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十分之一
上午快10点，竖店，
这个拥有百余座甲级（电影级）、乙级（电视级）摄影棚，古装、年代、现当代影视拍摄场景数量超2000个，主要景点有明清宫苑、秦王宫、清明上河图、梦幻谷、圆明新园等的超级影视基地。
每天，都有相当数量的剧集正在拍摄。
《笑侠传奇》就是其中一个。
“cut！这个，这个，王老师啊...”
导演宋洪斌皱着眉头，顺了顺气，才上前客客气气道：“您刚才的表演比上一次进步了很多，但是，我们依旧还是有点小问题...”
他还没说完呢。
男主演脸色立刻就变得肉眼可见的更阴沉。
旁边那个膀大腰圆的经纪人见状，也就上前了：“怎么还有问题？我家庭伟拍戏那可是好多导演都称赞的，就你，一天天的意见多。”
“这条都拍了足足三次了，还不行？你看看你，你这导演什么水平啊！”
“我们不拍了，大冬天的冷死了，我们家庭伟冻坏了怎么办？走，庭伟，我带你去休息！”
说着，一群人就轰轰烈烈地走了。
留下导演原地苦逼。
宋导是真苦逼，入行八年多，好不容易争取到资方来拍这部也算是经典IP剧集了。
三十多岁的他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狗shi运那是相当的开心，这个年纪的导演，如果能一部戏出名，那至少还有二十年左右的高产期。
美好生活，艺术追求，奖项荣耀...
一切一切都在望啊。
然而可惜的是，生活，总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子，能让他拍，就是因为这个项目，有大坑：
《笑侠传奇》的投资方有两个，湾湾和内地。
原来请的也是资深导演，配置也很不错，奈何事到临头的时候...男主角换人了。
对，没错。
事到临头换人，并且协商过后无果：湾湾那边直接一副吃定了的样子，直接表示拍这部片子，就是为了捧这个男主的。
当然，如果那边真的这么刚，内地这边肯定也不会受气：
早就不是多少年前了。
拽个屁啊？
包括资深导演当场表示不干了，直接走人。
可后续呢？是对方以退为进，表示如果让他们的人演男主，他们也就不干涉除了男主以外的拍摄部分，算是大放权。
一下子又让内地的资方觉得不舍了：
出钱的大头，可是那边；但是现在的多数权利，到这边了...
那就...
换个好掌控的导演，开始拍摄咯！
于是苦逼的宋导就来了，来这里，就受了三个月的气——甚至最大的气，还不是来自这个男主。
“哎哟哎哟，我的宋导，真是不好意思！”
还没想完呢，宋洪斌就意料之内的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刚才那个膀大腰圆的经纪人此刻满脸赔笑：“你也知道我们家艺人的脾气，刚才他眼看着就要发火了，我不得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安抚完他，赶快就出来了。我当然知道宋导你刚才是为了我们家艺人好，所以能不能麻烦您一会，再给我们家艺人拍两条...”
看吧，事情就是这样。
如果是单纯的男主摆烂，那他也不是不能胡乱拍一拍，专注于拍其他的演员。
关键是人家的经纪人团队其实非常会做人，私底下红包啊，好话啊，还有各种赔笑脸都不差的，完全就是很配合的。
而且这个经纪人，圈内地位并不低。
所以他也还算舒服，甚至习惯了这种状况，只能叹气道：“哎，你们说你们要是换个人捧，有你们这个团队，早不就红了？”
“哎呀，这个我们也是看庭伟有天（qian）赋（qian）嘛！”经纪人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叮铃铃玲玲...”
然后也就是这时候，手机响了。
经纪人识趣地表示一会再来，宋洪斌看着电话号码，一阵无语：刚才说了，这男主还不是最无语的，最无语的是那些有了话语权的内地资方。
...
