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恩培多克勒

我们已经发现，毕达哥拉斯是哲学家、预言者、科学家和假行家的混合体，这些身份的特质也在恩培多克勒得到了极其充分的体现。恩培多克勒的鼎盛期大约是公元前四四〇年，由此可见，他与巴门尼德生活在同一时代，只是相对年轻些，不过他的学说在某些方面更接近赫拉克利特。

有关恩培多克勒的传说非常多。人们认为他曾展现过种种奇迹，或者类似的事，有时候是通过魔法，有时候是凭借他的科学知识。据说，他能控制风；他复活了一个似乎已经死了三十天的女人；关于他的死亡，有传说表示，为了证明自己是神，他最后跳进了埃特纳火山口。

他对科学最重要的贡献，是他发现空气是一种单独的物质。他观察到，把一个桶或者类似的器皿倒着放进水中，水不会进入桶中，由此证明了这个观点。他说：

“一个女孩子手里把玩着铜光闪闪的水钟（水滴计时器，类似于沙漏），把管口放在她秀丽的手上，然后把水钟放入大量银色的液体中，液体不会流进水钟，因为里面有空气顶着滴水的小孔，除非她把手拿开，让液体涌入；空气逸出，才会有等量的液体流进去。”

这段话是他在解释呼吸原理时说的。

他还发现了至少一个有关离心力的例子：如果把一杯水固定在绳子的末端，在抡起绳子使水杯旋转的时候，水不会流出来。

他认识到，植物界也有性别之分，而且他也有一种演化论与适者生存的理论（必须承认这很有想象力）。最初“外面散布着各种生生死死的生物，种类数之不尽，形态各异，令人称奇”。有的有头无颈，有的有背而无肩，有的有眼无额，还有单个的肢体寻求合体的机会，这些东西可能有机会结合在一起。有的生物长着无数只手，蹒跚而行。有的生物面部和胸部朝向相反。有的生物牛身人头，有的牛头人身；还有雌雄同体的，既有雄性特征又有雌性特征，但是它们不能生育。到最后，只有一些特定形态的物种幸存下来。

至于天文学方面：他知道月光不是自身发光而是反射了其他光，而且认为太阳光也是一样；他说光的行进也需要时间，但是时间极短，我们观察不到；他知道日食是因为月亮出现在日地之间，关于这个真相，他似乎是从阿那克萨戈拉那里得知的。

他是意大利医学学派的奠基人，由此起源的医学学派影响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所有这些都表明，他所处的时代，在科学方面极具活力，后来的希腊时代无法与之同日而语。

现在，我来谈谈他的宇宙论。前面提到过，他确立了学说，将土、气、火与水视为四种元素（虽然他没有使用“元素”这个名字）。每种元素都是永远存在的，但是它们可以按不同比例混合，由此便产生了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发现的种种不断变化的复杂物质。爱使它们聚合，斗争使它们分离。在恩培多克勒看来，爱与斗争，和土、气、火、水一样，属于同一等级的原始物质。有些时期爱占上风，有些时期斗争更强大。曾经有过一段黄金时代，爱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在那个时代，人们只崇拜塞浦路斯的爱神。世界上的变化不受目的支配，只受“偶然”和“必然”支配。这里存在一个循环：当爱使这些元素充分混合，斗争会按部就班地再次把它们分开；当斗争把它们分开之后，爱又会一点一点将它们结合起来。因此每种组合物都是暂时的；只有元素，以及爱和斗争，是永恒存在的。

恩培多克勒认为，物质的世界是一个球体在黄金时代，斗争在球的外面，爱在球的里面；然后，斗争逐渐侵入内部，爱被驱逐出去，直到发展至最糟糕的情况，斗争完全进入内部，爱完全被驱逐到球的外面。然后——虽然我们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开始反向运动，直到重新回归黄金时代，但是不会永远停留在黄金时代。整个循环继续周而复始。

除了科学之外，恩培多克勒的创造性主要体现在四元素学说，以及用爱和斗争这两个准则来解释变化。

他抛弃了一元论，认为自然过程受偶然和必然支配，不受目的支配。从这些方面来看，他的哲学思想比巴门尼德、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更具科学性。在其他方面，他确实也认可了当时的一些迷信思想；但是即便在这方面，他的表现也不比更近代的科学家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