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楚玖妹抬头看着星空。她在识别哪里是漠北草原。刚懂事不久，她就从恩师那里学会了观察星星的排列，来辨识方向。在江湖独自闯荡多年，她庆幸自己从没有对这项技能生疏。
她和张大安已经离开了奴尔干之地。此间已是大同。
老兵在当日的战斗中受了几处皮外伤，虽然问题不大，但需要调养。
上官剑星的遗体，楚玖妹则是按照对方临终前的遗愿，进行了火化，撒在了奴尔干。而那一丛毒蝇蕈，则彻底被烧毁。实际上在看到那一丛毒蝇蕈第一眼时，楚玖妹就已经解开了上官剑星疯掉最关键的一块谜题。那便是毒蝇蕈的孢子。
也就是最初装入小匣子内的那颗，是携带着蘑菇孢子的毒蝇蕈。匣子裂开后，正巧把肉眼难以看见，却依旧带有致幻和毒性的孢子洒了出来。上官剑星“天葬”死亡前吸入了一部分，所以导致发狂，并使身体病态的强壮起来。另一部分留在了他躺过的位置，长成了那一丛毒蝇蕈，令上官剑星可以长期服用。所以老兵当时发现，并想要接近那丛毒蝇蕈时。上官剑星怕毒蝇蕈被破坏，才会突然现身。
当然，楚玖妹在照顾老兵的那几日里继续反复检查过，那一带已再没有一点毒蝇蕈曾经存在过的迹象了。
楚玖妹和张大安陪着老兵待了几天，本想再多留段时日照顾，却被老人家硬梆梆的拒绝了。最后楚玖妹只得留下了一些草药，以及在洞中石壁刻下了医嘱，并且还有几副延年益寿的药方。
走时，老兵来送他们。天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白雪横千丈，青天泻二流。当她走在旧官道上回头望去，见那名手握戚刀的老人还伫立在风雪中。一动没动。
就如同化身为了国朝在奴尔干大地上，最后的一座界碑...
现在，楚玖妹和张大安的中间仍然是一团跳动着的篝火。
“那个...玖妹，你真的不打算再回你的门派了吗？”张大安问她。
“嗯。”楚玖妹的视线从夜空转了过来。“江湖事，江湖了，我本就想在此事过后便离开宗门的。再说，宗门只是让我去到奴尔干寻找上官师兄，我做到了。至于毒蝇蕈，那是上官师兄的任务。所以我已不欠宗门什么了。”
“额，可上官剑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连信件都不往回送一封吗？”
“上官师兄这段时间在奴尔干闹出了这么多的人命，宗门真要想搞清这件事，早晚都能知道的。”
“也是，那么多人死掉，而且是死无全尸，这种消息不可能瞒得住...”想到江湖上自然有江湖上传讯情报的方式，张大安点头道。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问起了楚玖妹。“对啊，玖妹，至今俺也还没搞明白，当时上官剑星杀那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我感觉他可能...是在划分地盘吧。”
“划地盘？”
“后来我回去看了一下，他杀人的那一带，正好是以那一丛毒蝇蕈为中心。他应该是不想让人靠近那里...”楚玖妹说，语调中带着叹息。
“天爷...这玩意就算用起来再妙，我以后也绝不去碰，太可怖了...”张大安摇了摇头。
安静了一会，然后他又问了起来。“那毒蘑菇呢？就一点不给朝廷留了吗？”
“上官师兄临终前可是特意嘱咐我，不要将毒蝇蕈带回中原为祸人间。我是答应了他的。江湖人出门在外，不可言而无信。”
“可这样做...朝廷那边，真的不会来追查吗？”
“我猜朝廷是不会来追查的。”
“额，为啥？”张大安不解道。
楚玖妹没有立刻答复张大安。因为她觉得这种“小事”，是不会被朝廷放在眼中的。若真的一心想要毒蝇蕈，大不了再派人去北境寻便是了，何必追查搞得那么麻烦。而且上官剑星在奴尔干杀的人中，也有建州女真。估计此刻早就惊动了那个所谓的“建州卫”。若朝廷这时派人来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究竟上官师兄是谁派到奴尔干的吗。楚玖妹不觉得朝廷有那么傻，非去冒着激怒建州人的危险，和她们这两个无名小卒没完没了。
但这样解释起来，她又觉得太复杂了，所以狡黠的笑了一笑。
“因为证据都早被烧毁了，所有的线索都没了，如何查？除非...”楚玖妹故意卖关子。
“除非啥？”张大安果然上了钩。
“除非作为唯一知道真相的老将军，非去把我们告发了呗，咯咯...”楚玖妹得逞般的笑了起来。
“嗨，玖妹你真是...大叔那种好汉，怎会出卖俺们...你总爱来逗俺...”张大安摸了摸脑袋。不过随即又心满意足的笑了，说了句。“奴尔干没了那群参客和上官剑星后，应该能安宁一段时日吧...嘿嘿...这次我们到底是帮到了大叔...”
听了张大安的话后，楚玖妹也同样会心的笑了起来。她和张大安在陪老兵调养的那段时间，不止一次见到奴尔干的野人女真们，在看到插在老兵山洞旁地面上的那柄上官剑星的宝剑后，敬畏的贡献出猎下的野物，并在山洞外不停跪拜的场景。这些野人跪拜时的那种虔诚，就如同在向奴尔干最崇高的守护山神祈祷一般。
“其实小妹有件事，倒还一直未来得及问大安哥你呢？”
“啊？啥事？”
“那日你怎么突然便改了主意，非要回老将军那里去的？”
“那个...也没啥，因为之前找大叔比试时，他就点拨过，要俺改变打斗方式。所以那日大叔把鸟铳给了俺的时候，俺就明白。既然大叔那种高手都让俺用这杆铳，便是应该觉得用这杆铳可以让俺成事！让俺变厉害！让俺不会再因武艺不够好连累别人！再加上你又说过，那上官剑星若继续被那毒蘑菇影响，必然身体会越来越差，于是当时俺也就不再去怕了。这才赶了回去，打算大不了就和上官剑星耗着，总比把大叔一个人留在那里强。”
“就这么简单？”
“嗯。”
“呵呵，你这也算是一员福将了，错有错着，方能救了老将军一命。你知道吗？后来老将军还和我夸你那一枪打的准来的。并还说早就看出你是当铳手的料。”
“真的吗？是了，火铳不用肩去硬顶，开火击发之时会握拿不稳。而大叔他的确有说过俺臂膀有劲来的。嘿嘿...”
这时候，火堆里的柴禾，适时的“噼啪”响了两声。
“玖妹...你真的打算去草原吗？”
“嗯，大同的疫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据说北方的草原上又出现了非常多相似症状的病人。我觉得我的药方还可以改进。所以我要去那里。”
“那个...”张大安脸有些红。“其实俺还不忙着回辽东，你也是知道的，就算俺回去也没什么事做...”
“怎么？你打算回辽东了吗？”楚玖妹故意问着。
“哪有！怎么会？”
“那说这些干嘛？”
“嗨，是是，是俺的错！俺明日便去多准备些干粮和肉干去...哦，对了，还有马匹，草原上无马可不成...那个...还要准备什么来的...”
“大安哥。”
“嗯？”
“往我这边坐点，烟飘去你那边了。”
“哦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