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年冬天
苦难，是迎在寒风中的一枝梅。
倔强，是扎在高山下的一棵松。
1944年12月22日，冬至，黔南某县紫林山。
自1944年年初，日本帝国主义在中国和太平洋战场接连失利后，日本军中及国内的厌战情绪就日益高涨，国内百姓均想尽快结束这场不义战争。为了摆脱当前的不利局面，日军高层不顾国内百姓反对，悍然发动了侵华战争失败前规模最大的一次攻势。
据后来公开资料显示，当时日军集结五十万军队，从1944年4月开始，先后在华发动了豫中会战、长衡会战和桂柳会战。
日军来势汹汹，一路南下，穷凶极恶的日军在十一月中旬占领宜山后，又集结两个精锐师团，六个联队近万人，从宜山兵分三路沿黔桂边境北上入侵“西南门户”黔南独山。
这次扫荡，日军在我黔南地区犯了诸多不可饶恕之罪行。日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残暴罪行不仅给黔南地区造成了空前的灾难，还有数十万从外省逃难过来的同胞，被迫害致死者不计其数。
紫林山群山丛立、层峦叠嶂、古木参天、水声潺潺，天然植被以亚热带常绿阔叶林为主。
在这群山丛林间，却有一十八九岁的少年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一只独自徘徊觅食的通体黝黑的山猪。别看山猪看似笨拙，但是实际上却极为难缠凶猛，它皮糙肉厚，如果不能给其致命一击，那么它会凶性大发，不顾一切的追逐猎人，不死不休。
只见，此时那少年手持一把汉阳造，伏身在一人高的草丛中，双目炯炯，神情谨慎而自信，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之气，如果不看他的年龄，竟隐隐给人一种老猎手的精干之感。
而远处四百米之外的那头山猪，浑然不知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进少年布置的猎杀范围之内。“四百米，三百九十米，三百八十米，三百八十五米……”少年双眼死死盯着那头山猪，在心中默念着狙杀距离。
在抗日战争以及之前的革命战争时期，我们国内主要存在三种步枪火器，而这三种步枪的有效射程分别为：三八大盖约600米，中正式步枪大约400米，汉阳造和老套筒有效射程也是400米。
但是，因汉阳造多为早期生产的步枪，整体枪械各部件已经略显陈旧，因此有效射程也就大打折扣，一般士兵能够在200米到300米上准确命中目标就算是非常不错了，即使是军中的神枪手也不敢保证在三百五十米之外，完全命中。
“三百七十米！”随着少年果断的喊出这句话之后，“砰！”一声枪响，震动山林。随后，就听从远处传来山猪一声痛苦的哀嚎，那头山猪竟在原地猝然倒了下去！难道，就是这一枪，那少年竟直接命中三百七十米之外的那头山猪的大脑？！这简直不可思议！
就见这时，只见那少年突的从草丛中站起身来，疾步朝着那头山猪倒下的地方飞奔而去，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与之前伺机而动的蛰伏完全判若两人，真可以说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三百多米远的距离，少年眨眼即至。少年站在那头山猪跟前，只见一颗子弹准确无比的射中山猪的左眼，然后又深入脑髓，所以那头山猪仅仅在哼了一声之后，瞬间就死了过去。
少年极为得意的看着眼前的猎物，刚想把它抬到旁边的托架上，突然，从紫林山下的村庄里传来一声枪响！少年一怔，因为他听出了这声枪响就是日本鬼子常用的三八大盖射击时发出的声音。然后，又从山下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接着火光四起，男女老幼的哭喊声、哀嚎声不时地从山下隐隐传来。
少年心中大惊，前几日就曾听路过村里的游兵提起过，说是最近日本鬼子会在黔南地区有所行动，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们洗劫的目标竟然会是自己的村庄。
少年的父母和妹妹此时都还在村子里，倘若……少年思念至此，一刻也不敢耽搁，扔下刚刚打到的猎物，就朝山下飞奔而去。离村庄越近，少年的心中就越害怕，那凄厉的哭喊声也越来越清晰，还有鬼子那毫无人性的狂欢，就像一根根钢刺一样无情的扎进少年的心里。
少年在离村子百米之外的山林中猝然停住脚步。他愤怒又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眼前看到的画面让他痛到心中仿佛在滴血。只见，到处都是火光和窜逃的村民，后面紧跟着肆无忌惮、鬼哭狼嚎的鬼子大兵，他们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故意追逐着那些恐慌的村民，玩着猫捉耗子的游戏，其中，还隐隐传来一些妇女无助和凄惨的叫声。看到这里，少年的拳头不由得紧紧的攥了起来，指节间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时，少年发现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披头散发的朝着自己隐藏的地方跑来，只见少女衣衫不整，边跑边喊，极为恐慌。而少女身后，竟有三个日本鬼子紧跟着追了出来！
“妹妹！”当少年看清了那少女的模样，不禁惊讶的脱口而出。原来这慌跑过来的少女就是这少年的妹妹。“妹妹，快跑！”这时，少年顾不得藏身，也顾不得观察周围的环境，他站起身来，迎着那少女就跑了下来。
