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没有然后
不是吗？一个曾经默不作声离开的人，此刻却回来声称要继续保护她，谁还会相信……
周灿然家的车停在一家环境清幽的主题餐厅前。夕阳无限好，只是这个季节的傍晚仍旧寒冷。
浅绿色和白色和谐的搭配让整个餐厅看上去像是婚礼现场，这种浪漫的色调是陈允琳最喜欢的。周灿然清楚的记得，记得她说她喜欢绿色的康乃馨和白玫瑰交织在一起，再配上一条纯净的绿丝带，这样的花束才算完美。虽然不是清水出芙蓉，却也天然去雕饰。
餐桌前灯光下的陈允琳看起来心事重重，她是有话要讲的。可周灿然却希望她什么都不要说：“看看吃些什么。”
“吃好吃的，可以吃饱的。”她早已料到他的问题，也早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答案。现在，陈允琳坐在那里，就像是给他出了多大的难题那样，笑着等着他的答案。
灿然最喜欢这个样子的她，不着急、不害怕，不勉强、不为难，十足一副富贵人家大小姐的架子。有的时候周灿然也在心里想，像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呱呱落地那一刻开始就什么都有了，但是像陈允琳这样有些稚气，有些天真，又有些小情调的刁钻小女人，他也许永远也得不到。
点完餐，他又开始欣赏她。
“怎么了，半年不见就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国外的姑娘都长得不和你胃口？”她开始调侃他，就好像自己是个从不曾喜欢过他的女生。
周灿然笑而不语，只是摇头。
“那就是在那边忙得无暇抬眼看别人！”
周灿然只是一味的享受着这样两个人独处的时光，曾经放学以后只有他们两个值日的教室，也是这般的令人着迷。
“还是你准备好向我下跪道歉？”
“我有想过向你下跪求婚。”
周灿然话音落下，陈允琳那张温婉的脸却露出了周灿然从未想到的神情。那是一种幽怨而欣慰的模样，让一向喜欢看着她的他心里格外不舒服。
陈允琳心里是高兴的，至少七年来她所期待的爱情不是假的，不是她妄想的，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是真的。可是她却无法因为这样的话而喜出望外。在陈允琳心里，周灿然永远是完美的，完美到无法以不完美的心灵去拥有。
服务生礼貌地为他们端上晚餐，然后悄然退去。
整个餐厅安静下来，就好像时间已经做好了准备，让永恒停留在这样的瞬间。窗外天色已经擦黑，长灯了，注定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陈允琳那样平静，没有因为周灿然的话而欣喜若狂，只是像一座经历了风雨的雕塑，在那里以自己独特的神情诠释着桌上可口的饭菜。她不说话，是因为有些话说出来，饭就无法再吃下去了。
周灿然当然知道，陈允琳若是开口，恐怕他将再也无法走进她的世界：“你那样喜欢他吗？”他问，率先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陈允琳惊讶地抬起眼来：“谁？”
“沈凌俊。”
陈允琳笑着摇头：“不，不是那样喜欢他，而是那样喜欢你。”
周灿然怔住了，他从不知道自己认识的那个内心被羞赧包裹着的陈允琳如今能这样坦诚地说喜欢他。是沈凌俊改变了她吗？亦或真正改变了她的，恰恰是自己……
“固执地喜欢了你很多年，像崇拜偶像一样崇拜过你，和其他女生一样觉得你神秘而且充满魅力。”陈允琳摇晃着手里的杯子，看果汁在杯子里摆弄着衣裙，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带着无奈和淡淡绝望的笑意，“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比你更好，你的出现就好像彩虹那样罕见而珍贵。”她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年少时的岁月总能唤起人们最美好的记忆，而走进回忆的人们常常沉醉在记忆深处不愿出来。
良久，陈允琳缓缓抬起头来：“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我，也知道你一定听说了我和凌俊的事。我也曾经无数次衡量过究竟在我心里谁更重要。你走的那天我去送你，可是你已经过了安检。那时候我不晓得自己有多么的手足无措，朋友们看着迟迟而来的我疑惑不解，所有人都知道我那么在乎你，也知道你待我和别人不一样，但为何偏偏最后知道你离开消息的人是我。大家问我，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说得缓慢而悲伤，就像森林里无声的河流，潺潺的水影扰乱了周灿然原本沉静的心灵。
“虽然我心里怪你，觉得委屈。但我知道没有了你我还是要去上学，同学们还是会问我他们想知道的我们之间的问题，地球还是要转，太阳还是要升起来。”陈允琳轻叹出一口气，把目光投向洁净的地板，“沈凌俊对大多数女生来说是特别的，因为他有蔡云寒。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让女孩子们觉得长情的男人那样迷人。但他对我而言的‘特别’并不是因为这些故事，而是他出现在了那么特别的时间。他独特的思维模式填补了你的离开带给我的孤单和恐惧。
直到从苏梅岛回来，我才发现我的自私和胆小。虽然你的离开令我有些日子一想到你就不自觉的愤怒，但我更不愿面对渐渐喜欢了他的事实。于是我把你藏在心底，在被他那股风吹倒时躲进和你一起的记忆里。”
陈允琳看着周灿然，那样平静而淡然地说着这些话。轻柔切舒缓的小提琴曲从不远处传来，不知哪对恋人如此浪漫地要求了现场演奏。只是这个时候，再欢快的音符飘扬到这里也显得凄凉而落寞。
周灿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时的他不得不离开，作为家里的独子，他从来身不由己。只是陈允琳当时那句故作坚强的“我去送你吧”，让他那样轻易地便被谎言打败。他又何尝不是因为胆怯而独自离开的呢？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在他走后，陈允琳竟然独自面对了那么多他未曾想到过的画面。他从不知道一向谨慎的自己原来待陈允琳真的和别人不一样，以至于同学们那么轻易地发现了他们，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你要和他在一起。”周灿然问得那样直接。
陈允琳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谈谈你吧，你总还是要走的。这一走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回来是为你，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大概明天就回去。”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陈允琳悄悄蜷起了身子。这一刻心一下子空了，就好像初冬的傍晚赤着头光着脚站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看天空翻滚的云。原来放弃这般容易，只是折磨人心：“我想留在这里把大学读完。”
“只是想把大学读完？”他问。
“只是把大学读完。”她说。
“然后呢？”他问。
“没有然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