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仁者之心
现在他也顾不得再多说，快步走上前去，却见几人已经围在一个水潭前。看见陈简之上来，邵淇嗔道：“陈简之，还当你怕得逃了呢。”
何慕慈怕陈简之挂不住，柔声道：“小淇，别再说了。现在封印须在这儿进行，如果顺利，百年后混沌再次被封印时，灵气就不会外泄出洞，也就不必再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徐仙策心说这一次可未必靠谱。但看着乔野雄坦然自若的样子，他有点羞愧，朗声道：“何师姐，扶危济困，乃是修道人本分。济困无过于救世，我们的名字得以刻上登仙录，就算自己无知，又有什么不可？”
何慕慈淡淡一笑道：“好。那我将玉牒供在潭边，大家自行找一个所在施术。”她顿了顿，又道：“仁者天佑，大家努力。”
这其实已是遗言了。但听着何慕慈温柔的声音，陈简之毫无伤心畏惧，反而极是坦然，心道：“是啊。能以我一身之力，换来中洲千家万户安宁，这本来就是得其所哉。”
眼见何慕慈将玉牒放好，陈简之退了几步，正待在地上打坐，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向后跑了几步，靠到了壁边。
这儿，正是沈梦棠身形被困之处。陈简之一到边上，便在心中道：“大哥，我该怎么替换你？”
这话极是突然，沈梦棠也大吃一惊，说道：“什么？简之，你还要替换我？”
陈简之笑了笑：“人生不在修短，只在做了些什么。我反正要以此身为代价来封印混沌，那趁身体还在救大哥出来，亦是多一项功德，何乐而不为。”
沈梦棠突然沉默了。他在混沌洞里困顿百年，形神分离，这等痛苦实不可向外人道。但陈简之明明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仍要来替换自己，沈梦棠亦是万万想不到。
他还在默然，陈简之已有点不耐烦了，说道：“快点，要来不及了。”
这话他不由自主地说出来。那边的何慕慈只道是催自己，柔声道：“陈师弟，不用着急，看玉牒亮起时施术，将灵力灌注入内即可。”
沈梦棠这时道：“简之，你只要触到我，便将我替换下来了。”
陈简之也没想到居然如此简单，便在沈梦棠石壁身形边上坐下，伸手一触。手一触到，也如碰到了石头，但指尖却有一股极其阴寒之气流入，立时让他浑身僵直。但他形神并没有分离，除了身体再动不得，内息仍是运转如常，心道：“其实也没有大哥说的那么难受。不过马上我也要身化飞灰了，难不难受也无关紧要。”
他身体一旦僵直，壁上的沈梦棠却忽地从壁上走了下来。沈梦棠这身体已然百年不能动，一旦下来，周身骨节都很是僵硬。陈简之见他伸展了一下，心道：“大哥，你快走啊！留在洞里，就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了！”只是现在沈梦棠已然形神合一，不能再与陈简之心意相通，自是听不到陈简之想些什么了。
前面的何慕慈也不知陈简之这边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是封印主持，自知肩上责任重大。因为禁地地极遭袁洪破坏，若非杨戬在外竭力支撑，现在这混沌洞只怕早已崩塌了。而现在必须趁着杨戬将禁地控制住的那一刻施术方能有效，她要等的便是这一刻。眼见黑水潭中细浪一点点平息，她知道那一刻即将来临，说道：“大家小心了！”
玉牒一下亮了起来。那是封印即将崩坏的预兆，也是新加封印的最佳时机。就在玉牒亮起的一刻，黑水潭边打坐的五人身上射出了五条五色光带。
金白木青水黑火红土黄。五条光带贯入玉牒，将混沌洞映得一片通明。黑水潭本来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但此时却能看到潭水深不可测，玉牒的亮光映在水中，在极深处有一个黑色的巨影正在蠕动，那便是妖祖混沌了。
陈简之虽然不能动，但眼前也看到了身边的沈梦棠。沈梦棠从石壁中脱身，按理以他的道行，就算四脚俱残，也能轻易逃出洞去，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黑水潭，动也不动。
玉牒的亮光亮到了极处，但潭中升起的黑气却也越来越浓。此时何慕慈额边的冷汗已然将鬓发都濡湿成一片，她的心底也越来越凉。
即使五人都有必死的决心，但封印只怕要失败了！
何慕慈心里已渐渐绝望。如果玉牒的亮光再暗下去，被黑气吞没，那便是混沌打破了封印冲出来了。只是因为袁洪先前伤到了地极，玉牒纵然集五人合力，灵力仍不能触及混沌的黑气，只能白白消耗。而他五人的道行与混沌这等万妖之祖实不能相提并论，纵然靠着封印之力暂居上风，却迟早会用尽。那时黑气涌出混沌洞，吞没天地，就算在外面竭力支撑着的真君师父也要难逃一劫。
何慕慈虽然打着坐，但眼光已然一个个扫了过去。除了陈简之坐得靠后，她不转头看不到，另三人都在她视野之中。几人中道行相对较弱一点的徐仙策脸已涨得通红，他身上发出的红色灵光却丝毫不变，反是后面传来白色灵光暗淡了许多。
那正是陈简之发出的金属灵气。看样子，他很可能就会撑不住了。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不惜一死，直接执着玉牒冲入黑气。然而如此一来，玉牒中的五行灵气又很难保持一致，特别是陈简之这道灵气随时都可能断绝，那时只能白白送死。只是不这样的话，又将前功尽弃。
就在何慕慈终要孤注一掷站起来的当口，陈简之只觉神魂俱渺。
他先前以大解脱印与袁洪周旋，就几乎耗尽了心力。现在为了替换沈梦棠，坐得靠后了一点。也正是靠后这几尺，让他的灵力有不继之势。
其实他也有何慕慈一样的念头，便是捧起玉牒，拼着一死冲入潭中。纵然自己身化飞灰，但混沌被封印，何师姐、小淇，还有徐乔两位师兄都能平安无恙。可是他身如木石，虽有这个念头，却是连小指头都动弹不了一下。正在又气又急，却听得有人道：“简之，替我照顾好巨灵。”
那是沈梦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