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命运相见

这是永恒精神病院最好的房间，位于建筑顶层，有玻璃天幕，装潢现代。没有底层病房的压抑，没有剥落的墙面，没有带血的刮痕。

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最后的异能者酒店的顶层客房，专门为顶级异能者准备的静修之境。实际上，永恒精神病院里收治的病人，大多是发疯了的异能者。

窗外的人造星空下着流星雨，如梦似幻，寂静无声。

雷古勒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沉睡不醒的弟弟巴斯里斯。巴斯里斯双眼紧闭，睡颜安稳，呼吸平稳，几乎没有做梦。只是深眠。

巴斯里斯不是故事中的王子，不在等待拯救。

只有在巴斯里斯身边时，雷古勒斯才能屏蔽集体无意识的喧嚣，不去听众生的低语，获得片刻平静。他伸手握住巴斯里斯的手。

他握住过巴斯里斯的手许多次了，巴斯里斯退化前和退化后，异能之力全然不同。从前充满力量和朝气，随时汹涌而出。如今只有一丝丝灵意。

雷古勒斯闭上眼睛，用尽灵魂深处的力量，才稍微感受到巴斯里斯的影子。他还在，还活着。

“放了他……”巴斯里斯似乎在说。雷古勒斯像触电一般，不可思议。他再用意志在集体无意识中探寻，却再也触碰不到巴斯里斯。

这时永恒精神病院的院长召斯琪突然敲门，开门而入，打碎了片刻宁静。雷古勒斯顿时不悦。召斯琪看了雷古勒斯的脸色，低头行礼。

“打扰了，预言家雷古勒斯大人，”召斯琪说道，“你提到的那个年轻人已经到了，如何处置？”

“先关禁闭室，饿上三天，再来找我，”雷古勒斯白眼道，这个谢浩也令人厌烦。召斯琪点头，轻轻关上门。

“他就是我的灾星，”雷古勒斯对弟弟巴斯里斯说道，不奢求回应。

“我能感受到，你知道吗。但如果我死了，我就再也……”不能见到你。雷古勒斯没有说，弟弟为他付出了一切，他才成了九级异能者，异能者之首。

“还没到那个时候，还没到，”雷古勒斯只有面对巴斯里斯的时候，才打开了话匣子，平时他近乎沉默，“首先，我们要完成最大的伟业……”

窗外传来雷雨之声，人造的雨滴滑过玻璃表面，留下泪痕。

三天以后，永恒精神病院的圣堂中。

圣堂是一个巨大的圆厅，顶端有一把漏下的光束，圆厅中空旷无物。人类联盟早已放弃了信仰，圣堂只为异能者沉思所用。

雷古勒斯站在暗处，但对走近的谢浩说，“站到光下面。”

谢浩故意不听，却立即被一股强大的异能压制，不能动弹。预言家的实力，远在迷幻者之上，甚至能化异能为实体，隔空控制。

这股异能压上谢浩的颈动脉，威胁要断掉谢浩大脑的供血。再将谢浩移动到光束之下，一人在暗，一人在明。

“你要杀我，”谢浩毫不畏惧，冷淡地说，“但是我活到了现在，这是为什么？”

“如果你不能抵抗住他们的袭击，那么你就不会是我想要的人，”雷古勒斯漫不经心地说，黑色长发披在身后。

“所以这只是一个测试？”

“是的，一个测试。”

“你为了这个测试，几乎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谢浩尖锐地指出，雷古勒斯并没有得到他的尊重。他从不畏惧权威。

“你是一个异能者，你应该知道爱情对于异能者而言就是灾难，我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特别的。除了那股痛苦气息，可能会吸引一些低阶异能者，”雷古勒斯居高临下地说。

“现在你找到了我，”谢浩转移话题，不想在雷古勒斯面前讨论美达拉。但他只想刺痛雷古勒斯，“你和你身上附着的灵魂，你们想要什么？”

他怎么知道？

雷古勒斯即使触碰谢浩的灵魂，也能心灵隐藏，不泄露自身的秘密。对于异能者而言，秘密像一张蜘蛛网，是集体无意识里最轻微的颤动。

“我必须首先确认一件事，”雷古勒斯走近，向谢浩伸出一只手。这是异能者要求联结的标志，谢浩浑身一阵战栗。

与雷古勒斯这么强大的异能者相见，本就充满压迫感，如今对方下令情感纽带，谢浩的灵魂暴露无遗。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手放上雷古勒斯的手臂。

宇宙从大爆炸开始，星系的旋转，恒星的诞生，文明之火点燃……人类第一次发射星际飞船，跃迁超越光速，延绵上千个星系的人类联盟……终将毁灭暗淡，死于灾祸，死于热寂。

谢浩本是一个孤儿，父母死于一次异能者袭击，看不见凶手的脸。然后是漫长的零号元素挖掘，血色矿洞，防护服和噩梦。

透过谢浩的眼睛，雷古勒斯看到——血红色的零号元素晶矿之间，闪着一块淡蓝色的晶体，伸手触碰，古语炸裂，异能流淌。

集体无意识低语道……我将拯救这片土地与星辰，纵使心碎灰烬，我也将重燃。永不屈服，纵使心碎星河，我也将重燃。

这就是集体无意识的召唤吗？让一个奇遇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谢浩的生命之中。呵，像一个哭泣的笑话，苦涩的酒液。

雷古勒斯松手的时候，几乎大笑出声。命运的玩笑。

“这就是你异能的来源，先行者的遗物，”雷古勒斯轻蔑道，宇宙里有千亿人类，集体无意识却偏偏选中了谢浩。“还有什么？”

“没有了，你都看见，”谢浩说谎，不想透露星际模拟器的存在，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你要学会在另一个异能者面前诚实，但无妨。你太年轻，甚至有些幼稚，”雷古勒斯说出一句古老的话。

不等谢浩反应，他就被一股异能扯住衣领，扯向雷古勒斯走的方向。异能拖着谢浩跟在雷古勒斯的身后，不得挣脱。甚至拽着他拖过楼梯，谢浩的手抓过地面，汩出血。

谢浩被异能抓住扯走，直到被丢在弟弟巴斯里斯沉睡的床前，双膝跪地。异能涌动，在三人周边筑起屏障。这里发生的事，不会外泄。

“把你的异能给他，”雷古勒斯下令，“给我全部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