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想把你写成一首歌,想养一只猫
翌日,念好睡到中午才起床,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床,拉开窗帘,充沛得有些过分的阳光一股脑儿从外边照进来。
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基本上是小莫打来的,还有一条贺江望发来的微信,说她的包落在他那里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取。
念好捏着手机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久的呆,也没能想起来自己前一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记忆的最后还是她无意间听到了“喜欢你”组的两个男同事的对话,然后就没有回包厢,继续待在贺江望他们的包厢里,又喝了些酒……
她揉揉发痛的脑袋,盛薇薇恰好在这时打了电话过来。
念好去饮水机旁接了杯冷水,听盛薇薇问:“你终于醒了啊?”
“嗯。”她靠在沙发里,没有理会盛薇薇的揶揄,只是道,“昨晚……”
“嘿,我正想问你呢。”盛薇薇打断了她的话,“念好你可以啊,居然敢瞒着我偷偷谈恋爱了?”
“嗯?什么恋爱?”
“你还想骗我,昨天晚上陈之南都发到咱们班级群里了……”
念好把通话切到后台,打开微信群一看,班级群里的未读消息已经多到爆炸。她迅速往上翻了翻,果然看见昨天晚上陈之南发了张他不知什么时候偷拍的念好和贺江望的合照,然后阴阳怪气地说她没出息,居然和一个小孩子谈恋爱。
底下的讨论倒还好,大家没有顺着他的话嘲讽念好,只是纷纷问她从哪里找到的这么好看的小男生。
念好有些无语地关了通话框,盛薇薇一副“我看你还准备怎么狡辩”的语气说:“我午休时间有限,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了吧。”
“你听陈之南瞎扯,我晚上再具体和你说。”念好说,“我有个事儿想问你,你知道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吗?”
“还能怎么回来的,不是你男朋友送回来的吗?”
念好:“……”
念好:“是贺江望送我回来的?”
“是啊,本来我还不是很信陈之南的话,后来看见贺江望送你回来,才觉得……”
念好“啪”一下挂了盛薇薇的电话,随即发了条微信过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真的很八卦。”
盛薇薇回了她一个“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的表情包。
念好退出微信,彻底不想跟她说话了。她想了想,又给小莫打了个电话,问了他工作室的一些事情,告诉他自己下午会过去,就挂了电话。
直到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帖,她才翻出贺江望的对话框,思索了片刻,打字过去:“昨天晚上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等了两分钟,那边没有回,她决定先去洗漱一下,然后给自己煮点午饭,再去公司。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贺江望却突然发了个视频通话过来,念好还以为他找她有什么事,把手机竖在餐桌上,点了接通,连上画面以后,镜头里却只有一只大橘猫在和她大眼瞪小眼。
什么情况?
念好眯了眯眼,将头往前凑了凑,那只橘猫也眯了眯眼,将头往前凑了凑。
念好:“……”
她舀了口粥塞进嘴里,唤道:“贺江望?”
猫咪“喵喵”叫了两声。
念好:“?”
“总不会是变成猫了吧……”她嘀咕了句。
“阿西……!”片刻后,视频的另一头突然传来几声略微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男声低低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念好咬住汤匙,听到男生淡淡地斥责道,“小猫咪,你在干吗?”
下一秒,两只修长的手直接穿过橘猫的腋下,将它抓起来放到了旁边的地毯上,随即手机镜头大幅度地晃动了下,念好还没反应过来,就猝不及防地和贺江望在镜头两端视线交接在了一起。
看见念好,贺江望似乎也有些惊讶,顿了顿,才慢慢地说:“没有变成猫。”
“欸?”
贺江望语气里带着点笑:“我刚刚听到你问我是不是变成猫咪了。”
念好刚刚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他会回答,还回答得这样一本正经,倒好像她刚刚那句问话问得很真情实感似的。
她顿觉窘迫,用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只好说:“哦。”
贺江望又说:“我刚刚在洗脸,是它开的视频……”他将镜头转到正欢快地蹭着他的腿的小橘猫身上。
猫咪看起来年纪不大,虽然胖,但体型很小,脸上的毛是白的,歪着脑袋不停往贺江望的裤脚上蹭。
念好瞬间被萌到了,小声地“嘤”了声,听到贺江望问:“喜欢猫?”
念好“啊”了声:“女孩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吧。”
贺江望说:“那你下次可以来看看它。”
“好啊,它叫什么名字?”
贺江望想了想:“小猫咪。”
念好:“?”
贺江望说:“就叫小猫咪。”
念好:“你不会还没有给它起名字吧?”
