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八天 预言式杀人
时间在日光渐弱中流逝,会议里的人直到天色黑透了才出来。
沈迟瑧转动了下自己的脖子,缓解肌肉的酸痛感。
连开几小时的会,真的累。
他走到喻伽座位前,将人叫醒。
喻伽睁开朦胧的眼,脑子还未清醒,“你们结束了?”
“嗯,”沈迟瑧将东西都收好:“走吧,回家。”
喻伽打了个哈欠,起身跟着沈迟瑧往外走。
回到家后,两人叫了外卖,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沈迟瑧放了个影片。
喻伽犹豫着要不要问和案情相关的事情。
总感觉他们两个在一起说的都是那些东西。
两人皆无言了几分钟,沈迟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喻伽:“你看这个。”
是一团纸。
纸张皱皱巴巴的,全然是泡水之后又干了的痕迹。
喻伽疑惑着接过,将纸张摊开。
上面是一句话:滴答滴答,他在河里不见了。
这句话?
喻伽拿纸张的手一紧,“这句话,是那句话吗?”
上次她捡到的纸条,上面没有完整的话,但基本上对上了这个纸张里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沈迟瑧说:“很有可能就是你上次说的那样,预言式杀人。”
他又掏出一张餐巾纸,上面同样有字,字迹歪歪扭扭,每一个字都像画的一样,和纸张上的是同一种字体。
上面同样是一句话:滴答滴答,一人跌落悬崖。
他将餐巾纸也递给喻伽,然后说:“下午我们的人在悬崖下面找到了一具尸体,已经腐烂发臭,几乎摔得粉身碎骨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但这个餐巾纸,并没有被降解。”
真的是预言式杀人。
那么就说明,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将这样的纸条留在受害者身上呢?
是挑衅?
而且凶手也十分聪明,运用类似象形字的字体,让他们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样的人所写的。
“悬崖那个人的身份确认了吗?”喻伽问。
“嗯,家属一早就来认领了。是之前报失踪的那个人。周常。”
怎么在她睡觉的时候发生了那么多事……
喻伽不高兴地撇撇嘴,暗怪自己睡得太死。
“周常,姜彭,”她又缓慢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这两人有关系吗?显然是得罪了同一个人。”
沈迟瑧靠到沙发上:“说是朋友关系。”
“朋友?”喻伽思考了一下:“何钢民,冯纪也是朋友。”
不对,说到这个。
“你下午会那么问冯纪,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嗯,”沈迟瑧坐直身体,正要说这事,门铃突然响了。
他看了喻伽一眼,起身先去开门。
是外卖到了。
他拿了东西到餐桌上,招呼喻伽:“先来吃饭。”
讨论的阵地便换到了餐厅。
沈迟瑧拿了餐具将外卖装好,然后才坐下,开始说:“其实就是一种策略。这个冯纪显然心里有事,我直接问他粱闵的事估计套不出什么来,但用另一个相关的人来试探,也许反而能更好的效果。”
他吃了口饭,才又接着说:“我告诉他何钢民与一起凶手案有关。正常人应该会疑惑是哪起案子,但他却直接说了粱闵,而未提到姜彭。显然,要么他知道内幕,要么就是他心虚。”
“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沈迟瑧说:“在我说出何钢民后他的状态与刚开始不同,明明说着赞美何钢民的话却又有意将杀人动机往何钢民和粱闵的摩擦上引导。显然是在撇清自己。”
“不过”沈迟瑧顿了一下:“意外的是,何钢民那边也是如此。周魏平那边得到的信息和我们在冯纪身上得到的差不多。只不过在他的陈述中,和粱闵水火不容的是冯纪。”
“他们都逃不了干系,”喻伽说:“两个人心里都有鬼,所以才想借着对方撇清自己。”
“嗯,不过这样一来,谁是凶手反而扑所迷离了。”
喻伽皱眉:“其实也有可能是自杀……”
她拿着筷子在碗里乱搅:“根据我们收集到的信息,我粗略地进行了心理尸检。粱闵行为举止像女生,又爱穿女装,别人都觉得他‘不正常’。小村落里包容性不高,如邻居们所说,他从小受欺负,肯定还有歧视和暴力。这样的情况下,他自杀的可能性很高。”
“而且,”她想到了最重要的地方:“几个相关人员都在撇清自己,那么显然是因为自己心虚,怕自己因以往的那些暴力被当成杀人动机,所以一个个都在踢皮球。”
“但也有可能他们之中有凶手,或者是,粱闵因谁而死,所以心虚。”沈迟瑧说。
“也有可能。”喻伽很赞同。
“可是那个纸条,又是怎么回事呢?”喻伽吃了口饭,随意说道。
