶独自站在门口,许是小姐妹有事干活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寂寞的很,看见我走了出来,喜上眉梢。
“走吧,回府”。我忽然觉得人生就如浮梦,唯一值得珍惜的怕只有眼前人,于是拉起她的手,不再顾虑主仆之分。梦蝶脸微微一红,却也没有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