贺江望抿抿唇没说话。
念好说:“不然叫它小橘怎么样?感觉很配它欸。”
贺江望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须臾道:“……我觉得小猫咪就挺好。”
两个人就小橘猫的名字的问题讨论了几乎一整个中午,等挂掉视频的时候,念好才想起,她还没有问问贺江望昨天晚上送她回家的事,只好又给贺江望发了条微信,和他约了个时间去拿自己的包,打算到那时再仔细向他询问。
谢文秋大抵还不知道念好已经清楚她的计划,念好到公司的时候,她和两个同事刚好从楼下买咖啡回来。看见念好,又走过来以长辈的姿态跟她说什么“年轻人贪睡正常,但是也不能因此耽误了工作”之类的话。
她惯会做出一副温柔的好人模样,念好已经彻底失去了和她虚与委蛇的兴趣。念好停下脚步,突然垂下了眉眼,脸上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她们刚好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来往有很多人,谢文秋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她倏地一停,问她:“怎么了?”
念好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自从我妈妈过世以后,SELENE便一天不如一天了,总公司那边也一直说要把咱们这儿关了,我虽然暂时拦住了他们,但是您知道,我才二十二岁,大学刚刚毕业,而且也不是专业的,对这个一窍不通,所以你们不愿意继续跟着我,我真的完全可以理解。”
“我自认为没有那么厚的脸皮,非要强留你们,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得知秋姐已经打算带着大家出去单干……”她顿了顿,抬起眼睛,声音里带了点儿轻微的哽咽。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众人表面在做自己的事情,但眼睛总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
念好又说:“我虽然很舍不得,也希望你们能继续留下来帮我一起留住我妈妈的心血,但也明白,人想要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我不能道德绑架大家。”
她咬了咬唇,说:“所以,你们的辞呈我已经批了,待会儿就让小莫给你们送过去。虽然以后不能再继续在一起共事了,但仍然祝你们一切顺利。”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完全没有给谢文秋插话的机会,不到半个小时,她的这段话就传得满工作室都知道了。
小莫大抵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看着她跟谢文秋说完以后,就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关上门开始狂笑,忍不住道:“昨天我还以为您想留住他们。”
“原本的确是想留一留他们的。”念好说。
不管怎么说,她在这行的确是新手,倘若谢文秋能帮一帮她,还是很好的。但是既然她已经没有了留意,且对念好并无多少善意,那么即便暂时留下她了,以后也会是件麻烦事,不如早点解决。
况且,她刚刚在那儿声泪俱下地演了场戏,不管怎么样,大家也能看出来,并不是她主动要辞掉谢文秋等人,而是她自己打算单干,要甩掉念好……
同情弱者是人类的本能,众人的天平自然会向她这边倾一些。
念好心情好,靠在椅子上,发了个朋友圈,才两分钟,贺江望就给她点了个赞。念好想了想,给他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她去拿自己的包。
那边很快回过来:“你直接来我学校里拿就好了。”
念好:“你现在正在上课?”
念好:“上课还玩手机?”
贺江望靠在座位上,看见念好的话,把自己编辑到一半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须臾回道:“嗯。”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念好再回,贺江望抬起胳膊捂住了眼,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坐在他后桌的饶飞见他一会儿偷笑一会儿捶墙的,不由得用笔头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声道:“贺神,贺神,您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来为您排忧解难吗?”
旁边的男生见他一脸狗腿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闭嘴。”
饶飞说:“我又没跟你说话。”
男生:“你打扰到我了。”
饶飞:“我已经压低声音了好不好?明明是你太注意我了。”
男生:“我没有,你少自恋。”
饶飞:“你就有!”
男生:“我没……”
话未落音,一个粉笔头突然砸了过来,随即便是老师气势汹汹的吼声:“饶飞和温在让,你们两个给我出去吵!”
饶飞:“……”
饶飞:“都怪你。”
温在让再次朝他翻了个白眼,抱着书出门去了。饶飞在后面跟过去,没过一会儿,贺江望收到饶飞发来的微信:“都怪你。”
贺江望:“?”
直到放学后见到念好,饶飞仍在喋喋不休地向她控诉贺江望和温在让的可恶“罪行”。
因为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他们约在了他们学校对面的面店里见面。念好好久没来这种地方,双手撑着下巴看男孩儿们吃东西。
念好比他们大几岁,听饶飞在那儿说班级里的趣事,就用平日里逗姜迟的语气问他们:“学习成绩怎么样?”
“上次模考考多少分?”
“打算考什么大学?”
几个问题问下来,饶飞立马就蔫儿了,闷闷地说:“想不到念好姐你年纪轻轻,也这么无趣。”
念好本来就是故意逗他们,被饶飞这么一吐槽,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这是关心你们好不好?”
“行,我觉得您还是关心关心咱们贺神比较好,不要再试图拯救我了。”
念好便望向贺江望:“那咱们贺神成绩怎么样?”
