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彼时秋高气爽，秋收已经结束。

一垄垄苞米地里的苞米杆都被砍尽，四野仍余留一派丰收后的气息。

这个时候草叶肥美，是最适合放牛的。罗阳牵着牛走在乡间弯弯曲曲的小路上，面色平静。

彼时的罗阳五岁多一点，他很快将牛牵到了一块苞米地里，然后解开了绳索，让牛尽情享受饕餮大餐。可是奇怪的一幕发生了，罗阳前脚刚走，牛又跟了上来，仿佛绳索还牵着它一样。

罗阳一开始并没注意，等回头看到的时候，才挥挥手把牛赶开，心想这真是一头笨牛。

罗阳把这件事给看牛的小伙伴们说了，他们并没觉得有啥。晚上回家，罗阳又把事情向大人们复述一遍，可大家也没怎么当回事。

大家的反应让小罗阳落寞不已，他觉得挺新鲜，挺惊奇的一件事，可是别人却不当回事。

爷爷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彼时的医疗条件并不好，生病要么靠土医生找点草药医治，要么只能自己硬扛着。

爷爷的病是肺上的问题，可能是气管炎啥的。爷爷没能扛过去。

爷爷是在那一年冬天去世的。

罗阳记得特别清楚，爷爷去世的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都是亲戚寨邻。他们扶着爷爷坐在床上，不一会儿爷爷就没了气息，然后他们把爷爷的遗体放在堂屋中，腹部还压上一块犁铧。

这是罗阳记事以来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世，死亡于他而言只不过是睡着了，但他不清楚这种睡着是再也醒不来的那种。

小罗阳哭得很伤心，他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要把爷爷放在地上，他恨他们，以至于骂他们，他哭嚷着说爷爷只是睡着了。

由于没有准备，爷爷并没有很快装椁，于是罗阳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跑去把压在爷爷遗体上的犁铧搬走，他不想看到爷爷被压着。哪怕受到训斥，他依然这样做，直至爷爷被装在漆黑的棺椁中。

毕竟是小孩子，罗阳的伤心不是悲痛，所以他很快就从爷爷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爷爷的墓地距离寨子不远，就在一个叫漆树丫口的地方，靠近路边上。墓地是罗阳的父亲向土地的主人家下跪磕头要来的。

后来和堂哥们路过这里的时候，他们还开玩笑让罗阳问爷爷吃饭了没有，天真的小罗阳照做了，但回答他的只是轻轻的微风和聒噪的虫鸣。天人永隔的道理罗阳还不懂。

后来没多久四爷爷也病逝了，四爷爷的病逝罗阳没那么伤心，但四爷爷病逝前夕，罗阳留下了一块伤疤。

彼时很多人在四爷爷家，吃饭的时候，饭桌摆在火炉边上，火炉上面煮的有给四爷爷熬的粥，火炉一侧是一张高高的床。彼时罗阳和父亲就坐在床上吃饭，罗阳吵着要吃洋芋片。父亲没理会他，他就自己伸筷子去夹，奈何够不着，于是一用力，就从床沿上掉下来，右手打翻了火炉上熬的粥，罗阳的手腕到手肘就被烫伤了。

疼痛让罗阳失声大哭，大家都慌了，赶紧找来鸡蛋，打碎，用鸡蛋清给罗阳敷上。从此，罗阳的手就多了一条烫伤的伤疤。

爷爷和四爷爷去世的第二年的夏天，幺爷爷也因为醉酒失足跌落悬崖而去世了。

一连逝世了三个老人，家族觉得不正常，就联系了身在林城的大爷爷。

大爷爷在老家的时候就是个能人，能说会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受方圆四邻的尊敬。后来因为修铁路，去了林城。

大爷爷回来勘测了一番，最终把症结定在了罗阳老祖公的墓地上，这个墓地堂局不好，最后迁了坟，把老祖公的墓地迁到了罗阳爷爷的墓地旁，这才让家族得以清静。

次年春天，又是一年播种季，彼时大家都在忙着栽苞谷。母亲把自家的羊群赶到了堰沟脚的茅草地里吃草，让罗阳看着，然后她去栽苞谷。

本来羊群挺安分，偏偏有一只小公羊比较闹腾，这让罗阳很生气。于是罗阳找来一根绳索，一头拴住小山羊的脖子，一头拴在马桑树上。然后罗阳就自顾玩儿去了。

罗阳跑到营盘坡下面的张家坪子，罗阳跑到崖边，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神奇的生物。那生物长着马的脸，有一对羊角，牛的耳朵，羊的胡须，驴的尾巴，整个儿的驴一般大小，正在那儿吃草。

罗阳被这家伙吓到了，于是匍匐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跑回去告诉小伙伴们。等大家赶过来一看，已经不见了那生物的踪影。

傍晚，母亲来把羊群赶回家，可怎么数也少了一只。问罗阳，罗阳承认拴了一只小公羊在马桑树上，于是带母亲去找。

可是，找到的却是小公羊的尸体，原来小公羊被拴住后不停挣扎，绳索越勒越紧，最后勒得小公羊窒息而死。

罗阳没挨骂，也没挨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是父母脾气好是说不过去的。

次日清晨，罗阳带着四爷爷家的叔叔，用叔叔自制的滚珠车把小公羊拉了回来。最后，小公羊被罗阳的舅舅拿走了，可能是吃了吧，也可能是丢掉了，总之后续不明。

彼时家里来了一位先生，先生说罗阳长大后会有了不起的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