内地资方塞人，那叫一个毫无忌惮，甚至朝令夕改。
这都快拍完了，但只要还没拍到的…
他们就有可能塞人。
还时不时就有些奇思妙想，简直是，宋导都感觉这部戏快救不回来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在圈里混的，何况现在人家还把持着，他只能接起来道：
“诶，张总好，今天打电话有啥事呢？”
“哦哦，试镜的事情，确实是在今天上午。”
“对，试镜完了马上就拍了。”
“什么？取消试镜，直接定角？”
宋洪斌整个人不由得直接站直了：“不是，张总，人家今天试镜的演员都已经在组里等着了。”
“你让我现在取消试镜，会不会...不太好？”
这话说的，张总那边顿时就有些不悦，道：“有什么不好的？一会我让助理给你发我给你推荐的人的照片还有资历，你别不领情，人家可是专业的，比你那几个野鸡的艺人好多了！正常情况下，你想人家来，人家都不来呢！”
宋洪斌一阵无语：
嘴上说的那么看不上，现在不也还是来了？
而且说这次试镜的艺人野鸡，您之前推荐的那些，不也是...
所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才道：
“是这样的张总，其实这次来试镜的演员有三个嘛，但有两个都是专业院校出来的，昨天已经试镜过了，不差；今天这个也是王总推荐的。”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了会，半晌，才不情愿道：“那昨天那俩，你就把他们给淘汰了，我们就和今天这个比！”
好家伙，宋洪斌顿时又不知道说啥了？
大哥，你弄啥呢？
把俩专业的弄出去，剩下你们菜鸡互啄？疯了吧，你们这么搞，到底还想不想好了？
其他投资人那边怎么说，我可担不起责任！
张总那边，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赶紧找补道：“没事，小宋，你看这王总送人过来试镜，不就意思是让你用那个试镜的人选么？”
“我现在送人过来也是想你用我这个人选。”
“那不就得了，刚好，你只需要在这俩人选中选择，不就行了！还节省你的工作量！”
“...”什么歪理邪说啊！
宋洪斌脑袋都要裂了，人家王总好歹还说——择优录取，如果确实烂的话你也别勉强。
戏还是要保住的。
你这边，就直接锁定了？
真当电视剧拍出来，就一定卖得出去，一定能赚钱是么？到时候赔钱的，可是你...们的公司，也对，公司的钱赔起来不心疼。
自己的人捧出来才是重点。
...
宋洪斌是烦恼的，他真的累了。
这部戏他承担了太多，本来决定这种麻烦事情的，应该是制片——奈何，这部片子有好多个对应着投资方的制片，总制片也是和稀泥的那种：
如果是正常事情，那总制片会看着点。
如果是投资方有竞争的，那就是宋洪斌来做这个天平。
太难了。
难到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已经有人通知他两方都到了，他只能赶过去，开门一看：
首先最显眼的，是个穿着BUBERRY杨驼色风衣，披着一件它家经典格子纹围巾，脚上却依旧踩着Jimmy Choo高跟鞋的女人。
在圈子里，没有人不会不认识她。
或者说认识她的父亲。
“...关雨桐？”
宋洪斌整个人一顿，随即恍然：对了，必须是这样的人，才能在这么临到关头的时候明知有王总的推荐，还上来抢角色。
谁还不知道手眼通天的关小姐呢？
她的父亲，关仲景，国内初代甚至说第一经纪人，手中大牌无数，一线在他手里就是再寻常不过的，关系网更是遍布娱乐圈。
在他的笼罩下他女儿关雨桐，那自然是相当的顺利。
她甚至放出话来：
关雨桐，未来是要超过她父亲的！
emmm，这女人，野心勃勃啊...