“说起这个,我可就来精神了啊。”没等贺江望开口,饶飞又放下了筷子,用手比画着说,“我跟你说,贺江望简直不是人。”
“你也知道,我们经常外出比赛,还要训练,所以会落下很多课。但就算是这样,贺神每次模考,成绩依然能保持在校前五十名以内,从来没有掉下来过。”
“尤其是数学,次次第一,简直不给别人留活路。所以上数学课的时候,就算他不听课,老师也不太管,因为有些东西对他来讲是真的太简单了。”
念好神思一动,问:“所以你们今天下午那会儿在上数学课?”
“对啊,你不知道吗?”
念好眨了眨眼:“我为什么会知道?”
饶飞说:“你当然……”
贺江望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你话好多。”
饶飞委屈巴巴地转头看了贺江望一眼,对上他警告的眼神,立马转移话题,嘀咕:“醋王,我不就多跟念好姐说了两句话吗……”
念好没听清,问他:“什么?”
饶飞立马起身道:“是说,我们得快点儿回去了,不然晚自习要迟到了。”
念好也跟着起身,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本来打算好好请你们吃顿饭,谢谢你们那天送我回家的,可惜你们太忙了,只能……”
饶飞忙道:“不用谢我,主要是贺神送的。”
他们已经出了面店,华灯初上,贺江望走在前面,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念好转头问饶飞:“我那天醉得厉害,说起来,我后面有没有……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太得体的事情?”
“啊?你不记得了吗?”
念好心里咯噔一下,问:“什么?”
饶飞说:“那天你喝醉了,一直抱着贺神,问贺神为什么要劈腿……我当时都惊呆了,我跟贺江望认识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亏我还一直以为他不近女色呢!”
“说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贺神到底劈腿谁了?什么时候劈腿的?你们两个好能瞒啊,我之前还以为你们根本不认识……”他抬头,看见念好满脸恍惚,立马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劈腿这种行为很渣,绝对不能原谅,但是……但是我看我们贺神也是诚心想要悔改的,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你既然回来找他了,想来你对他也还有感情……”
念好听不下去了:“你在说什么?”
“嗐!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还不愿意承认?算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们旁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念好简直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跟你们贺神以前真的不认识。”
饶飞冷漠地看她一眼:“哦。”
念好说:“我喝醉了,错把你们贺神当成了我前男友。”
饶飞继续冷漠:“哦。”
念好:“我说的都是真的。”
饶飞:“看来你也是真的很喜欢我们贺神。”
念好:“……”
饶飞的大脑外面好像装了什么铜墙铁壁,什么东西都听不进去,念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好问:“后来呢?”
“那天晚上你一直抱着贺神不撒手,怎么都掰不开,后来他就抱着你出去了,一直把你抱到出租车里……”
念好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抬头看向贺江望的方向,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拐到了旁边的甜品店门口。
店门旁点了灯,灯光很亮,门口除贺江望以外,还排了好几个人,他站在最后面,正低着头看手机。许是感受到了念好的目光,他抬了抬眼,四目相对,念好脑袋里全是刚刚饶飞描述的她抱着贺江望不撒手的画面。
太丢脸了。
她匆促地转开目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心虚,好像有点欲盖弥彰,于是又望了回去。而贺江望已经离开原地,站到了柜台边,伸手去拿奶茶。
厚芋泥鲜奶。
她喜欢的。
几分钟后,念好盯着贺江望递到她手边的奶茶,有一瞬间的恍惚,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贺江望低头看着她,想了想道:“你在朋友圈里发过。”
饶飞站在一边,吸了满嘴的青稞,凉凉地讽刺他们:“奥斯卡可以颁给你们,演技真好。”
贺江望和念好:“……”
饶飞说完,好像要留给他们单独说几句话的时间似的,说自己答应了给温在让买零食,要先走了,让他俩不用等他。
好像之前疯狂吐槽温在让的人不是他似的。
学校门口人很多,贺江望大抵在学校里比较有名,不停有人朝他们的方向望过来。
先前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时,念好还能坦坦荡荡地跟贺江望说话,但现在她都知道了,难免会觉得有些心虚。
毕竟,她那晚的行为,丢人是其次,还害贺江望被他的朋友们误会……这怎么想,都有点对不起人家。
念好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声,想了想,还是说:“那天给你添麻烦了。”
贺江望走到人行道的外侧,将她护在里面,有点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还好。”
念好说:“还害得你被你朋友误会……”
贺江望说:“没事儿。”
念好又说:“需要我去跟他们解释吗?”
贺江望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声音里似是压了点儿笑意:“怎么解释?刚刚饶飞信了吗?”
男孩年纪小,平日里大抵不是十分爱笑,故而这会儿哪怕是笑着的,语气听起来仍显得有些冷淡。
念好想到刚刚饶飞的反应,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停了半晌,才说:“真的很抱歉。”
他们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学校的大门旁是一间小商店,陆续有人拿着零食从里面走出来。他们停的位置不太对,贺江望握住念好的手臂,将她往旁边带了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那你打算怎么弥补我?”
念好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啊?”
