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真
要不说,薛柏耀还是太过纯然了。
连太原公主和严斌都知道薛九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人,而薛柏耀还没议事到,问题其实是出在了长安的薛家身上。
只是薛九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乖巧地点头答应薛柏耀。
第二天一早,薛九就坐上了返回长安的马车,随行的除了去接她的家仆们以外,还有薛柏耀新给薛九买的两个婢女。
从外面买的。
这是因为薛九在委婉地拒绝了薛柏耀塞来的薛家婢女后,另提了个要求,薛柏耀自然应允,二话不说,出发前就买了回来。
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瘦骨嶙峋,但胜在眼睛通透,看着激灵。
“叫什么?”薛九抬起头,目光从面前的书挪到两个小姑娘身上,问道。
薛柏耀摆了摆手,说:“没名字,你给她们取个就好了。”
说完,他就去前头装车了。
薛九便招手示意她们过来,温柔地询问她们,在确认她们果真没有名字后,就给她们取名为圆儿和满儿。
得了名字,圆儿和满儿赶忙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谢恩。
“以后跟在我身边,要机敏,不要动不动就跪在地上。”薛九嘱咐着,将她们扶起来,“只有在见到皇帝时,才需要你们行如此大礼。”
马车外的景色越发冷肃,寒风透过窗户卷入车里。
圆儿要去解下被束起的车帘,却被薛九叫住,“就这样,不用动它,你们若是冷,可以靠炉子近一些。”
她将装着热水的炉子拨过去一些,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了外头。眼下她正需要这样的冷风,才能时刻保持清醒。
重回长安,有许多的麻烦事摆在薛九的面前,而作为望安县主的她,其实在绝大多数是没有自保能力的。
当然,打人的能力是有的。
倘若真到了不得不以武服人的时候,薛九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打服不少人的。
车辕上赶车的仍旧是薛柏耀。
他对薛九的看重远远超过了寻常兄妹之间的感情,但薛九自问身上暂时是没有薛柏耀可以图谋的,所以只能姑且当薛柏耀是真的一片赤忱。
听到薛九在里面说话,薛柏耀吹了声口哨,偏头喊道:“九儿,你出来瞧瞧,已经能看到长安的城墙了!”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到长安,探出身子的薛九还是发出了一声感叹。短短的唏嘘中,透漏着重归故土的近乡情怯,也饱含着为以后生活的担忧。
可无论如何,她回来了,也必须回来。
薛家的下人一早就守在了门口,主母姜青鸢穿戴华贵,双目微红,在女儿薛心宜的搀扶下,站在首列。
“母亲!”薛柏耀勒停马车后,翻身向姜青鸢行礼,又从袖笼里取了个小圆匣子出来递给薛心宜。
两人笑嘻嘻地凑趣说着什么。
薛九单手掀开车帘,扶着车辕下马车,在看到姜青鸢和薛心宜后,不急不慢地走过去,福身向姜青鸢行礼。
“九儿——”
姜青鸢松开薛心宜,泪流满面地一把拥住了薛九。她哭得实在动情,以至于旁边那些个下人也跟着红了眼睛,纷纷抹泪。
长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不少,大家见到薛家主母如此对待寻回来的女儿,一个个都持赞赏态度,对姜青鸢连连点头。
只有薛心宜,始终木着脸,犹如局外人。
薛心宜倒是生得极像姜青鸢,螓首蛾眉,妩媚纤弱,即便是不笑,也颇有风韵。
“娘亲想你想得好苦啊!”
声泪俱下的姜青鸢任谁看了,都会生出几分同情来,要是不知道薛家内情的,恐怕都会以为姜青鸢是薛九的亲生母亲。
薛九抬手拍了拍姜青鸢的背,安慰道:“二娘不必伤感,如今九儿平安回来,也算是能让我娘在九泉之下瞑目了。”
一声二娘,生生把姜青鸢的哭喊都被噎了回去。
时下长安是要叫继室为二娘不假,可姜青鸢在薛家这么多年,享受的都是元配的待遇,谁人敢称呼她一句二娘?
“好了好了,九儿舟车劳顿,咱们还是进去让她歇会儿吧。”薛柏耀赶忙打圆场调和,“母亲也是,哭多了伤眼睛的,您是又忘了李太医的话了?您这眼睛可不能再落泪了。”
他一手揽着姜青鸢,一手牵着薛九,示意后头的下人们赶紧去收拾院落,准备膳食。
全程一言不发的薛心宜到这时才冷哼一声,跟在薛柏耀的后头,凉丝丝地说道:“三哥,你这接回来的哪儿是妹妹,分明是个祖宗。”
“去去去。”薛柏耀转头一个白眼翻回去,无声地比着嘴型说:“还嫌不够乱呐?”
薛家的热闹事很快就传遍了长安,众人都喜欢瞧新鲜事,更想看这望安县主的名头到底是哪位承衔。是以,之后的几日里,这薛家门口都多了好些摊贩,就等着拿一手的小道消息,转手卖出去。
而薛九这头,姜青鸢分给她一间名为玲珑的院子,听说是从前薛柏耀的院子。在主院里陪着姜青鸢扮母慈子孝地吃过饭后,薛九便领着婢女回了玲珑院。
她本来以为这玲珑院好歹是薛柏耀住过的地府,差劲不到哪儿去,结果一进院门,就看到那摇摇欲坠的堂屋大门轰然倒塌,院中水榭更是污浊冲天,连里屋的桌椅床铺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踩过一片废墟,薛九在后院的墙头,抓到两个贼眉鼠眼的仆人。
这两人估计是没料到薛九能这么快回来,正躲在墙根下喝酒,听到前头走路的声音后,才着急忙慌地翻墙,也就刚好被薛九抓了个正着。
“娘子,咱们该怎么办?”满儿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挡在了圆儿身前,轻声问道:“这两个人形迹可疑,是不是要交给官府去?”
听到满儿的话,那两个仆人连忙痛哭流涕地求饶:“还请娘子饶恕,还请娘子绕是啊!小的只不过是馋酒了,偷溜进来喝口厨房的酒罢了,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