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恶魔之眼
原本按照国王的命令，贞德将独自返回巴黎北部的法军驻地，而吉尔·德·雷将继续负责管理巴黎东面的法军。然而，在元帅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坚持要护送着少女返回营地。
半个小时后，两人便骑马来到了北部营地中。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他们从营地中缓缓走过，按照往常，那些士兵将很快认出少女和元帅，然而怀着尊敬和兴奋向他们问好。然而，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完全没有出征巴黎时那般士气高昂的模样，反而像是吃了一场大败仗一样。
然而这里似乎又没有发生过任何战斗，不少士兵虽然穿上了盔甲，但是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的血迹，而且也没有拿起武器。一些人郁郁寡欢地蹲坐在营地边缘，也有一些人有些不安地来回踱步。总之，一种古怪的气氛弥漫着整个法军营地。
在先前那名传令军官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营地的主帐前。在这周围，她看到了不少昏睡在附近的士兵，而有十几位是身着板甲的骑士。
她和元帅走入营帐，却看见这样的一幕：查理七世一脸阴云，双手交叉搁在面前，仿佛遇到了国家存亡的巨大难题；而阿朗松公爵则是双手捂面坐在一旁，像是一位跌落至人生低谷的失落者。
“国王陛下。”贞德朝国王行礼道，接着也向阿朗松公爵打了声招呼，“公爵阁下。”
国王微微点头示意，但没有说话；而阿朗松公爵则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他放下双手，抬头看向了贞德。少女看到了一张憔悴的面孔，一瞬间她还以为阿朗松公爵突然衰老了十几岁。
“你来了啊……”他无力地说道，头颅随后又垂落下去，“真好，至少我们还有一点希望。”
“约翰，你……”贞德感到疑惑无比。她想不出来，为什么阿朗松公爵会遭到如此打击，就在他们兵分两路前，这位年轻的公爵还给她讲了一个笑话，显得乐观而自信。
莫非是攻城器械遭到了破坏？但也不至于这样啊……
“国王陛下，发生了什么？”贞德最后向查理七世提出了疑问。
国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少女，叹了一口气。“就在传令兵离开后，一个穿着灰色披风的男人，几乎是赤手空拳地闯入了营地。我的士兵和骑士前去缉拿，却都被那个人轻易地解决了……而这位，”他的手臂指向了颓丧的阿朗松公爵，“在一招之内被对方击败。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缴械，然后被击昏了。”
少女听到了这种战斗细节后，仿佛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只有一个人吗，陛下？”吉尔·德·雷开口问道，他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无法想象，一名没有携带武器人在法军营地中如入无人之境，且无人可挡——毕竟就连斯巴达的三百勇士，也是需要精良的装备和完善的配合才拖延住了阿契美尼德帝国的铁蹄。
然而那个不速之客做到了，而且是以一种碾压式的姿态做到的。那种可怕的速度、力量和技巧，让他能够轻松地游走在数百人之中、伤人而不杀人。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坚信，如果给对方不是坚持赤手空拳，那么与其战斗的那些法军战士就不是被击昏那么简单了——估计他们的军营将会血流成河。
“是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能相信。”查理七世的目光变得沉重起来，“他最终来到了我的面前，却没有对我动手，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了谈判。”
“谈判？”元帅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是巴黎叛匪的信使么？”
“他不但是巴黎的使者……”查理七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陈述道，“他说自己名为莱茵·冯·克劳塞维茨，巴黎的执政官。”
——
“那么，他提出了什么条件？”吉尔·德·雷问道，“既然要谈判，他想要双方交换什么？或者说，他们想用什么来交换和平？”
“他们将归还冠冕和权杖，并且赋予我们与巴黎人进行交易的权利。”查理七世苦笑一声，“而他们提出让我们放弃对巴黎的围攻，并在我们与英格兰人、勃艮第人恢复和平前承认巴黎的中立地位，只有在战争结束后，巴黎才会归降。但从此以后，巴黎地方行政、税收和城市武装都将由本地市民自行管理，国王和贵族不得插手……”
“好大的胃口啊……”元帅冷笑道，“那个执政官居然如此自大？”
“是，胃口很大。但他不是自大，他有能力逼迫我们。”国王无奈地解释道，“他是个怪物，他让我们的军队胆寒。只要他在，我们绝无可能用武力攻克巴黎。”
“这怎么可能，陛下？他只是一个人，又不是——”吉尔·德·雷刚想反驳，却被直接打断了。
“吉尔·德·雷元帅，”阿朗松公爵突然开口说道，“他就是一个恶魔。你没有当面见到他，你不会理解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千名士兵手持兵刃包围着他，却在和他的对峙中开始退缩，无人敢再进一步，甚至有人开始退缩！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强大，”阿朗松公爵露出了可怕的表情，“他的言语，就是恶魔的嘲笑，无情地揭露了所有人内心的渴望，我们看到了痛苦……他让他们开始自我否认、自我忏悔……但最重要的是，那只眼睛……他是一个魔鬼，行走在人间的魔鬼……”虽然他的叙述混乱，但是看着阿朗松公爵的模样，少女和元帅大概也明白了情况。
“所以他有着恶魔的能力？能够读心？能够轻易地粉碎大军的信心？”吉尔·德·雷总结了他的描述。
“我不知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没有异常……”阿朗松公爵的神情再次变得低落，“知道我看见了，那只眼睛……啊，全能的主，请原谅我的懦弱……”他最后低声祈祷了一句，被感知敏锐的少女听到了，但她没有说什么。
“国王陛下，我想可以用严酷军法……”元帅想要提出一个似乎有效的建议。
“没有用的，这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查理七世也是面色忧愁地说道，“我们的恐惧没有超越他带来的恐惧，那将毫无用处。你们肯定难以理解，但最好也别理解……奥尔良的少女，你有办法吗？”说到最后一句，国王还是抱起了最后一点希望。查理七世很明白部下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也亲身经历了那个转瞬即逝的噩梦——他看到了那只眼睛，还有那令人目视就会疯狂的黑色太阳。他绝对不会再想经历第二遍。
但国王同时也怀着一丝希望，企盼着法军中能有人再度扛起大旗，让整支军队从厌战的深渊中脱身。而眼前的这两人，似乎就是最后的希望了，因为他们没有感受到那种绝望、恐惧和厌战，尤其是这位奥尔良少女，她是法兰西军队乃至法兰西人民的精神支柱，一位弥赛亚式的人物。
“我……”少女本来想拒绝，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巴黎城内的和平，她也失去了对巴黎发起十字军圣战的动力。但如果莱茵先生真的瓦解了法军战斗的意志，那么接下来他们将无法与其他敌人战斗，遭遇任何敌人都可能都会迎来惨败，导致他们前功尽弃。
“……会尽力的……”少女最后说道。很显然，她还有没说完的话。国王注意到了这一点，便指示她说出想法。
少女犹豫了片刻，最后说道：“我将尽全力让他们恢复士气……但是，我希望您能答应巴黎的条件，离开这里，与我们真正的敌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