贺江望说:“还是说,你打算只说句抱歉就这么算了?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所以也不必再见面,只要不见面,就不会继续尴尬下去……你是这么想的吗?”
他的声音更加冷淡了,念好张了张嘴,感觉有点羞愧。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只要她不再出现在贺江望的世界里,时间久了,饶飞他们自然会看出点端倪,知道那晚的事真的只是误会一场。
但现在……看起来贺江望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念好也摸不清他究竟想要她怎么弥补,但是她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贺江望说中了打算,她晃了晃手里的包,又在想,她怎么会被一个十八岁的小朋友怼得哑口无言。
贺江望仍定定地注视着她,眸色微沉,嘴唇紧抿,看起来有点倔倔的不高兴。
念好问:“那……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弥补哦?”
“弥补就是帮他照看小猫咪。”
一个小时后,念好坐在盛薇薇的家里,面无表情地向她描述自己傍晚时的那一段经历。
盛薇薇听完,问:“就这么简单?”
念好说:“才不简单。我已经让小莫帮我找房子了,过两天我就搬出去。”
盛薇薇说:“在我这里也没关系啊,我又不嫌弃它。”
“它嫌弃你。”念好冷冷道。
盛薇薇掐了她一下:“说什么呢?”
念好被挠到痒穴,不由得笑着往后躲了躲,说:“贺江望有时候会来看它,在你这里不太方便。”
盛薇薇点了点头:“那也行,不过,他又不是要出远门,干吗要让你帮他照顾猫?”
“他快高考了……”
盛薇薇问:“他家人呢?”
“不知道欸,我和他又不熟。”
但晚上睡前,念好还是打开了电脑,在搜索框输入:贺江望父母。
屏幕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词条,但真正有用的信息却很少。上面只说他十二岁就被周其然带到了SUN车队训练,和家人大概感情并不深厚,其间几乎没有回过家。
念好躺在床上,想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大概刚刚读初中,还躲在房间里看少女杂志,每天幻想着自己的白马王子什么时候能够降临——
而贺江望的十二岁,却已经为梦想披荆斩棘。
那个周五念好就从盛薇薇家里搬出去了,而谢文秋等人也正式离开了SELENE。整个“喜欢你”组就只有一个做美术的男生没有走,念好从他的声音里判断大抵是那天说要报答她妈妈的那一位,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把他调到了“城堡”组。
周六上午贺江望就把小橘猫送了过来,那时念好正在睡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看见是贺江望,又连忙回到卧室换掉睡衣,招呼贺江望:“你随便坐。”
但屋子里哪有空可坐?
她刚搬过来,房子还没有收拾,客厅里堆了很多东西。
念好说完以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尴尬地笑了一下,把沙发上的衣服挪开,又转身去冰箱里给贺江望拿了罐冷饮。
时已入夏,天越来越热了,男孩额间有汗,拿过冷饮,便拧开瓶盖儿,咕咚咕咚喝下去。
小橘猫倒是一点也不怕生,从猫包里被放出来后,就爬上爬下四处查探。
念好跟贺江望说了一声之后,就先去卫生间洗漱了,等出来时,却见客厅里杂乱的东西已经被规整起来,贺江望站在餐桌边,正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面包和牛奶。
念好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歪了歪头,问贺江望:“还没吃饭吗?”
贺江望没有回头,只是说:“吃过了。”
念好说:“给我带的?”
“嗯。”
念好把毛巾挂在卫生间的毛巾架上,走过来,心里竟然隐隐有点发酸。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觉得男孩过于懂事、什么都会的样子,有点让人心疼了。
一定是昨晚在论坛里看关于他的帖子看太久导致的。
他长得好看,喜欢他的女粉丝很多,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他这些年一路走来的点滴,替他开心,又为他心疼。
人们只看到少年人年少就有为,却很少有人看到他为了能够年少有为,究竟付出过什么。
她看帖看得真情实感,自动带入了他的粉丝的视角,越想越觉得心酸,抱着手机就睡着了。今早乍一看见他,还有些没从故事里走出来,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伸了上去。
他长得实在高,念好没有考虑实际情况,手掌直接拍到了他的侧脸上。
贺江望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念好也愣住了,手僵在半路,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只好踮起脚尖,另一只手扒着他的手臂。
她说:“你低下来一点。”
贺江望不明所以,却也如她所言矮下了一点身子。
念好终于如愿揉住他的头发,但方才的情绪早就已经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贺神好体贴哦,一定有很多女生想做你女朋友吧?”
大抵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无厘头,念好语毕,对上贺江望无语的眼神,又干巴巴地收回手。
她说:“开个玩笑。”
贺江望“哦”了声。
念好拉开椅子坐下,发现贺江望买的面包和牛奶也都是她喜欢的牌子,她拿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忍不住又说:“你是真的很细心欸。”
贺江望走过去抱住小橘猫,小猫咪窝在他怀里,懵懂地眨着眼睛,他抬手挠了挠小橘猫的下巴,小橘猫立马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念好一直盯着小橘猫看,停了片刻,贺江望问:“你也喜欢吗?”
