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发
10月初的下午,天气微凉,茫茫的戈壁滩上一眼望不到头,除了我们12个人组成的小队,目所能及之处看不见任何活动的物件,哪怕是一只苍蝇。沙砾里零星的点缀着几株骆驼草,蓝蓝的天空、暗绿色的野草、土色的黄沙、青灰的碎石就是这两天我们的世界。
“大家跟紧了,只要有信念,我们一定能赶上第一梯队的。”尽管领队小伙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仍旧被呼啸的风吞没了大半。
跟行着的11个姑娘和阿姨们,没有人回答,光走路就已经耗尽了她们所有的气力。姑娘们捂得严严实实的鸭舌帽和口罩下,唯一露出的一双双眼睛仿佛也失去了光泽。22只脚散乱的在沙砾、石块中高一步低一步的前行,只有当骆驼草透过袜子偶尔滑破姑娘们娇嫩的脚踝,才低鸣出几声呻吟。
我叫冯一帆,是11个姑娘中的一员,从昨天早上开始我们在这样的环境中已经走过了近70公里,这一路的虐行,还得从公司年初的拓展培训计划讨论会说起。
那是八个月前的周五下午。
“年年培训费都得头疼,要么请两个到处忽悠的‘资深培训师’给大家吹吹牛,要么江浙沪找个地方关门两天拓展训练。今年换换花样呗老大。”说话的是“光彩人生”美容整形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培训经理季晓萍,刚进公司的都称呼她季姐。季姐比我大5岁,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公司,7年过去也算是老员工了,工作是不错的,就是人有点随性,哪怕人力资源总监在台上讲话她也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属于那种叛逆而自我的性格。这种个性的人,一般朋友和仇人都不少。
“我觉得季晓萍的想法代表了许多同事的心声,适时地变化也能体现我们人力资源条线不断改进、不断完善的工作态度。”万敏总并没有因为季晓萍的插嘴而生气,反倒是巧妙的找了个台阶。
听完万敏总监的讲话,我心里暗暗笑出了声。这个总监是国资收购我们公司后下派的,年龄也就35岁左右,不得不承认,万总确实是那种稳健又成熟的领导,但每一次带着官腔的发言马上让我联想到三个字——老古董。开会时我喜欢叉着脑袋听她讲话,像听一场滑稽戏一样享受。好在我几乎唯一的爱好就是——观察别人,这个爱好跟我特殊的体质有关,以后再慢慢告诉大家。
既然说到我自己了,还是先介绍下吧,名字大家都知道了,我今年25岁,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由别人介绍嫁给我现在的老公。老公像我皮肤都是黑黑的,熟悉的人都说我们有一点夫妻相,看着就像云男广西那地少数名族,不过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汉族人。去年刚生了个小BABY,小宝贝是个男孩。我妈给起了个小名叫小羊羔,说是贱贱的名字好养活。其实儿子虽然长得胖胖的,但却继承了我俩的黑皮肤,不知道有没有黑毛得小羊羔。小家伙倒是特别招人欢喜,让初为人母的我一刻都离不开,赖在家中不愿工作去。无奈老妈不喜欢有人天天呆在家里啃老,托人找了这么一份工作,在“光彩人生”人力资源部做个助理,工资不高总算还自由。好在公司是从事美容整形领域的,全公司男生比例少得可怜,一众管理层都是女生,也就少了职场潜规则这些麻烦。
言归正传,西方有句谚语,一个女人等于500只鸭子,正当2500只鸭子在那吵闹的时候,CEO秦妙卿走了过来。刚进公司第一次听到秦总的大名,立刻联想起红楼梦里的那位名字差不多的人物,温文尔雅,楚楚动人。而秦总也确实人如其名,高贵中透着典雅,知性中带着亲近,保养好加之穿着打扮,让50岁的她仍让人忍不住称呼姐姐。妙卿姐日常工作的时候果敢决断,生活中又总是对我们嘘寒问暖。公司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这也是这份工作最吸引我的地方。
妙卿姐轻轻的清了清嗓子:“季晓萍说的不错,我们公司确实需要一次振奋人心的团建了,我之前去过一个敦煌附近的野外徒步探险的项目,挺好的,这次预算大家多做一些吧,把市场部、营业部、技术部的骨干都叫上,人力资源部不管什么岗位统统作为后勤保障一起参加拓展吧。”
“秦总万岁!”“我还从来没去过敦煌呢,听说那有个月牙泉。”
“还有石窟和壁画”……
八个月后
现实总是残酷的,没有月牙泉也没有壁画,陪伴我们的只有无尽的戈壁和长长的脚印。好在这两天可以不断观察同组的11名队友,这对我来说可是唯一的乐趣了。该交代一下我身体的特别之处了,我的特别要从16岁那年说起。
16岁之前,我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女。在我进入高中的那一年,我爱上了一个高二的男孩子。男孩1米75,人瘦瘦的,出落得干净整洁,我喜欢叫他小寿,寿是他名字最后一个字,也应了他的瘦弱。感觉的出来,他也很喜欢我。他总说跟我在一起特别温暖,抱着我的时候就像依偎在妈妈的怀抱。初恋的感觉是酸酸的、甜甜的,是属于我最美好的记忆,起码直到期中考试我成绩一落千丈之前都是这样。当拿着那年的成绩单时,我狠下决心跟他分手。