“宋导上午好！”
关雨桐业务能力可能差点，但脸皮那是绝对的符合行业标准。
丝毫没有为自己插队感觉不好意思，反而是直接就若无其事道：“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家父也提起过您拍的《夜神》，说是很有天赋啊。”
“哪里哪里！”
哪怕是明知对方是糖衣炮弹，宋洪斌依旧不能不为这位资深前辈的赞赏而激动：
关仲景之所以能带出那么多一线甚至超一线，就是因为他除了选人，培养人厉害，还有就是他选戏的眼光厉害。能得到他说一嘴，那宋洪斌整个人也是开心地，甚至可以拿出去吹嘘。
然后关雨桐也就道：“宋导不用谦虚，您要是没有能力，我们这也不会上着赶着送人过来，对不对？来，小马，给宋导打个招呼？”
“宋导好！”旁边的人乖觉地招呼道。
宋洪斌转过去，神情一愣：
这一看就是学生，感觉应该是电影学院的，那种长相就是电影学院的老师喜欢的类型。
而且，这家伙现在正慢慢地脱掉外套：
别误会，也不是什么当场潜规则。
而是这里面，穿的竟然是和原版《笑侠传奇》里的角色，一模一样的戏服！
“你这…”宋导佩服于对方的准备。
见他这样，关雨桐也就满意地暗自翘了翘嘴角，表面上却带着些嗔怪道：“哎，小马今年才大二，年纪小，有点紧张。
所以呢，各种准备他一向是做的很多很全的。
你就像上次学校校庆，他演的那个周海，硬是提前彩排了四次！”
听到这个，宋洪斌又是一愣，道：“他难道是那个...被电影学院系主任夸的那个马建东？”
马建东这会就上前，谦虚道：“没有，冯主任也就是提点我两句，谈不上夸奖。”
“...”宋洪斌有些感慨：
看来这次还真不是吹牛，老冯那家伙，能夸他两句，说明确实有点东西。
所以他不但没有因为这种“心机”设定而恼怒，甚至有点松了口气的意思：反正，今天多半就要从这俩关系户里选出来一个，那如果真有本事，那才叫好呢。
说到这个，宋洪斌也就转身。
看向另一位：
“韩通，又见面了，这个小许...”
韩通也是刚才才被告知这个消息的，有些恼怒，但刚才还是保持着客气——大家都知道，在圈内混，关仲景算是祖师爷了。
做经纪人的也肯定不好得罪。
“小许去上厕所了，马上就回来。不过...”
他也就这会才开口，暗暗表达不满道：“宋导，来之前倒是没想到今天这么热闹...”
“是吧，我也没想得到今天能见着韩哥！”
奈何关雨桐这边，似乎并不放下追击的步伐，笑道：“听说你最近在带一个练习生，哦不，现在应该出道了叫爱豆对吧？
爱豆不去跑商务，今天怎么还来这边了，难不成...噢，想演戏？”
听到这个，现场的人都皱起了眉。
宋洪斌皱眉是因为：
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人家都好好在边上听着没插嘴，你这现在搞什么飞机？
韩通皱眉就更不用说：
来都来了，都是凭关系来的，难不成谁还比谁高贵？
关雨桐见状，不但不收敛，反倒更是进一步强调：“哎呀抱歉，确实今天来的就是面试的啊。”
“实在是可惜了，如果今天小马没来，我觉得你们家艺人还是有机会。”
“但现在，韩哥，你也知道的，专业学影视的，和选秀出来的爱豆那就是有壁的啊！我还看过他那条什么soul的广告，确实天赋不太行的...”
她并不介意说得狠一点，因为爱豆演戏就不行这事，其实算是圈内共识。甚至关雨桐刚才看见宋导脸上一松，就知道今天这事有戏了，也就赶紧乘胜追击。
然后，她也准备好了迎接韩通的反击。
却在下一秒，从身后听到一声轻笑：
“哈...”
关雨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转头，她就看见个年轻人闲庭信步地走过来。
对比于自家艺人的略显紧张，对方就像是走在自己后花园一样，轻松且愉快。
脸上，根本没有看见她之后的惊讶。
甚至，这个年轻人下一秒，直接开火：
“还没见到我本人就根据外界的刻板印象，这么下结论了么？好吧，雨桐姐，根据我听到的传闻，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确定...”
“你和你父亲之间，是有壁的。你天赋也不太行，这辈子，都赶不上你的爸十分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