念好问:“什么?”
贺江望倚在墙边,懒懒地说:“你也喜欢我吗?”
“怎么会?”念好下意识地认为贺江望在开玩笑,“你还在读高中欸。”
“读高中怎么了?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
“四岁。”念好用手比画,“我比你大四岁呢。”
贺江望把小猫放下,没接她的话,指着一旁地上的箱子道:“你帮我照顾小猫咪,为了表示感谢,我帮你一起收拾屋子吧。”
念好还在说:“你知道大四岁意味着什么吗?就是说,我读高中的时候,你还在读小学。”
贺江望:“你的拖把在哪里?”
念好:“……”
念好其实没有多少行李,只是这个房子久没人居住,虽然中介会定期来打扫,但地面上仍然落了一层灰。
昨天她搬过来时,时间太晚了,又上了一天班,洗完澡后倒头就睡,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起身过去把拖把拿给贺江望,男生低垂着眉眼,抿着嘴唇,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念好早就过了青春期,也不太了解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比较忌讳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哪句话惹到了他。
她想了想,低声问:“你不高兴啦?”顿了两秒,又说,“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贺江望抬头看了她一眼,问:“你饭吃好了吗?”
念好于是又乖乖去吃饭。
贺江望在她家里没待多久就走了,因为他下午还要去上课。
念好看着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房屋,盘腿坐在沙发里,点着小橘猫的鼻子说:“你的主人真的很奇怪欸。”
“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难道青春期的小孩都这么喜怒无常?我记得我那时候也没这么叛逆啊。”
她无聊得很,又捞过手机,在某论坛里发了个帖子,标题为: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吗?
她在主楼简单描述了一下她与贺江望的大致对话,然后便丢下手机,准备去看会儿书。
这个论坛还是她读书时期比较常逛的一个论坛,论坛版块分得很清晰且有条理,有专门讨论明星八卦的版块,也有网友们闲聊的版块。
念好读中学那会儿,因为追星而注册了这个论坛,后来对偶像的喜欢虽然渐渐淡了,但偶尔还是会来到论坛里看看以前熟悉的ID发的帖子。
等她看完书再拿起手机时,手机屏幕几乎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挤满,她仔细一看,几乎都是那个论坛里的回帖。
大多数回帖的是她以前混论坛时常见的ID,都说好久没有见她了,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她趴在沙发上,一个一个地给他们回过去,翻到第二页,才看到有个人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那条回复下面有很多人跟帖。
“我也觉得……”
“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他肯定是生气你说你比他大,不可能喜欢他。”
“好心提醒一下楼主,年下的尾巴千万不能踩啊,你倒好,不仅踩了,还在人家尾巴上蹦了个迪。”
……
念好坐直了身子,看得满头都是问号。
“不可能吧?我比他大好几岁,而且两个人也没有见过几次……”
那人又回:“爱情和见过几次也没有关系吧。有的人见一千遍也不会喜欢,有的人只一眼就可以心动。”
念好抓了抓头发,丢下手机,光着脚跑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又看了眼被贺江望放到阳台上的拖把,原本在她卧室睡得正香的小橘猫被她吵醒,从房间里走出来,眯着眼睛,“喵喵”叫了几声。
念好走过去,目光定在它脚上的两撮白毛上。
之前一直没有仔细看,到了这时候,念好才察觉到——这只猫好像有点眼熟?
她的脑海里迅速掠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又被自己否认了。
傍晚时小莫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第一期“城堡”的预告已经在微博里放出来了。
念好连忙登上微博去看了眼。
由于他们是新节目,况且只是短短一分半钟的预告,念好本来以为数据应该不怎么样,却没想到微博才发出一个小时,就有了将近一万的转发。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刷新了好几遍,确认无误。
她给小莫发了条微信:“你买数据了?”
