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螳螂捕蝉

肖福庆从来没要求过柴小战几点上班，但是柴小战哪怕不睡觉，也要早上九点就和司机老邱准时在楼下候着。肖福庆对这点儿很满意，这孩子有韧劲也有灵性，是个可堪大用之才。

九点半，肖福庆一如既往地走下楼。柴小战一个跃步上前接过肖福庆手里的办公包，规规矩矩地把车门打开，再轻轻地把车门关上，一路小跑坐上副驾驶座。这些事情肖福庆都看在眼里，他从来没教过柴小战要做什么，只有在柴小战做错的时候才会骂上几句。但是这孩子机灵，在电视剧里学来的东西，随手就用上了。

肖福庆和老邱说：“你先送我去公司，然后再送一趟家里的女孩子。她说去哪里，你就送去哪里。”

“是昨晚的那位姚小姐吗？”老邱问道。

“对，就是她，你一会儿回家里问她去哪里。”

柴小战听罢冷汗直流，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是硬道理，自己所谓三年的感情算得了什么，到了肖福庆这里，不过是一晚就能搞定的事情。想到这里，一股悲切的情绪涌上心头，柴小战不知道是为了姚秋秋还是为了自己。

肖福庆今天心情不错，虽然公司还有一堆烂摊子，但傍上了女壳王，迟早能解决。

昨晚喝到两点，高兴接了个电话。那边是喝醉的另外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醉醺醺地和女壳王抱怨市场不好，高兴抹不开面子，也只好默默听着随声应和。肖福庆见高兴电话一时半会儿打不完，便起了心思，提议带姚秋秋参观下别墅。

两人先是看了主卧，进而到三楼看了书房和客卧。在客卧里，肖福庆突然一把抱住姚秋秋，将头埋在了姚秋秋的胸前。这奇怪的动作吓了姚秋秋一大跳，不过也确实是因为姚秋秋太高了，或者说是肖福庆太矮了，想正儿八经地来个“壁咚”确实有点难度。

姚秋秋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但肖老板似乎也没有什么更过分的举动，于是姚秋秋就稍稍放松了抵抗。肖福庆以为姚秋秋默许了，突然把姚秋秋推到了床上，姚秋秋大惊，脱口而出：“肖总不要，不可以，我……我还是个……是第一次。”

肖福庆愣了一下，更加兴奋了，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碰上这种好事！

姚秋秋看形势不对，用尽力气反抗，反复强调，“我是教徒，不可以婚前性行为”。肖福庆本就是个大老粗，信的只有钱和权，这节骨眼儿，更听不进什么信仰不信仰的。姚秋秋陷入绝望，眼看着就要放弃抵抗了，突然灵光一闪，强作镇静地在肖福庆耳边问了一句：“肖总，您还想卖壳吗？”

常言道：“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狠的话。”

肖福庆一个激灵，瞬间转换为贤者模式，心里暗骂一句“他妈的，差点坏了正事”，赶紧把姚秋秋扶了起来。

打完电话，女壳王高兴见两人不见了踪影，就到处溜达看看。走到三楼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当听到“不要不要”的时候，她没有选择敲门警示肖福庆不要乱来，而是径直走到大门口，上了阿尔法离开别墅。

肖福庆冷静下来，跟姚秋秋道了歉，说姚秋秋是自己碰见过的最美的姑娘，所以才一时没把持住，并表达了自己对姚秋秋的爱意。虽是逢场作戏的几句话，姚秋秋却云里雾里颇为受用。顺着肖福庆的话头，姚秋秋提出了自己想要的其实就是个名正言顺的名分。肖福庆也继续假装诚恳：“现在我们谈婚论嫁有些早，不如先做男女朋友相处着，大家看看是否性格相合，也要问问相互的父母意见。”

三两句就聊到了见父母，姚秋秋哪见过这路数，不免多了几分真实的心动。

肖福庆借着亲密的氛围，打听女壳王的背景，姚秋秋也是有一说一，毫不隐瞒，甚至连高兴私下赞叹壳很干净的信息，也透露给了肖福庆。两人说到最后，肖福庆故作绅士，主动回了房间，不再骚扰。

