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花和小光（一）
他在铁笼里，真的不敢想象！他蹲在里面，哈着腰向我看着，目光呆滞。他早已不认识我了，刚见到我时，他双手抓着铁栏杆，用审视的眼光端详我很长时间，然后又焦燥起来，在里面到处不停的移动。
谁把这铁笼弄得这么矮，让他直不起腰，当时我很生气。看到他在里面一会儿狂燥不安一会儿目光呆滞，像个被囚禁的猴子，我的希望之厦突然坍塌了。
我走的时候，他扒在铁笼边，双手紧握着铁栏杆，眼露出那种难舍的光，又好似乞求的眼神，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是不是认出我来了？但我还是走了，我感觉到我背后他的眼光，那种眼光在追随着我，我心好痛——
他叫张小光，是我的发小，小时候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六、七岁的时候，我们是最要好的伙伴。其实我还有一个朋友，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小名叫小花。那时我们还住在农村，那时农村不像城里，城里的孩子四、五岁时就上幼儿园了，七岁时就上小学一年级了，而农村的孩子幼儿园是根本上不了的，再说农村也没有幼儿园，只有上小学。就是上小学也要到七、八岁的时候再上，有的家庭的条件不好或者观念不同还要到九、十岁才上一年级。
在七十年代，我七、八岁的时候，我们还在家里玩。我跟张小光是同岁，而小花比我俩小两岁。那时我家和小花家离得近，而张小光家离得远，张小光家住在山边上。张小光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后就跟他父亲相依为命。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玩具，我们三人就在家里拿一些有缺口的碗啊，还有歪巴子的铁勺子等等在一起过家家玩。还有一个有趣的事，就是我们经常的到一个水塘边玩，那水塘边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基地，是我们三人的游乐场。
那个水塘建在一个山沟处，以前父辈们学大寨时，到处开田，当时想在那一条山沟下面整几块田，所以就在山沟的上半部分人工挖了一个塘，以蓄水以养下面的田。
其实也很简单，在上半部分挖土，然后把这土再运到下面一点，再拦一条高埂就可以了。这水塘在山边，由于垒埂时，还在靠东山边取了一些土，那山边的土坎上就出现了白色的一层土，很软，也很细，老人们说叫观音土，说以前没有粮食吃，还有人吃过这种土。传说这土是观音赐的，以救万民，能吃的。
我们不吃这个，呵呵，我们三人就用这种土做各种玩具，比喻做小房子，凳子，还有碗筷，床啊，什么的。做好了，就放在哪里晒，晒干了，就组建在一起。那时真的很开心。
那个张小光很能起早，早上我还没有起来时，他就来到了小花家前面的土埂上玩。他每天早上都这样，等小花，有时我们都还在床上作梦呢，他就来了。小花一醒时，就带着小木碗还有小歪巴子的勺子和小光跑到我家门口叫我，有时我看小花还在揉眼睛呢，她还没有醒，呵呵。然后我们三个人就欢快的一窝蜂的跑到那个水塘边玩，玩过一回儿，小花妈妈老远的站在门前的高处，
就叫她：
“吃早饭喽——”
这个时候，我才和小花和小光回家吃早饭，吃过早饭又跑到这水塘边玩。中饭也是这样，等父母叫我们，我们才回家吃中饭，晚上的时候也是。
我和小光回家时都从小花家门前的一条土埂上的路走回家，
临走时，小花总是说：
“再见！晚安！”
有时她由于跑回家慌了，由于她娘叫的急一时搞忘记了叫“再见”，她还特地的从屋内再跑出来，向我们叫两声：
“再见、晚安。”
她还分别的叫着我们各自的名子，然后再叫“再见”和“晚安”，如果我们其中有一个没有搭理她，第二天就会责怪的，说不理她，她心里好难过。
在一起玩的时候，小光总是说小花是她的新娘子，小花也乐意这么称呼她。我们在一起过家家玩，有一次小花偷偷的把小嘴凑在我耳边说，说她喜欢我，要做我新娘子，那样子真的很好玩。她说这话时，很高兴，还用眼偷偷的瞟了一下小光，那时小光还呼吸着鼻涕在做他的小泥人呢，其实他根本没有听到。
有一次，我们干了一架，不是我们三人之间，而是和我们村里的另三个小男孩干的。
那三个小男孩子见我们玩的很开心，他们就嫉妒。
有一次他们三人就摸到我们的基地来了，我们只顾玩我们的，我们不搭理他们。他们其中一个叫王敏的大个子，他见我们不理他们，就来了气，就用脚把小光做的小泥人给踩碎了。
那小泥人是小光花了很多天才做成的，他说是小花，那小泥人做的还真像小花，那头上的两个羊角辫子戳在头顶上真的神似啊－——从那次我才知道小光的力气是何等的大，那个大个子王敏比我们长一岁，而且个头比小光要高一个头，而且还长的结实，可就是干不过小光。
当时小光像疯了一样，乱抓王敏，王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后了那两个男孩子也加入了战斗，四个人抱在一起干小光，但也按不住小光。当时我呆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时我胆子很小的，根本没有打过架，而小花急着在边上直哭，她拿着一根软软的小细柳条在那三个男孩子身上打，其实根本不起作用的，像掏痒嘛。不知怎么了，小花被揣倒的时候，我也突然参入了战斗。
终于，那三个男孩了被打败了，后来灰溜溜的，像斗败了的公鸡先在边上无趣的转了一会儿，然后就悄悄的走掉了。
那次的架打的真的很爽，过后小花弄些树叶和细草帮我们包扎伤口，我们的手指和手腕有几处被抓破了。
很搞笑的年代，很温馨的童年时代啊——
不幸的事来了，真的很痛心——
一日下午，我们还像往常一样，来到那个水塘边。我们又用水和稀那个白色的土，然后做着各种东西。小光说要做一个大的小花模样的泥人。在捏泥样时，小花说捏的不像，用手来抢这个泥人来自己捏，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小光就是不让他碰这个泥人。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以前还请教小花应该怎么捏漂亮呢。由于一个人不让，另一个人非要做这个事，那个小光用手一推，小花一个踉跄滚到了水塘里。
那时这个水塘很深，特别是靠山边取土的位置。等大人们来时，小花不见了踪影，人们打捞了一夜，也没有捞着。小花就这么走了——
第二天早上，小花漂了上来，真的不忍用“尸体”这个词啊，我看到那小花穿的小红花白底的连衣裙在水面上——不知道怎么了，小光没有来，他爸说在家生病了，下不了床了。
小花真的很漂亮，一对酒窝，一笑就显露出来了，还有那一又明亮的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很整齐，还有那很长的弯眉和双眼皮。如果她现在要在世的话，一定是个大美女，可惜了。
从哪时起，我很孤苦，就我一个人。小花走了，小光又在家生病。我有时还到这个水塘边看看，水塘的水很清澈，近一点的能看到水底的石头和泥块，可远一点的水，深黑的怕人，我很恨这个水塘。以前根本没有仔细观察这个水塘，就是这个水塘吃掉了小花。
山边的我们玩的地方，我们的基地，那原样还在——有我们做的小泥房子，小泥房子里面还有几个小泥人，里面有我们做的床、凳子、还有灶台——可我再无心捏这些了。
一日早晨，我又来到这个地方，那个水塘边，我看到一个人蹲在那里，那个我们常玩的地方。我一看，是小光，那熟悉的身影。我一阵激动，就快步跑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