小莫:“没有啊。”
大抵看出了她的疑惑,片刻后,小莫又说:“应该是你低估了贺江望的受欢迎程度。”
念好又仔细看了看那些转发微博的人的ID,果然大部分是跟贺江望相关的。
小莫说:“起初您说要请贺江望来录第一期节目的时候,我还有些不赞同,现在看来,还是你眼光比较独到。”
独到倒谈不上,只是觉得现在给明星做访谈的节目太多了,所以想另辟蹊径,找点别的故事讲一讲罢了。
成片在一周后的周六才放出来。
念好并没有特意去通知贺江望,毕竟他和饶飞就快要高考了,时间紧迫,所以她只让小莫把节目播出的时间通知了周其然。
但隔天下午,贺江望却接到了周其然的电话,他那边似乎有些着急,说网上出事了。
贺江望这两年其实上过不少微博热搜,但每一次都是正面的,且大多与比赛有关,唯有这一次,他的名字后面跟着的不再是与比赛相关的内容,而是“贺江望校园霸凌”。
点进去后,入目的便是某个微博大V说昨天看了“城堡”,很多人都被贺江望圈粉了,但是他却收到爆料说贺江望本人性格其实很差,并不如在节目里表现得那么好相处。而且,读初中的时候,他还校园霸凌过别人,被学校记过处分。
爆料人自称是他的校友,名字被那个大V用马赛克抹掉了。
“这个人分明在造谣。”周其然在电话那头骂人,“你十二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什么性格,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电话开了免提,车队里其他人也都围在旁边,七嘴八舌地附和。
大家平日里虽然互相嫌弃得厉害,但到底在一起相处多年,遇到事儿的时候一群人护短得很。先是注册小号去帮贺江望骂污蔑他的人,骂痛快了,又怕这种乌糟事儿会打扰贺江望学习,纷纷跑来让他不要管了,他们帮他处理。
他们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全凭一腔热血做事,相信上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外面起风了,贺江望走过去把卧室的窗户关上,又走回到桌边,打开电脑,难得乖巧地将他们的嘱托都一一应下。
等他们都说得差不多了,周其然才挥挥手把人赶走,问贺江望:“你心里有怀疑的人吗?”
有是有,但总觉得那人没必要时隔好几年,这时候还来找他的不痛快。
况且,他当时念初中的时候,虽然因为家里的事情,性格比较沉闷,但是并没有主动招惹过什么人,也没做过什么值得别人记恨这么久的事。
周其然沉默了片刻,说:“你当时的同学自然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搞出这么大的事,况且爆料的人半点证据也没拿出来,热搜还能上得这么快,必然是有第三方在其中努力。我知道你可能不爱听,但我其实怀疑会不会是念好……”
“不会。”话未说完,却被贺江望打断了,“她更没必要这么做。”
“怎么没必要?节目要热度,‘城堡’刚播出,就出了这种事,她的嫌疑很大。”周其然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偏偏她的节目刚播完就来了,你也知道,现在的人为了流量,什么底线也没有……”
贺江望用电脑刷着网页,天渐渐暗了,电脑的光映在他眼里,他有些敷衍地说:“不可能是念好。”
少年的固执周其然早有领略,他知道贺江望此时相信念好,别人怎么说他也不会听。
“行吧。”他说,“不过这事儿也好解决,我到时候联系一下你初中的老师,让他们出个证明就行了……所以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要造这种毫无水平的谣,除了想要炒作热度,我完全想不到别的原因。”
他自顾自地嘀咕了两句,又连忙说:“行了,你去看书吧,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怕你自个儿看到热搜瞎着急。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联系人来澄清。”
却没想到,隔天早上,热搜又换了个新花样。
这次热搜的标题直接改为了“贺江望身世”,还是他那个神秘同学爆的料,说贺江望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就因意外去世了,因而他的性格一直很孤僻,不大合群,总之和他展现出来的一点也不一样。
由于前一天晚上贺江望的老师已经出来澄清了,所以这位同学的新爆料,没能像上一次那样获得那么好的效果。评论里全是质疑声。
况且,家庭条件以及身世这种东西也并不能成为一个人的黑点,所以这个爆料除了让粉丝更加心疼贺江望以外,只会让人觉得爆料人实在无聊,且人品大有问题。
早读课刚刚结束,饶飞跟在贺江望身后,去学校门口买早餐吃。
微博上那些八卦很多人应该都看到了,一路上不停有人探究地看着贺江望,随即又转头和朋友交头接耳地议论。
饶飞被他们的目光盯得不耐烦了,一个一个瞪回去,凶巴巴地问:“那么好看吗!”
学生们大抵也没有恶意,闻言便说:“好看!”
贺神当然好看。
饶飞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咂了下嘴,气呼呼地扭头不再理人。
贺江望倒是闲适得好像处于风暴中心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似的,他一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包裹着手机,拇指在键盘上慢悠悠地敲击着。
对话框里全是周其然的控诉。
“我真觉得是念好干的。”
“这种对你不会造成实际伤害的新闻,别人没有必要花钱去搞。你看看这件事的直接受益人是谁?是‘城堡’,是念好!”
“虽然不会真的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但这种揭人伤疤给自己炒热度的手段,真的太下作了。”
“我之前真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贺江望眯了眯眼,给他回:“因为她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周其然气得不想搭理贺江望。
他几乎是周其然看着长大的,和他的同龄人不同,他似乎一直比旁人要成熟稳重一些。受委屈时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大哭大闹,训练受伤的时候,也从来不说一个“疼”字。
唯一有一次,他摔得狠了,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时候,眨巴着眼问周其然:“我会死吗?”
那年他多大?
