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京城的动乱不可能瞒住太多人，尤其是本就生活在京城中的官员们。中书六部的尚书都听闻此事，除了兵部尚书有些坐不住外，其他都保持了沉默。
池白远坐在帷幕之后缓缓闭上眼睛，即便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他也能猜得到最后的结果。
只是这一次皇帝丢尽了颜面，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池白远睁开眼睛，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他池白远愿做这个诤臣。
皇帝在洪长安的护送下回了宫，南宫昌说过没有杀他的想法这是真的，即便淮冬青做皇帝做的有多么不堪，在景国都习惯了他当皇帝，时也势也，他南宫昌就算再怎么强大，也不会逆着天意行事。
南宫宿也回到府上，犯人怎么样已经没人在乎了，只知道这一下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亲卫损伤惨重。
龙游卫只有上百人，那些隐秘的人马尽数消失，洪长安长子洪春当场身亡，秦楚也被南宫星生擒。
今后在京城皇帝除了京师守卫外再无任何敢相信的势力，原本龙游卫要制衡白衣侍，此时随着南宫昌的反扑，龙游卫再也没有与白衣侍正面对抗的资本。
最要命的是皇帝的情况，听近侍说皇帝回宫以后，原本一天服用一枚的丹药，今天吃了两枚之多，甚至连口茶都没喝。
池白远独身一人进了宫，皇帝没有让他进宫，他是自己决定的，他来到皇帝的寝宫前，笔直的跪立在宫门前。
满朝大臣都在明哲保身，只有池白远一人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只知道这场闹剧该收场了，再闹下去朝廷的脸面就丢尽了。
皇帝在韩公公的搀扶下走出来，看到跪立在宫门前的池白远，叹道：“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听你的，怀柔对待这件事。”
不久前池白远就劝过皇帝，南宫昌对国有大功，如果冒然对他下手未免凉了朝廷上下的心，所以一切都依他。
只等南宫昌百年以后，逐渐让南宫家的支脉开始肢解神隐公府的势力，然后一点点削弱南宫家的势力。
事缓则圆，温吞水慢慢来，然而皇帝却等不了这么久，他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解决这些事，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池白远为皇帝出谋划策，想要终结眼下的局势，皇帝沉默良久，最后不甘心的随他去了。
看着池白远逐渐远去的背影，皇帝积郁良久的淤血吐了出来，在近侍慌张的叫喊下，他心中无比不甘。
晋王府依旧保持着沉默，这位被皇帝强项从北郡迁至京城的王爷，似乎适应了这样的闲散生活。
只是南宫昌并不相信他会收敛心思，所有人都被他的表象所骗，但他不会。他防备晋王的强度远不是防备皇帝所能比拟的，毕竟这是从军旅中走出来的王爷。
“聒噪完了？”南宫昌落下一枚棋子，看着南宫星愁眉不展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随后瞥了一眼说了半天话的池白远。
“肃止兄，今日之事我会亲自去处理，只要双方不再起争执，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池白远撑着笑脸。
“你不该参与这件事的，即便朝野都在盯着你，可是你参与了就是留给后人口实。”南宫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苟利国家生死以，老夫看中的是天下太平，个人安危不足挂齿。”池白远不是不知道今日之事会是多大的把柄。
只是他顾不了这么多，如果他不出面，双方的矛盾无法调和，最后只会让戎狄等人抓住机会倒打一耙。
与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相比，他一人一姓的荣辱何足挂齿？南宫昌了解他的心思，所以他没有把池白远拒之门外。
南宫星眼巴巴的看着南宫昌，因为皇帝带来的议和条件里就有一条，他会下旨承认自己的错误，不会强求南宫星嫁入皇室。
这本就是她这些天为之努力的事情，南宫昌瞪了她一眼，南宫星这才噘着嘴抱着书，省的让池白远看出自己的急迫。
池白远在一旁笑着，他知道自己算准了，南宫昌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可绝不会不给他小女儿面子。
“答应是可以答应，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南宫昌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池白远见状一怔，而后思忖片刻快步离去。
严格来说南宫昌提出要改革兵制并无不妥，这也是他这些年力主的策论之一，只是他不知兵在军士中没有声望。
如果南宫昌提出要改革兵制这些阻碍就没有了，可皇帝会答应吗？原本南宫昌就是军事大才，加上今日之事，皇帝难道不会认为南宫昌心怀鬼胎吗？
