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消化内科病房，最近病房来了一对老夫妻，其实就是老爷子胃部有息肉，胃镜下切除后住院几天，老伴一直陪着。老两口对各位医护人员都很理解，对于各项病房管理制度也是严格遵守，每次查房结束，都会对医生护士们笑笑，面对谭小蓉在带教中做SP（标准化病人）的要求，老两口也是没有太多犹豫，带教的学生有些“笨手笨脚”，而老爷子，也是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也是叮嘱年轻人以后好好跟着何老师谭老师学习。老两口的这种豁达，也是让谭小蓉何莉娟都很敬佩。当然，有一点，也是让医务人员有些好奇，老人家住院，子女一直没露脸，当然，两位老人都说女儿忙请不了假，而老太太更是说自己晚上觉少，陪老爷子住院正合适。
作为上级医师看病历，何莉娟和谭小蓉，也是发现这老爷子不一般，住院看病报销比例挺高，当然每次查房，两位年近四十的医生，也是会被老爷子的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场感动。还有一天要出院了，这天老太太拿了两大袋点心，算是老字号的点心，执意要送给各位医护人员，谭小蓉何莉娟也是挡也挡住不，只好收下，整个办公室，都是糕点香。面对各位医生护士的感谢，老太太也是说，感觉你们这些医生护士就和自己的女儿同龄，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样，老两口的真挚，也是让各位挺感动。
下午，急诊科叫会诊，几位主治不是在处理组里棘手的病人就是在开会，何莉娟已经怀孕四个半月，谭小蓉自己亲自去。急诊科各位看到消化内科来了一位副主任来会诊一位食物中毒的，也是惊掉了下巴。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给了治疗方案，也是“调侃”了一下几年前跟过自己的几位年轻医生。准备回病房，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赵主任还是这么忙啊。而几位年轻医生，呆了两秒，看了看她，说了一句——赵主任在ICU……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感觉很痛，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全身都是各种管子。后来一位医生一位护士陪着老公赵志强走了进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老公，哭成那个样子，两位转岗前，都是穿了十几年橄榄绿的，坚强已成习惯，只是疼痛中的她，还不是很理解，自己差点再也见不到他。
赵志强没有住进ICU，不过那天已经瘫在了ICU门外，谭旭从津海大学附属医院转到津海医科大学一附院后，直接转到了ICU，做了二十几年医生，没有想到，有一天，要给妻子签病危通知书，而且找他谈话的，还是自己的亲弟，赵志华，一句“大哥，嫂子情况，很不好，你最好有个准备。”他已经感觉站着都在飘。
救护车到场前，行动二支队的几位同事就一直再给她做心肺复苏，救护车到场后，急救医生直接给她插管，上了Auto Pulse自动心肺复苏器，到了津海大学附属医院急诊室，又抢救了二十多分钟，恢复了心跳，准备转入ICU时，病情再次恶化，为了把她抢回来，直接上了体外膜肺（ECMO），初步判断，是因为病毒感染加之极度劳累未能休息好，导致的多器官衰竭。转院时，也是带着体外膜肺在转院。没有几位同事知道，看到自己的嫂子转到自己所在的科室，然后还要跟自己亲哥谈病危通知书，对于赵志华，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没有人敢问。
那些天，赵志强近乎是一直在医院，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双方父母说，该怎么和儿子女儿说，每天下了班，就脱下白大褂，靠在ICU外的长椅上，看着手机里小女儿一岁时拍摄的去全家福，看着妻子抱着女儿笑得很开心，他真的感觉，心好痛。每次赵志华出ICU，总是告诫自己，不能再刺激他，他现在的心理压力很大，毫不夸张地说，已经处在奔溃的边缘。
万幸的事，妻子挺了过来，第五天，妻子醒了，第七天，体外膜肺拔管撤机。估计一周后，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不过未来的复健，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谭旭转入心内科那天，赵志华没有露脸，一个人走到盥洗室，一直在用冷水洗脸。感觉清醒不少走出盥洗室，却见到谭小蓉在不远处，看着他。
那天两人都没着急回家，路对面咖啡馆，她喜欢卡布奇诺，不过给他点了一杯香草，牛奶和糖挺多，据说喝了，会心情好一些。
“谢谢啊，谭主任，又请我和咖啡。”
“下班了，还是叫我小谭吧，这种香草咖啡，好喝么？”
“挺好，挺好。”
“最近，辛苦了。”
“哎，其实嘛，只要是病情复杂的病人，我肯定是要在病房多待一会的。谢谢你，小谭，这段时间，一直在安慰我和我哥，有的时候回家晚了，你还会点了外卖放在门卫。”
“这么说就见外了啊，你和你哥，都是我的前辈啊。不容易，你们真的不容易，佩服你们ICU，也佩服你，这么严重，还是把她拉回来了。”
“都是大家的功劳，都是大家的功劳，就是挺累的，最近嫂子也转普通病房了，不过我自己还是感觉，怎么说呢，这个吧……”
“你也是忘不掉，是么？”
“是。”
“我也一样。”
也就是五秒的沉寂，他也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谭小蓉面前隐藏什么，虽然她不仅是主任医师博导科室副主任，虽然她只比自己年轻五岁也曾经科室轮转跟过自己。似乎在谭小蓉面前，他已经没有什么“戒备”，哪怕是伤感流露，他也不会觉得有太多不妥。她明白，他还是很难原谅当年的自己，而他也明白，那段感情那段婚姻，对她，真的是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