十三岁。
别的小孩十三岁时,还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玩汽车模型;贺江望的十三岁,哪怕遍体鳞伤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那时的他对死亡的概念还很模糊,只知道他的爸爸妈妈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到周其然说他不会死,他的手攥得紧紧的,又小心翼翼地问:“那……还能骑车吗?”
“能。”
他闭上眼,没有再问其他的了。
周其然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不理智的贺江望了。
——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明明疑点重重,明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但他还是坚定地说:“不可能是她。”
周其然沉默了片刻,发了条语音过来:“这么喜欢她啊?”
小孩儿长大了,情窦初开,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周其然想到这里,心里莫名酸胀得厉害。
可惜他喜欢的人,可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不等贺江望回话,他又说:“行,你相信她,哥也相信她,这事儿总归对你没有大影响,不用管了,现在高考第一,其他的事都先靠后。”
贺江望停下脚步,饶飞嘴里咬着一只牛肉包,从后面端了两碗鸡蛋汤送过来,一碗搁在贺江望面前。
“还在跟然哥聊天呢?”
贺江望说:“是。”
“嗐!”饶飞说,“你不用管他怎么说,我也相信这事儿不是念好姐干的。”贺江望没有说话,低头给周其然发消息:“你又趁机占我便宜了。”
周其然刚起床就看到了微博里的糟心事儿,到现在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呢,就怕贺江望看到新闻后心情受影响。
这会儿看他没事,周其然也就放心了,低声骂了句:“这臭小子……”
低头,调出通讯录,周其然给念好发了条信息。
念好正在给陶欢打电话。
大抵还没起床,陶欢过了很久才接通。
她跟念好私底下素来没有什么交流,手机号在通讯录里宛如一个摆设,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乍一看见来电人是念好,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念好没错。
这姑娘一直对她意见很大,不知道一大早给她打电话是要干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接通,听到念好在那头问:“是不是你做的?”
在和念好父亲结婚之前,陶欢就在念氏工作很久了,念好太了解她了。陶欢这人说不上坏,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原则分明的好人,倘若对自己有利,哪怕稍微伤害点儿别人,在她看来,都是无伤大雅的。
所以,当看到贺江望的新闻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陶欢。
那头陶欢听到她的问话,却是满脸茫然:“什么是不是我做的?”
念好坐在阳台上,这日多云,天气沉闷,青白的天色将远处的山峰笼在一片茫茫白雾中。
她垂着眉眼,发丝遮挡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里神色有些冷。
“贺江望的事。”念好说,她实在懒得跟陶欢虚与委蛇,“贺江望的事,是你做的吗?”
念好去SELENE之后的所作所为,包括“城堡”的播出,陶欢也一直有关注,故而念好一说,她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她从卧室里走出去,示意阿姨把早餐拿出来,便进了盥洗室,边洗脸边和念好说话。
“怎么可能是我?这事儿说到底是在给‘城堡’送热度,你觉得我会做?”
念好“嗯”了声,直接挂断了电话,打开微信,看到周其然发来的是这两天的热搜的截图。说他们家贺江望出了点事,如果影响到“城堡”,他代贺江望向她说句抱歉。
他表面上是向念好道歉,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念好不会想不到,周其然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她罢了。
他在怀疑她。
她叹了口气,给他回:“应该是针对我来的,该我道歉才对。”
下午放学后,贺江望和饶飞再一次在学校门口看见了念好。
这次她是自己开车来的。
傍晚时天意外地放晴了,夕阳在远处涂抹出一片绚烂的色彩。
女孩倚在车边,长发被风吹得有些杂乱,夏日的黄昏,一哄而出的学生们从学校里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她今天出门时没有化妆,但皮肤很好,莹润透亮,亭亭立在暮色里,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饶飞在后面啧啧赞叹:“念好姐真的好漂亮啊。”
走在他旁边的温在让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贺江望的脚步微微停滞了半刻。
饶飞大大咧咧地朝念好招手,大声喊:“念好姐!”
念好闻声望过来,首先看到的却是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的贺江望。
他长得实在是高,瘦且挺拔,眼睛清清冷冷地扫过来,念好的心没来由地悸动了一下。
他真的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只可惜年纪太小了。
念好在心里小小地遗憾了一下,听到已经走到她面前的饶飞说:“你是来找贺神的吗?”