南宫星看到池白远离去，噘着嘴说道：“爹爹，你干嘛还要提这个意见？这事本来是件好事，你就不怕皇帝给你否决吗？”
“如果他否决了，说明他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淮姓的气数也到了头。”南宫昌的话戛然而止。
南宫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皇帝否决他的意见，南宫昌恐怕就会再度出山对淮姓一族下手了。
南宫星低着头思索着，南宫昌看到她开始思考眼下的局势后，心中无比慰藉，他做这么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就是要好好教南宫星该如何做事。
事实证明皇帝只是想压过南宫昌一头，论起朝政皇帝还是驾轻就熟的，他早就知道兵制有问题，一直也想动手改革。
一切以大局为重这句话重新在他心头浮现，皇帝批准了南宫昌的要求，并且连发几道诏书认错，最后又下了罪己诏。
观星台上南宫星看着京城的王气，在没有开心眼之前她看不到这些，此时她才发现本来稀薄的王气此时又开始重新聚合起来。
星象本就是与人道俱进，从古至今星象都预示着人间的悲欢，南宫星直到这一刻才开始真正接触到星官一脉的根本。
“爹爹，以后女儿会不会成为你这样的星官呀？”夜空下，南宫星看着南宫昌举手投足间引星力下界，心驰神往。
南宫昌微微一笑，观星台泛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光芒，南宫昌则是在吸取着这样的力量入体。
这就是他穷极数十年为后人打造的观星台，只要历代星官破入第七重以后，通过观星台吸取星力，就能摆脱他们南宫家的短命魔咒。
“景国的国运不该绝，但是星儿你要记得，天象是会骗人的，只有天象与人间相结合，你才能看到真相。”南宫昌语重心长的说道。
南宫星的理解还不深刻，可是接下来她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只因南宫昌说道：“等到年关以后，你就去一趟南郡吧，这一次你自己去。”
“哥哥也不能一起吗？”南宫星垮着小脸，南宫昌坚定的摇了摇头，南宫星这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
不等南宫昌继续说话，她赶忙跑走，生怕南宫昌再教训自己。看到这一幕的南宫昌无奈一笑，看着宫城的方向脸色逐渐凝重。
今日真的是皇帝所有的底牌吗？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宫城的方向？难道这景国还有什么隐秘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想到南郡那里的异状，南宫昌有些担忧，只是无论如何这一次南宫宿都不能跟去，必须要由南宫星一人解决那里的事端。
宫城内，皇帝站在高楼处长长一叹，身后一个身穿斗篷的神秘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声音沙哑着：“我早说过他没那么好对付，而且他发现了我的踪迹。”
“那又如何？难道他真的敢率人踏平皇宫？”皇帝瞥了他一眼，此人第一次出现时就察觉出自己体内的病情，这些年一直在为他炼制丹药。
对于此人皇帝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的家族被南宫昌亲手所毁，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他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皇帝也猜出他的目的，他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南宫昌，他也料定除了景国外，其余几个地方也都有他的族人。
这是一个为了灭南宫家酝酿多年的阴谋，恰好与皇帝的想法相同，他才容许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呵，皇宫他又不是没有踏平过，陛下还是不要太乐观的好！”神秘人笑声十分阴森。
皇帝目光冰冷缓缓点头，神秘人轻松下来，看向南宫家的方向，他能感觉到南宫昌盯着自己已经有段时间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在他从北境班师时动手除掉他！”皇帝想到了多年前的事，声音中带着一丝杀机。
神秘人听闻此事嘲笑道：“你觉得他那时会对你没有防备吗？不过如果你那时下了手，局面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皇帝眼皮微微跳动，显然还记得班师时南宫昌身上带着的杀意。神秘人转身准备离去，突然被皇帝叫住了。
“十多年了，你们还想再忍多久呢？”
“忍到南宫昌走不动的那天，忍到他后继无人的那天。”
“哦，你是在赌南宫宿不如他吗？”
“不，我是在赌你不会让他活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