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脆弱时刻
从巴斯里斯的视角看去，他和雷古勒斯还小。雷古勒斯独自一人，靠坐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旁，额头抵着窗，独自落泪。
谢浩看到这，看到了雷古勒斯也有脆弱的一面，人类的一面。高高在上的预言家，也有囿于内心痛苦，伤心恐惧的时候。
或许这兄弟俩，被命运所玩弄，才走到了如今地步。谢浩想，虽然普通的人类情感并不能感染他，但他也曾体会过独自抱膝哭泣的夜晚。
“雷古勒斯！”巴斯里斯见状冲到哥哥身边，伸手按掉雷古勒斯眼中的泪，“怎么了？”
“他们……说我不过是一只实验室里的老鼠，”雷古勒斯的脆弱展露无疑，这句话当真伤害了他。他总是揣摩话语背后的含义，这句话中的轻蔑还是小事，“他们……害怕我。”
巴斯里斯作为异能者，也有过不少被嘲弄的经历。比起害怕雷古勒斯，人们更害怕巴斯里斯。
“他们只是太弱小，”巴斯里斯尖刻地说，但他更担心的是父亲威尔斯日复一日的要求，“父亲又拖你到地下室做科学实验了？”
雷古勒斯缓缓点头。
雷古勒斯的父亲一直用他做科学实验？谢浩了解到，雷古勒斯也是没有童年的异能者。
“我告诉过母亲了，”雷古勒斯说着心更累，“她说她不在乎。”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巴斯里斯愤然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在乎雷古勒斯吗？
“巴斯里斯，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极点星，远离这一切？”雷古勒斯小声地说，他还太弱小，无法保护巴斯里斯。
“总有一天，”巴斯里斯将雷古勒斯拉进一个拥抱中，用异能去触碰雷古勒斯的心灵。
谢浩感受到了这股异能，和普通的异能不同，里面掺入了情感，像爱，像安全感。谢浩很少体会到这样的异能，一种纯净而不扭曲的异能。
或许集体无意识里，也含有除了冷酷命运之外的人类情感，既然它是人类精神之力的总和。它就不只是疯狂。
谢浩也为兄弟俩落泪。
待谢浩从幻梦中醒来，泪水滴到小黑的后颈上。小黑喵地叫了一声，从他的怀抱里跳走，一边去玩她的尾巴了。
“巴斯里斯给你看了什么？”雷古勒斯轻声问道。小黑、巴斯里斯，都是他安排好的，一场表演。为的就是牢牢锁住谢浩的心。
甚至在谢浩的灵魂里刻上，如果找不到先行者遗物，就必须死。
“你，”谢浩伸手抹掉眼泪说，“他给我看了你。”
兄弟之间的亲情，难道不动人，不让人落泪吗。雷古勒斯几乎能感受到巴斯里斯的灵魂刚降临过这个房间，那股不一样的异能涌动。
但这还不够。
“你的父母的死，”雷古勒斯深入谢浩的灵魂，说道，“上次我用掌控之戒看你的心灵时，已经看到了。我知道答案，而你的记忆在欺骗你，所以你不知道。”
“答案是什么？”
“你帮巴斯里斯，我就用异能去除你脑海中的屏障，”雷古勒斯给出交易筹码，“你太过悲痛，以致内心封闭了那段记忆。但你一直以来，其实都知道。”
“你的父母，他们将你用作科学实验的器具？”谢浩尖锐地问，他一想起被杀死的父母，心中积聚的仇恨就滴出血。
“我来自极点星，科学家之星，”雷古勒斯皱眉道，话语中溶着血酒，“他们比起在乎我，更在乎实验的结果。你能感受到我吗？”
“我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你，”谢浩反讽道，用手指了左手食指上的掌控之戒。
“我也能感受到你，”雷古勒斯满意道，从书桌后起身，送谢浩离开，“去判勒星吧，我允许你。用丰峰交换我们这边的大科学家余映。”
谢浩离开压抑的异能管理局，走之前看了壁画上的那处消失的第三个预言家。他坐列车抵达中轴公园，这次他找了河上的一座桥，坐在石质桥心边缘，腿悬在湖水之上。
他心中其实并非毫无波澜。
人与人交心，通过脆弱时刻。他看到了雷古勒斯曾经的弱小，他何尝不是？
“你为什么不是一个异能者呢？”谢浩记起父亲生前常对他说的话，“你母亲反对进行零号元素的照射，但如果没有零号元素，怎么会有异能者。”
“我也想成为一个异能者，”谢浩那时还小，不知道异能者的苦痛，就如此回答，“如果我成了一个异能者，我就能赚到钱，带你和母亲离开这。”
“我们能去哪呢？”父亲冷冷道。
“我们会去永恒之环，”谢浩憧憬道，这是他的梦想，“我会在那找到异能者的工作，然后我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不再有零号元素矿井，不再有弥离星的荒芜。”
“但你不是一个异能者，”父亲愤恨地说，“我们又不是不能接触到零号元素。到处都有异能者降生，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家。”
“零号元素的辐射，很危险，我想这就是母亲不愿意的原因，”谢浩很小的时候，说话就逻辑性很强，他只是缺乏最好的教育。
“不冒险，怎么可能获得收益？”父亲激动地说，“总有一天，我们家会出一个异能者！”
成为一个异能者，谢浩记着，成为了他最大的梦想。
如今他确实成了一名异能者，甚至可能是破例者，千年未有的召唤。他对集体无意识的感应强烈，他戴上了雷古勒斯的掌控之戒，他甚至还有了所爱之人。
但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他们被一个异能者所杀，谢浩记得。他在自我意识中搜寻，却记不起更多。雷古勒斯说过，他过于悲痛，在心中筑了墙。
推倒这堵墙，谢浩有预感，并不会给他真正的平静。
他拿起一个石子，往河水中扔过去，石子弹跳了几下，就沉入水底。
每个人都有脆弱时刻，但谢浩的，他已经深深埋藏在内心黑洞之中，没有光。没有能够逃逸黑洞事件视界的宇宙飞船，即使是以跃迁的速度。
所有人都曾被黑暗吞没，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