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诬陷
我们也没地方可去,就这样在路上闲逛,四黄聪明能干,小丑外粗内细,事情的原委相信他们都心中有数,只是大家既不愿承认,更不愿说出口,就这样蒙头走着路。不知不觉已经逛到了铁匠铺门口,一商议毕竟我们是芬儿最好的朋友,没理由到了门口却不进去,于是四黄老大上前敲了敲门。
不久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芬儿他爹铁锤。蔡铁锤瞧瞧我们,一张脸铁青铁青的,与昨天刚找到女儿时欢欣鼓舞的样子判若两人。我们三个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个格楞。
四黄还没开口,铁锤叔便瓮声瓮气的说:“女儿今天不太舒服,你们回去吧,今后少来找她,一个大姑娘整天和一帮野小子泡在一块,成什么体统。”说完砰的一声关了大门。
我们三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看来风声已经传到铁锤叔的耳朵里,事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大伙全都默不作声,一言不发的蒙头走路。
半路我先和四黄、小丑分道了,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中。躺在自己的竹床上,胸闷得透不过气,脑子里不断虚拟着昨天傻老根欺辱芬儿的场景,越想越睡不着,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我不自觉地就起了身,跑到院子里散散闷气。
一路走着走着,不自觉地走出了屋子,外面的街上空无一人,好在月光够亮,照着泥泞的小路倒也走的顺畅。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自己只是无意识的游荡,一抬头却看见傻老根家被踹坏的大门。本已渐渐平息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难道说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
我顺手抄起了路边隔壁人家的铁楸,顾不得上面满是泥巴,一把抓紧,蹑手蹑脚的朝屋里走去,或许这是解决“谣言”和怒火的最佳办法。
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正好照在被当作睡床得草堆上,我一眼便看见了傻老根,这混蛋倒是心宽,背对着我睡得跟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我踏上一步,抡起了铁楸,却迟迟不敢砸下,一边是委屈的芬儿,一边是每天盼着我回家的老爹,砸还是不砸两股声音在我脑中不断纠杂。
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要这混蛋死也绝不能赔上自己的性命,赔上老爹的将来。我无奈轻轻的退了出来,把铁楸放回原地,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走回家中。
回到家中倒头就睡,兴许是昨晚到家晚了,睡得死沉死沉的,也搞不清什么时辰了。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敲门声,像极了昨天王婶来的场景。
“莫不是昨天老爹給她配的药有问题这娘们又来理论了?”我拿被子蒙住了头,不去理睬,反正老爹会处理的。不过王婶的声音没听见,倒是老爹抄着嗓门大喊:“米自健他不在呀,李有龙、黄大虎,你们改天再来吧。别冲进来呀,有话好商量,他真不在。”
听到有龙、大虎的名字我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说起这二位,生得一个赛一个的彪悍,膀大腰圆,平日里和大伙一样务务农活,可但凡村里除了点治安问题,便会被村长召集起来,充当临时捕快的角色。这两号人物一齐出动,准没了好事。
可转眼一想,自己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一时半会也吃不准什么状况。
我还在糊涂的当口,啪的一声竹门被重重的推开了,我裹着个被氇站在床中间,显得十分可笑。
“不是说这小子不在家吗,东宝大夫,你是不是想替你儿子开脱呀?”李有龙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一双眼睛确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生怕我突然逃跑。
说起打架我肯定不是他俩的对手,但要说吵架我还真没输过,自己又理直气壮,赶忙顶了回去:“没犯事开什么脱?难道在自个家盖着被子跳舞也犯法啦?这是哪门子法律啊?”
“小兔崽子还挺牛,老子就提醒你一下,村东头的赵老根,昨晚死在家里,你不会不知道吧?”黄大虎粗声粗气的叫到。
一听到傻老根死了,我一下愣住了,拼命回忆起昨天晚上的情形,千思万想怎么着当时也没有真正动手,人怎么就能死了呢。不过昨晚脑子乱得很,加之半夜疲惫不堪,别是失控做了什么自己也不记得的蠢事了。
想到这人一阵后怕,冒起了冷汗。有龙、大虎两个见我这副模样,更是认准了我做贼心虚,不由分说地绑了,不一会便带到村中央的祠堂。
祠堂是村里解决大事情的地方。小溪村没有蒙古鞑子驻守,所有的事都得村长和几个得高望重的老长辈决定,每次出大事必定是在祠堂定夺。
没多久,村长赵天求带着几个元老走了进来了,顺着中堂几把破旧的椅子挨个坐下,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帮看热闹的人,村子小,这种轰动的事情不消半个时辰便传得人尽皆知。老爹和小丑也赶来了,不过被大黄拦在门外。四黄倒是跟了他爹进来了,但也只有干着急的份,这种场合小辈是插不上嘴的。
经过这一路的思考,我自己倒是冷静了下来,我确认昨天晚上并没有接触过傻老根,更别说杀人了。既然事情不是我做的,总能洗刷冤屈。
“小米,村东头的赵老根昨晚死了,我听人说怀疑是你干的,我和几个老长辈也不确定,因此特地叫有龙、大虎把你请了过来,你跟大伙说说情况吧。”坐在最中央得村长赵天求第一个开口,语气虽然柔和,我却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村长,我没有杀人,我想和指正我的人对质。”我不卑不亢的回应。
村长和几位元老交头接耳了一番,恐怕担心引起不必要的矛盾有一些担心,奈何我的理由合理又正当,不得不点头应允了。
“把村东赵老根隔壁的胡寡妇叫上来。”村长左手边的黄老太爷也发了话。不一会,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扭捏着走进祠堂。要不是昨天出了十几年没发生的杀人大事,按规矩女人特别是寡妇是绝不允许进来这里的。
“见过村长,见过几位老爷。哎哟,小米哥也在呐,我这个人看见什么总忍不住,你知道得姐是直肠子,直来直去的,你可怪我哦,”虽说黄寡妇第一次见这场面,不过这娘们向来乱七八糟,也完全不怯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我没空理睬她这些,刚想开口,村长抢在我前头发了话:“胡丫蛋,你跟黄大虎说昨晚看见米自健杀人了,是个怎么回事啊?”