那一天,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小寿哭着求我别离开,哭得像个小姑娘。我正想着怎么安慰才能让他向前看,赶快放下这段不成熟的感情,突然一幕“电影画面”在我脑中划过——一个小男孩牵着母亲的手,横穿马路,一辆土方车急驶而过,母亲推开了孩子,自己却被被碾压在车轮之下。虽然这“镜头”在脑海中只播放了两秒钟,但男孩的脸深深的吸引了我,我认得那男孩,长得跟第一次去小寿家他给我看的儿时照片一般无二,我也“几乎”认识那母亲,因为她长得同我有九成相似。
终于知道小寿为什么那么依恋小一岁的我了,我摸着哭成泪人的“前男友”的脑袋:“妈妈总会离我们而去,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抬头看着我,停止了哭泣,眼神很是迷茫,没有理解我的话语。直到几秒钟后,小寿好像理解了我的话,不过仍然茫然于我是怎样知道了他的过去。
好在他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这段感情也就这样划上句号。
那一次以后我有过好几次相同的经历,当不同的镜头画面陆续划过我的脑海后,我也从最初的恐慌迷茫逐渐淡定下来,慢慢地习惯也慢慢地喜欢上这种特别。经历了若干次后,终于我发现了规律,只有当一个人陷入极度悲伤、极度恐慌或极度狂躁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他这些情感的来源,那些观察对象心中的阴影会像电影回放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除了残忍了些,这个特异功能还是挺有意思。不过这两天身边的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事,我既期待放映这样的电影满足好奇心,又不忍心真的发生这样的事。随它去吧,至少目前还没“看到”谁唏嘘的过往。
介绍完自己,介绍一下我的其它队友。
领队王大力,是培训公司请的老师,既是队伍里唯一的男性,也是唯一一个来自“光彩人生”公司之外的人。小伙子28岁,听说是退伍军人转业干的这行。王队长个不太高,1米72、73的样子,眼睛小小的,剃个板寸,除了高高的鼻梁衬托出一丝英气外,其余的“零部件”看着让人觉得猥琐。一身的皮肤黑得发亮,看似瘦瘦的身材却有着一身精条状的肌肉,就像电视里的李小龙,身形一幅典型的边境巡逻兵的模样。就是这么个粗旷地男生偏偏笑起来带着两个深深的梨涡,羞涩而腼腆,每次单独跟姑娘们交谈,不两句就羞红个脸,天知道脑子里再想些什么。两天接触下来发现长期的军旅生活造就了这个大男孩做事认真的态度,倒也很得大家心意。用他自己的话说以往多带的中年大叔团队,这次带了11个美女,感觉挺棒的。
紧跟着领队的戴琪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三十多岁,老公是江西农村的凤凰男。全家人秉持着“养儿防老”的理念,第一胎千金诞生后,家里气氛就挺尴尬的。禁不住公公婆婆的冷言冷语,还没全面放开二胎的时候,戴琪珺姐肚子终于争气的又大了,婆婆老公这才重新换上一副殷勤的面孔,从早伺候到晚,让她再一次感受婚姻的美满。可造化弄人,钱也罚了苦也受了,偏偏又生了个女娃。生活对于她,就像在夜里的乡间小道,黑黑的看不到头。
跟在戴琪珺后边的女孩叫周璐,我们都管她叫周大小姐。周大小姐是我们队里除了秦总外家境最好的人了,每天一大早我们挤着地铁到公司报到的时候,总能遇见开着宝马跑车的周大小姐将车停在100元/天的停车库里。听说她平时住在松江区的一棟别墅里,老公是自己创业的老板,代理奢侈品品牌。周大小姐隔一段时间就会换包包,那些包包地价钱每个超过她一个月工资。真不知道这种不差钱的千金大小姐为什么还要来抢我们小老百姓的饭碗。
走在我左手边的阿姨叫蔡嘉敏,是我们部门的薪酬专员,今年40岁的她进公司已经16年了,平时生活的特别节俭,从来没有看见她烫头、化妆,买新衣服,整天一身老旧的工作服配着中年妇女黄黄的脸蛋来上班。或许是小时候住农村还保持着当年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吧。要不是这次费用公司全包,她铁定不会参加的。
走在我后边始终手牵手并肩前行的一对组合是常添添和苏小小,两人不仅名字相仿,更是同一年毕业进的公司,身高长相也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添添要比小小棱角更加分明更像男生一些。平日里无论吃饭、上厕所、下班回家永远都是形影不离的,许多同事私底下已经传开了她俩是“蕾丝边”的消息。要不是今年初我看到苏小小新交的帅气男朋友接她下班,连我也差点信了。
最后边戴红色围巾的女孩子叫陈默,父母起名时的期望没能在小姑娘身上完美实现。陈默个话特别多的女孩,一聊起天来能叽叽喳喳嚷上半天,偏偏聊得东西往往让大家觉得肤浅无趣,平日里都不愿跟她多谈——除了走在她旁边的邹舟。邹舟年级同我相仿,大了几个月,是除了可卿姐外第二个欣赏的同事,人长得漂亮,平日里也热心亲和,也只有她受得了陈默德啰嗦。
上面八个人,加上个性自我的季晓萍、稳重但古板的万敏总、最可亲可敬的妙卿姐和我,就是我们这次穿越戈壁的第四小组“勇往直前队”的成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