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班楼记
东半山，肖福庆的车库，早上九点，老邱发动好车，柴小战在车外候着，准备随时接过老板的包。但是今天早上，他接过了两个包，一个H的公文包和一个H的白色Kelly 32。
肖福庆和姚秋秋手拉着手走了出来，姚秋秋满脸娇羞，柴小战则面色如常，前女友的事情本来也与他无关，何况他有女朋友，有自己的感情。他想清楚了，他现在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面花费精力，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完成自己的目标，努力在江城这座欲望的都市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肖福庆到了公司先下车，让柴小战把姚秋秋安全送到公司再回来复命。这倒好，柴小战成了前女友的助理。
姚秋秋把昨天沟通的信息和高总汇报了，也坦白了肖福庆送她包的事情。毕竟这么大的一个H包，同事间的议论是不可避免的。高总神色无异，姚秋秋心里也踏实下来，只是昨天柴小战的那句“卖主求荣”还在耳边萦绕。自己老板送小柴酒，那个死鬼死活不要，还急着要走。肖老板送自己的包，自己却坦然接受，不知道高总心里会不会有芥蒂。
姚秋秋说完后，高总并没有对沟通的信息做出评判，只抬眼看了下姚秋秋，淡淡地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有些话听一半，信一半。咱们在职场，特别是作为女性，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多信自己，多看数据，多找证据，有些人鬼话，听听也就是了。”
姚秋秋不知高总说的是生意还是感情，但心知肚明高总说的是谁。只是她已经着了肖老板的道儿，想要看得清也难了。
自打这天起，女壳王高兴闭口不提购壳的事。肖福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逼着姚秋秋去向高老板打听近况。
女壳王高兴很不高兴地告诫姚秋秋“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吓得姚秋秋再也不敢多嘴。
也是自从那天起，姚秋秋成了别墅的女主人，虽然也不是彻底地搬过来，但是日常换洗的衣服，平时护肤美妆需要的瓶瓶罐罐已经堆满了主卧。柴小战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兼任了前女友的助理。
周日晚上，姚秋秋躺在肖老板的床上。肖老板在睡房里边踱步边打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各种兄弟诉苦。姚秋秋的手机突然铃响，她还在抱怨谁会在周日晚上打电话，看到电话号码，突然从床上弹起，给肖老板看了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高兴高总”，肖总毫不客气地连“再见”都不说，立刻挂断了自己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高兴的声音，她让姚秋秋约肖老板周一吃饭。地点她来挑，酒的话让肖老板安排，指定要求肖总的助理小柴参加饭局，感谢他帮忙整理酒柜。
周一晚七点，高兴带着助理姚秋秋走上大班楼二楼的时候，肖福庆的助理小柴一个跃步就接过了高兴的电光蓝Birkin 25和姚秋秋的Kelly 32，引着两人走到餐台前。
大班楼是江城少有的创新粤菜，中餐的创新不应该是打破一切模仿西方，而应该是在中餐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和修正，充分利用新的食材、新的技术、新的理念，把过去的陋习摒除。大班楼的粤菜一向依赖上汤，而现在改用各种油来帮助食物提鲜。比如最经典的鸡油花雕蒸花蟹配陈村粉，不用上汤，改用自家提取的鸡油和蛤蜊汁，再加上花雕绵柔的辣度给出的另一层架构，让花蟹吃起来更鲜、更复杂，也更甜美。用新出来的蟹汁和其他混合汁泡过的陈村粉，真可称得上“江城第一粉”。
照旧是“双剑合璧”的开场模式，肖福庆聊美味，柴小战安排美酒：Jacques Selosse的Exquise Sec（雅克玛尔精致干型香槟）。作为日本葡萄酒传奇漫画《神之水滴》的第八使徒，虽然价格并不贵，但因为难得小农氧化风格香槟会有这个等级的甜度，深受女生们的喜爱。