柴小战到了公司，神不守舍，禁不住“脑补”肖福庆和姚秋秋纠缠的身影。为什么偏偏是肖福庆？柴小战忍不住捶胸顿足！

这时女朋友方珍珍突然打来电话，抱怨最近两天柴小战一直早出晚归，连人影儿都见不到。柴小战只简单地应和，心思却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方珍珍听出了柴小战的心不在焉，便不再多说，只叮嘱他工作不要太拼，身体重要。柴小战回过神来，心里涌出一丝温暖，想着方珍珍的好，言语上却没有再多表达，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

另一边，女壳王高兴回到公司，意料之中地没见到姚秋秋的身影，便直接把工作交代了下去。姚秋秋喝太多起不来，战战兢兢地发了短信说要请假。高兴只回复，下午四点准时开会。

会议上，姚秋秋看得目瞪口呆，虽然她只是端茶倒水准备文件，但PPT上全是肖福庆的资料，资料有公开的，也有不公开的。

肖福庆，男，澳大利亚籍，四十六岁，已婚，三子两女。

看到这儿，姚秋秋脸色大变，心里暗骂：“这个王八蛋，还骗我说什么见父母，信誓旦旦地说做什么男女朋友。也是我见识浅，几句甜言蜜语就被他这块猪油蒙了心。但凡动点儿脑子也该清楚，他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没有家庭吗？”姚秋秋一边忍着怒火，一边暗自发誓，以后一定少喝酒，保持清醒！

接下来的资料，更让姚秋秋大开眼界。女壳王高兴真不是吹出来的，湖西省当地的律师已经发来资料，肖福庆个人债务纠纷二十七起，几起银行贷款到期未还款，几乎都是个人消费。拖欠工程款的数目比较大，法院那边还在走流程，没有进入判决。肖老板在湖西省的物业，除已抵押的，其他的已全部变卖，但没有用于还债，而是通过地下钱庄，转移到江城，再从江城汇到澳大利亚，目前肖老板的上市公司只是个空壳子，债务不涉及上市公司。他忽悠那些包工头跟他个人签约，最后因为资金链断裂，项目烂尾，看来卖完壳就要跑路去澳大利亚了。

接下来是澳大利亚那边律师发来的资料。肖福庆在澳洲没有任何法律纠纷，作为澳大利亚华人地产商协会的会长，他在澳大利亚有一些豪宅开发项目，主要是卖给海外华人。算上双方父母，一家十口人住在一个巨大的别墅里。

最后是江城本地律师汇报。经查，东半山的别墅已经抵押过七次，分别是银行按揭五成，其他的高利贷公司抵押了三成，每月需要支付300万元的利息。劳斯莱斯倒是最新款，车价1080万，按揭90%，每年还款240万，五年还清。公开申报的资料里，肖福庆持有上市公司74.8%的股份，没有持股超过5%以上的小股东，其余25.2%为公众持股。股权相对集中，公司已经没有流动性，是个非常好的壳，建议收购。

信息拼凑出来，女壳王高兴冷笑道：“这个壳子倒是很干净，咱们先谈着，压压价，你们也散消息出去，我高兴看上的壳，其他人就不要来捣乱了。先晃他几天，喝喝他的好酒，让他多当几天孙子。”

在江城，公司上市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IPO，也就是首次公开募股，以这种方式上市需要准备三年的财务报表，只要符合上市要求，就可以上市，但周期比较长，审核步骤烦琐；第二个选择，可以通过购买现有上市公司的方式上市，也就是买壳。之所以称为壳，是因为卖家通常在卖上市公司之前，会把公司内部的资产清空。毕竟买家不想要你的资产，只想要你的上市公司地位，所以清空后的上市公司称为壳。

正是因为大量企业需要买壳，也就衍生出壳生意。女壳王高兴就是江城最多壳的持有者。她有大量的专业人士，向买壳方提供财务法律咨询，确保买壳过程顺利，也确保新壳主顺利地将业务装进去。从看壳、买壳到装资产，整个流程需要一年甚至更久，所以，专业程度决定了交易是否顺利。

女壳王高兴，就是整个市场最专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