念好转着车钥匙,轻轻“啊”了声。
饶飞又说:“你们有什么误会,就好好解释清楚,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事儿是你干的,毕竟你是真的很喜欢我们贺神啊。”
念好听到前面半句还觉得有些感动,再听后半句,直接无言以对了。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见饶飞已经扯住了温在让的手臂,笑嘻嘻地说:“我和我同桌还有事,先走了啊,你们慢慢聊。”
少年说完,就风风火火钻进了旁边的店铺里,一点也没注意到门口粉红色的木板上大大的三个字——女装店。
念好眼里晕开了点儿笑意,抬头,正好对上贺江望同样晕着笑意的双眼。
有点甜。
好像——也不是像他的粉丝说的那样,那么不爱笑。
学校附近没有适合谈事情的地方,念好直接开车载着贺江望去了距离学校最近的一间私房菜馆。
晚高峰的时间,车子在路上堵了很久,念好抬腕看了看时间,又有些担心耽误贺江望上晚自习。
许是瞧出了她的焦急,贺江望指了指旁边一间咖啡店道:“要不就在这里吧。”
夏日天色暗得晚,窗外透出一点暗色的光,屋内灯火通明。
咖啡店里放着首年代久远的英文歌,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在单曲循环。
念好坐在椅子上,看贺江望专心致志地吃蛋糕。
少年面色冷淡,认认真真,一口一口将腻人的粉色奶油塞进嘴里。
好乖,好冷,还莫名有点可爱。
冷不防,男生突然抬眼看过来,眼角微微上挑,眼尾的双眼皮扫出好看的弧度。
偷看被人抓个正着,念好目光一顿,绯色从耳后迅速蔓延过来。
十八岁的异性也是异性,况且他又长得那么好看。
念好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道:“你太瘦了,多吃点,嗯……‘五三’做完了吗?”
贺江望:“……”
贺江望:“你想说什么?”
念好有些羞窘地咬住咖啡勺,说:“热搜你应该看到了……”
贺江望说:“嗯。”
念好说:“不是我做的。”
贺江望:“我知道。”
念好:“欸?”
贺江望:“是你前男友。”
念好:“欸,欸?”
贺江望说:“杨琦说的。”
杨琦就是那个爆料人。
早上跟周其然聊完以后,贺江望就加上了杨琦的联系方式。
他本来不想管的,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老实说,已经不会影响到他了。
包括众人的议论、目光、怜悯,都不会伤害到他了,因为他早已经习惯了。
但是他不希望周其然因此而怀疑念好。
于是贺江望找到了当年的同学,加上杨琦的微信,几经逼问,他最终说了实话,说是陈之南让他做的。
其实整件事情也并没有经陈之南本人的手,他都是交代给一些下属做的。但是周其然在车队里混了那么多年,别的没有,就是人脉比较广,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主谋是谁了。
况且也不知道是陈之南太自大,还是不够聪明,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抹掉那些痕迹,所以很容易就查到了。
念好双手撑着下巴,有些抱歉地说:“这一次真的是我连累你……”
她早上刚和陶欢聊完,紧接着就给陈之南打了电话。
虽然她第一个怀疑的人是陶欢,但是诚如陶欢所说,这件事里,她其实是受益人,陶欢是聪明人,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给陶欢打电话,不过是想要再一次确认一下罢了。
陈之南那日在念好那里没讨到好,回去后看到贺江望的照片,怎么看怎么眼熟,紧接着就着手让人去查了他的信息。后来趁“城堡”的播出,陈之南迅速买通营销号将他的所谓“黑料”发了出来。
念好打电话质问他时,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说:“要不是我,你那破节目能有这么大的热度?你不感谢我就算了,居然还来怪我?”
念好忍住想要暴打他一顿的冲动,说了句“你给我等着”,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还不解气,她将陈之南做的种种事情发给了念应辉,又在底下说:“麻烦您告诉陈叔叔,如果他不想管教一下陈之南,我不介意帮他管管。”
几分钟后,念应辉回:“嗯。”
念好盯着手机屏幕里那冷冰冰的字看了片刻,把手机丢到床上,抬起胳膊捂住了眼,有些想不明白,所谓的亲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等他们从咖啡店里走出来时,天几乎已经黑透了,路灯在道路两旁渐次亮起来。
念好又连说了好多句抱歉,贺江望懒懒地“嗯”着。
说完,念好也觉得自己说这些好像很没有意义,只是第一眼看到新闻时,“贺江望、孤儿”这样的字眼连在一起,让她难受了。
以前盛薇薇就说过,念好这人,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共情能力太强了。
看个悲剧收尾的电视剧能哭好几天,在路上看到一只蜜蜂被踩死,也能崩溃得号啕大哭。
何况贺江望是站在她面前的、活生生的,她还挺喜欢的一个小男孩。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好像也就只有道歉,能让她心里稍微不那么愧疚一点。
贺江望大抵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手里握着个他刚从书包里拿出的一块魔方,在漫不经心地转着。
他说:“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念好眨了眨眼:“什么?”
贺江望说:“是你找人爆料的吗?”
念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所有的一切都并不是她做的,所以她不必感到抱歉。
少年垂着眼睫,灯火在他眼下投下鸦翅般的灰影。
念好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侧头,朝他弯了弯眼睛,说:“对,不是我。”
语气温软,带着轻盈笑意。
贺江望抬头看了她一眼,拉开车门坐进去,唇角勾出一点不大明晰的笑来。
“那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