“哎,这事我还真瞧的真真的。那天晚上,吃了晚饭,一个人躺在床上,想想我们家老黄死得早,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你们知道的,一个寡妇到了半夜是怎么睡也睡不着……”
门口大小伙子们都笑出了声,黄老太爷听不下去,赶忙呵斥道:“说正事。”
“好好,那天半夜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数星星,突然想起摆在门口的铁楸下午干完活忘记收回,这年头凡是个铁件都值钱,别被哪个天杀的偷了去,赶忙出门去找。不找不要紧,一寻东西果然不见了,我正气的双脚乱跳,却听见前面傻老根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嘻嘻嗦嗦的声音,想着莫不是这老头又得了什么桃花运,便悄悄地摸了上去,扒着门一看吓掉我半条命,只见小米哥拿着俺家的铁楸正砸打着老根,老根一动不动,想是已经死透了,我没敢停留,连滚带爬的回了家。天一亮,我便叫来了我那死鬼的堂弟大虎,跟他说了昨晚的事。我不敢去瞧,只得叫他到隔壁看看,大虎回来就嚷嚷傻老根已经死得凉凉的了。这不马上我们就报给村长您了。”
“人命关天,必须谨慎。胡寡妇,既然是半夜,你又是偷偷摸摸远处观瞧,怎么就确定那行凶之人就是米自健呢。”
“报告村长,那夜月亮又圆又亮,老根家的顶又是破的,月光透过窟窿正巧照在那人身上,这俊俏得背影我们整村除了小米哥还能有谁?”胡寡妇说的有板有眼,由不得人不信。说完,寡妇又递上了一支铁楸:“昨晚铁楸上挂了许多泥,今天太阳一晒就干了,上面的两个手印清清楚楚的留下了,要是不信,可以叫小米比对比对。”胡寡妇很是得意,显然对自己的推断信息十足。
“拿给米自健比对。”村长终于沉下了脸,心中十九已认定我是凶手。
“不用比对了,那手印就是我的。”我开口讲了祠堂上的第二句话。
“这么说傻老根的死你承认是你干的咯?”村长望着我,厉声质问。
“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说我拿过那根铁楸,我也不否认那天我确实想杀了他,最终没有下去手,难道‘想’杀人也是罪了?”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稍有隐瞒若被拆穿将百口莫辩,与其这样不如实话实说。
“还敢狡辩,你刚出现在那第二天人就死了,你居然敢说自己只是‘想’杀人,难道想也能把人想死吗?”右手边的马太爷性格最是火爆,这傻老根也算他远房表亲,虽然平日里不太待见,可人死了总不能不吭气。
“马太爷别急,让我问两个问题,大家听完再定不迟。”不等大家反应,我赶紧追问:“胡寡妇,那天你到底是看到我‘砸打着老根’还是看到我‘举起了铁楸’?”
胡寡妇被我的突然袭击搞得一愣,只得尴尬的回答:“举起铁楸不就是为了砸人吗?难道你半夜跑到老根家举着铁楸是为了锻炼身体?”
“这么说你并没有亲眼看见我砸死人?”
胡寡妇只是轻哼了一声,却没反驳,算是默认下来。我乘热打铁继续说到:“接下来我还得问问大虎兄,请问赵老根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一句确是朝向黄大虎问的。
角落里的大虎经嫂子胡说一通,应该早发觉了不对劲,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黄大虎,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说,不必遮掩!”村长赵天求感觉被欺骗了,有些恼火。
“额……赵老根是被一把小刀插入胸口致死的。”
门外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大虎的描述明显和之前胡寡妇的不一致。
“我嫂子只跟我说小米杀人了,并没有说人是怎么被杀的,我看到尸体自然而然认为是小米捅了赵老根,直到今天祠堂里听了嫂子的描述才知道闹了误会。村长,我真不是故意的。”黄大虎空有一身横肉,胆子小的比不上个妇道人家。
“人命关天你们真是胡闹,”村长说完这句,并没有太追究,好歹黄大虎也是他半个手下,该包还得包着。
“小米,虽然大虎与胡寡妇表述有矛盾,可毕竟那天你确实在现场,你也承认了有杀他之心,铁楸匕首同时使用虽然不合常理,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况且芬儿与你关系最好,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也确实有杀人动机。”村长顿了顿,顾忌了芬儿家的面子没有明说,最后补充了一句:“目前看来,你仍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没想到这老头这么不要脸,这种情况下还能圆回来,脑中飞快转动,希望再找出些破绽,无奈没见过现场不好说,只得央求到:“既然村长认定我是凶手,我希望允许我现在到现场去,相信现场一定有我不是凶手的证据。大家也都同往,做个见证。”
村长想了想,点了点头,最终除了身体欠佳的黄老太爷没去,村里的人几乎到了遍。这蝗灾肆虐的日子,没多少农活可以干,大家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