有了上次的经验，柴小战没有再长篇大论，只是蜻蜓点水地说了三两句，等待着女士们的品评。
女壳王高兴感谢肖总送了贵重的包包，又安排这么好的酒，便专心吃饭，闭口不提收购的事，肖总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卖壳的进展，女壳王高兴摆了摆手，让肖总放心，明天会让姚秋秋把收购的条件送到公司。
这下肖总放心了，虽然不知道价格的高低，但是终于有条件开出来了。高兴以喝酒误事为由，闭口不提任何详情。肖福庆套了几次话，都被高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比起老江湖，肖福庆还远不够女壳王高兴的水平，只好作罢，专心喝酒。
酒后也没有续摊，姚秋秋先目送高总的车开出去，才转身挎着肖总的胳膊，上了“大劳”。
第二天下午，姚秋秋才拿到高总给的文件，只有一张纸，纸上写了三个条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姚秋秋也不知道深浅，不敢耽搁，赶紧打车送了过去。
肖福庆的公司不大，一共就五个人，肖福庆自己独占海景大房，财务总监兼公司秘书只有一个几平方米大的小房间。门口有一个年纪不小的阿姐负责收发信件和开门，老邱一言不发地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看报纸。柴小战则坐在肖总门口的小卡位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肖福庆赶紧把姚秋秋迎进公司，把办公室的门一关，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里面嗡嗡嗡的谈话声。柴小战只听里面肖福庆在拍桌子骂人，然后是姚秋秋“呜呜呜”的哭泣声。
柴小战心里一紧，“唰”地站了起来，想冲进去看看姚秋秋的安危，但是大门紧锁。正想踹门而入的时候，柴小战才听清楚，那“呜呜呜”的声音并非姚秋秋的哭泣，而是另外一种有节奏的娇喘。
柴小战再一次被金钱和权力闪到了腰。
原来姚秋秋送来所谓的邀约函，其实只是三个收购可行性。
第一个可行性，女壳王高兴协助肖老板卖壳。高兴负责在市场上寻求新买家，赚取10%的佣金，且只收现金，其他财务和法务的费用另计。
这第一个可能，肖福庆根本就不需要。现在是什么时候？去年恒生指数从最高点31958点，陆陆续续跌到22000点，今年一月份就已经跌破了250天线，也就是俗称的牛熊线，正式进入熊市。2007年才上市的肖福庆享受了一把市场的巅峰，然后开始疯狂地买地，疯狂地开工，随后遭受股票被抛售，项目融资失败，银行断贷，四面楚歌，只能退居江城，不敢入境，急需卖壳求生。这个时间节点，美国次贷已经出现问题，全球金融正在恶化。稍微有点金融常识的买家，除非钱多到无所谓，否则根本不会选择这个时间买壳，不如等次贷问题解决，再做打算。宁愿买贵，也不能捡便宜，谁知道金融市场的底有多低？俗话说：“天花板可见，地板不可见。”地板下面还有地下室，地下室下面还有十八层地狱。
第一个可行性已经否掉，第二个可行性至少还是个选项。
女壳王高兴愿意以3亿的价格购买肖福庆的壳，肖福庆大怒拍桌子，就是因为这个价格太欺负人了。去年还6亿的壳价，就算市场不好，就算市场再恶化，我堂堂主板地产壳，更何况壳里还有现金，还有股票，还有写字楼，加一起也有2亿了，合着你高老板就用1亿买了我的壳，然后还要逼着我还债。就算婊子立牌坊，那个牌坊钱也要婊子来出啊，凭什么让我肖福庆一个人扛下所有？
第三条，肖福庆用壳来抵押，女壳王高兴提供贷款。贷款额为市场价的一半，对照现有市场价的4亿，肖老板能拿到2亿，贷款年化利率20%，同时继续帮肖福庆寻找买家。如果壳成功出售，所得款项优先支付贷款和利息。如果肖福庆不按照约定每个月支付利息，那么将交由别的公司对壳进行清算，强制卖壳用于偿还贷款与利息。如果资不抵债，则由肖福庆个人担保，另行支付余额。
这实在是很有诱惑力的邀约函，不仅解决了肖福庆现金流动性问题，壳子虽然在别人手里，但是自己可以随时赎回。万一港股触底反弹，也有很大的想象空间。如果找到新买家，优先还掉贷款，自己手里还能收到更多的现金，无非多付10%的佣金，对于山穷水尽的肖老板，这无疑是最佳选择。
当然，4亿还是有点低，毕竟壳子里还有现金、股票和房产。肖老板想去找女壳王高兴再磨一磨，多磨1000万也是钱。
至于在办公室里拍桌骂人，不过是肖福庆兴奋之下的冲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