少年边跑，边快速的将手中的汉阳造上膛，然后瞄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兵，抬手就是一枪。只听一声枪响过后，就见那鬼子兵应声倒地，其余那两个鬼子兵惶恐不安的朝同伴的尸体上一看，只见同伴的额头上已然多了一个窟窿，此刻正在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
鬼子兵见状大惊，急忙拉起枪栓就朝少年射击，然后又大声朝村子里说了一句叽哩哇啦的鬼话，就见从村子里面又接连跑出了七八个衣衫不整的日本兵。那些日本兵一边跑，一边叽哩哇啦的鬼叫，还一边稀里哗啦的拉着枪栓。
此时，那少年早已将手中的汉阳造上膛，只见他举起步枪对着几个跑在最前面的鬼子兵，就是连开三枪，三枪过后，地上又多了三具鬼子尸体。
其余鬼子一见这阵势，知道遇着了高手，都急忙趴在地上，不敢轻易起身。趁着这功夫，那少年又往前跑了几步，一把将妹妹拉到了身后。
少年举起步枪，紧紧的盯着趴在地上的五六个鬼子，然后快速的跟妹妹往身后的山林里退去。其中一个鬼子不甘心，刚抬起头来，就被少年一枪爆头，当场毙命。其余鬼子被吓得心胆俱裂，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少年拉着妹妹不断后退，刚躲进身后的树林，就见那些鬼子兵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远离了汉阳造的有效射程。就在这时，只见从村子里整齐的跑出了一队日本兵，大约有三四十人，领头的是一个少佐，手中还握着一把血淋淋的日本刀。
谁知一看到这日本少佐，本来一直躲在少年身后的女孩竟目眦尽裂，就要跑出来和他拼命。少年一把拉住了女孩，那女孩却还在“啊啊啊”的挣扎着，可她又如何挣脱少年的手掌，哭喊了半天，那女孩一头扎进了少年的怀抱：“哥哥，爹和娘就是被他杀害了！”
“什么？！”听及此处，那少年当场愣在原地，脑中“嗡”的一声，心中一口鲜血就要当场吐了出来！那少年紧紧的将女孩搂在怀中，瞪着那少佐的眼睛几乎淌出血来。
“预备，射击！”此时，就见那鬼子少佐指挥刀一挥，顿时枪林弹雨般的子弹就朝着少年和妹妹藏身的地方射来。
少年急忙把妹妹拉到一棵大树身后，只听无数的子弹射到这棵大树的树干之上，震的整棵树木嗡嗡作响，针叶散落一地，而少年的耳中此时也是一阵耳鸣。
“停止射击！”就听那鬼子少佐用日本话又叫喊了一声，身后的鬼子兵立马停止了射击。“前进！”那少佐指挥刀又是一挥，那些鬼子兵竟悄无声息的朝着少年藏身的这棵大树包围了过来，看来他们是要活捉那少年和那女孩。
少年朝树后探头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鬼子兵四散着向他和妹妹围了过来，少年心中一凉，看来自己和妹妹是在劫难逃了。自己并不怕死，只是可怜了妹妹，更难过的是，父母大仇难报，这国仇家恨恐怕只有来生再报了。
“妹妹，不要害怕，哥哥陪你一起死。”少年看着身边的女孩，“只是，在死之前，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中国人不是好惹的！”
少年说完，快速的拉动枪栓，然后长呼一口气，对着悄悄摸上来的一个鬼子当头就是一枪，“啊！”只听那鬼子一声惨叫，随后就去见了阎王。
其余鬼子见少年枪法如此神奇，都不由得心惊胆颤。“上！”可是迫于鬼子少佐的淫威，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围了上来。
“不怕死的就来！”那少年大喊一声，甩手又是一枪，这一枪又结束了一个鬼子的性命。“射击！”鬼子少佐一见如此这般，自己的手下只有白白送命，于是又命令手下一起朝着少年射击。
一阵杂乱的射击过后，鬼子的包围圈又缩小了不少，而少年背靠的那棵大树，已经无法给他们提供足够的保护，此时那鬼子少佐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狞笑。
“擒贼擒王。”少年心中一动，“先报了父母的大仇再说。”思念至此，少年拉动枪栓，看准了那鬼子少佐的方位，然后毅然转身走出大树，对着那鬼子少佐就是一枪。本来那少佐就是一直猫腰走在少年藏身的那棵大树后面，少年要想狙杀他，必须要把自己的整个身体暴露在大树外面，那少佐到死也想不到，一个少年竟会有如此的胆识和必死的决心。
“啊！”就听鬼子少佐一声惨叫，脑袋当场开了花。其余鬼子一见长官被杀，都慌了神，对着少年就是一阵乱射。说时迟那时快，少年在射完那一枪之后，一个回身箭步就躲进了大树身后。“妹妹，大仇已报，现在死也瞑目了。”少年的手和妹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剩余的鬼子一边射击，一边不断的缩小包围圈，此时少年和妹妹已经完全的暴露在鬼子的枪口下。少年眼含热泪，紧紧的将妹妹护在身下，然后不断的拉动枪栓，左一枪，右一枪，一枪就送走一个邪恶的灵魂，可是少年的子弹很快就用尽了，手中的枪，再也发不出一声怒吼，喷不出一点愤怒的火蛇。
少年闭起眼睛，仿佛又看到了一家人在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欢乐和幸福的时光。
“砰！砰！砰！……”又是一阵杂乱的枪声响起，少年只觉胸口一阵揪心的疼痛，接着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