“连环杀人犯。”沈迟瑧说:“这种罪犯我们一般又称为系列谋杀犯。周常和姜彭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基本上可以排除罪犯是为了寻求认可和物质需求。而根据作案动机我们通常会分为幻想型、任务导向型、享乐型和权力导向型。在这起案件里罪犯属于哪一种类型都有很大的可能性。”
沈迟瑧说的这些喻伽觉得很耳熟,她潜意识里立马做出分析:“罪犯在受害者身上留下的小纸条,更像是一种信号,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仪式。如果纸条是在受害者死后才放进去,那么挑衅的是警察,是任务导向型罪犯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反之如果纸条一早就在受害者身上,那威慑的是受害者,那么罪犯更像是享乐型,想要在受害者身上寻求快乐和刺激。”
沈迟瑧一边听她的分析一边不住地点头,等她讲完,他夸了句:“你成绩一定不错。”
喻伽严肃的表情一松,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一般,世界第三。”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迟瑧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沈迟瑧笑的开怀,毫无形象,喻伽被感染,忍不住也跟着一起笑。
两人笑了会儿,又继续开始吃饭。
沈迟瑧清了清嗓子,才说:“不管是任务导向型还是享乐型,凶手绝不会无缘无故选中了这两个人,想必凶手就是兴旺村里的人。”
喻伽吃饭动作一顿,沈迟瑧的话倒是给了她另外一个思路。
她抬起头说:“周常和姜彭都是普通人,罪犯不会在他们身上寻求认可和物质需求,但仇恨呢?”
对啊。
仇恨呢。
沈迟瑧缓慢着停下了动作。
系列谋杀犯很多都是反社会人格,杀人动机大多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因恨杀人通常发生在单人谋杀案里,所以他基本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这种案例少,但并不代表没有可能。
“很有可能,”他说:“这也是很好的一个切入点。”
他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不见的那些时间里我去查了延年养生馆。跟案件有关的没查到多少,但我查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嗯?什么?”话题突然转变,喻伽的思维一时有些跟不上。
“延年养生馆的所有人罗永安背后注册了好几家公司,而他所涉及的产业不止在兴旺村,在全国很多地方也有这样的店铺。且都是开在偏僻的地方。”
见喻伽眼里有疑惑,他解释道:“就是那个死在一楼大厅里的那个人。”
原来是他。
喻伽恍然,又听沈迟瑧继续说:“罗永安死后养生馆不让查,显然背后不止这么简单。”
他冷笑了一下:“他死后,那些店铺却依旧有条不紊的运营着,显然罗永安只是个挂名掌柜,藏在他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老板。而真正的幕后者,我猜……”
说到这,他停住了。
喻伽想了一会儿,大概懂他的意思了。
官商相护算不上什么新鲜的,只怕是——暗度陈仓。
这样的店铺能开下去,却一直没有被查封,一是因为地方偏僻,不容易引起注意,另一方面,上面肯定有人默许了这样的存在。
而如果仅仅是官商相护,沈迟瑧定然不会接到那个电话。
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沉默了半饷,才呆呆地问了句:“那,怎么办?”
沈迟瑧也没有心情吃饭了,他拿出烟,想抽。
将烟盒在手里转了几圈,他又放了回去,叹了口气,回道:“不知道。”
他只是一个小警察,没有那样大的通天本事。
就算想揪出幕后真正的那个人,现在的他也做不到。
两人皆沉默无言,过了会儿,喻伽起身收拾碗筷。
沈迟瑧哪能让她做这些,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来。你去玩会儿。”
说到玩,喻伽才意识起什么:“晖真呢?怎么不见他了。”
沈迟瑧将碗筷都放进水槽里,转过身回答她:“暂时先送去福利院了,兴旺村现在这么乱,让他待在那里也不太好。”
“他没有闹吗?”喻伽有点担心。
“没有,”沈迟瑧又收拾了桌上的剩菜:“还挺懂事的,没哭也没闹,还自己收拾了东西。”
喻伽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们现在都忙,其实也没人能顾得上他。
只是,这小孩也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