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圈一圈的水纹荡漾开来，一条一条的树影如水蛇般在水面之下扭摆着。

彼时杨柳刚抽出新芽，草叶儿还是嫩黄嫩黄的，樱桃花已经谢了花朵，樱桃树的枝头缀满了黄豆大小的果实，桃花、梨花、李花开得正艳。

罗阳蹲在池塘边上，左手攥成拳头轻放于左脚膝盖处，右手握着鱼竿。鱼竿十分简易，不过就是一根细竹条，顶上拴着一根一米来长的棉线，棉线末拴着一条蚯蚓。

罗阳把鱼线抛在水里，便一动不动地蹲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活生生的一个胡令能笔下的学垂纶的蓬头稚子，怕得鱼惊不问身外事，只专心致志的钓自己的鱼。

彼时的罗阳不过五岁，却已经是个钓鱼能手了。虽然钓的是污水鱼，最大的鱼也就十来厘米，但胜在数量多。

一条、两条、三条……，每钓起一条鱼，总会漾起一圈圈水纹，同时倒映在水中的树影也跟着摇摆起来。一个上午过去，罗阳能钓半斤小鱼儿。

春天的池水正慢慢变暖，鱼儿们正是活跃的时候。罗阳把他们钓起来并不是为了一饱口福，纯粹的是兴趣使然，当成一种玩乐罢了。

罗阳也想把它们养起来。于是他在自家屋后挖了一个一米见方，一尺来深的小池子，用盆端来水倒进去，然后把鱼儿也倒进去。罗阳给自己的小池子搭上几根竹枝，防止鱼儿跳出来的同时也防止鸡啊鸭啊来啄食。

有时罗阳也懒得钓，他就拿着一个好的撮箕，照着池塘岸边的石头缝，然后瞅准了迅速撮下去，摇晃一下石头，惊得鱼儿往撮箕里面逃去，然后迅速抬起来，一般都会收获好几条鱼儿。

沿着池塘边缘走一圈，也能漉到不少鱼儿。

有时甚至懒得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就把撮箕往那儿一安放，用几块石头压着。每过十来分钟就去抬一次，这样也能抓到鱼儿。

用撮箕漉鱼，虽然来得简便，但也有麻烦，比如经常会漉到蛄儿蚆。所谓蛄儿蚆，方言的叫法而已，其实就是小蝌蚪。罗阳对这些小东西比较厌恶，黑不溜秋的，还拖着一条尾巴，像蛆，总是大群大群的在一起。每当漉到蛄儿蚆，总得废半天劲抖掉它们。

比起蛄儿蚆，还有一个让罗阳更厌恶的东西。蚂蟥，这家伙吸血，而且一旦附着在你的脚上，很难弄下来。

有时候，罗阳会赤着脚丫泡在水里。每当脚上传来一阵酥痒的感觉的时候，罗阳知道，又遇上蚂蟥了。

罗阳对蚂蟥可谓是恨得牙痒，在好不容易把吸血的蚂蟥弄下来之后，罗阳便对他们实施凌迟之刑。把蚂蟥置于石板上，然后用石块一点点敲碎，直至将其敲得血肉模糊，不成样子，仍然不罢休。罗阳会将蚂蟥置于太阳底下暴晒，晒干之后搓成灰。还不让其沾水，因为罗阳听人说蚂蟥即使晒干了，只要放到水里，依然会活过来。哪怕是变成灰，遇上水也会变成成百上千的小蚂蟥。这样的传说让罗阳很是心悸。

种鱼，是罗阳用小池子养鱼之外的一个突发奇想，罗阳想——把鱼种到地里面，会不会生出很多小鱼？

于是罗阳找来一些玻璃瓶，每个瓶子里装上大半瓶水，然后每瓶放上五六条鱼。罗阳在自己的小池子旁边挖了几个坑，把鱼瓶竖直放了进去，留个瓶口在外面透气，之后将坑回填。这样，鱼就种好了。

罗阳经常关注自己的小池子，水蒸发了就往里加水，有的鱼儿不幸养死了就捞出来喂鸡喂鸭。隔三差五的，罗阳钓来鱼，漉来鱼又往小池子里放。

罗阳的鱼，只有少数是养起来的，更少的部分是种起来的。而多数，则是送给朋友。或者兑换黄鳝。

兑换黄鳝。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一个自称是大山脚下的大哥哥上山来玩，他看上了罗阳的鱼，于是互相约定——大哥哥从田里抓来黄鳝，换罗阳的鱼。这让罗阳多了一丝新鲜感，他钓鱼更有激情了。

距离约定约摸过了一星期，大哥哥果然带来了黄鳝。罗阳看着这些蛇一样的家伙，倒也不怕，小手抓起来，滑溜溜的差点抓不住。罗阳也不知道如何安置这些家伙，吃也不会弄，养也不知道怎么养，索性一股脑儿的倒进了池塘里。

父母其实是反对罗阳独自去池塘钓鱼的，尽管池塘就在家门口，但也没有因为离家近而让他们打消顾虑。但罗阳总是经不住诱惑的去了，为此，罗阳挨了不少细竹条。不过，打完之后还是去，去了之后又挨打。

水纹还是一圈一圈地散开，树影也跟着扭摆。钓鱼的时光，是罗阳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