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佳人
陈允琳看着凌俊的文字,感受着她从不曾接触到的另一个他:
苏梅岛有一条环岛公路,基本是沿着岛外沿的海岸线环岛一周。从住处出门不用走太远就上了这条路,向北向西,人少时车速可达80迈。
海岸线在高大摇弋的椰树林缝隙中时隐时现,海边别墅木屋栋栋精致,偶见的路边小吃品种玲琅满目。中途我在一处通往海边的小路停车,走下台阶即是无名沙滩,椰树婆娑海水湛蓝,品味着从超市买的热带水果聆听海风椰林浅声吟唱,好是享受,照片张张精品。
一路前行,在骑象穿越点停留,在著名的拉曼海滩祖父祖母礁石群拍照,然后……我迷路了,迷路在一条小街里,小街里灯红酒绿、店铺林立,各色泰国特产各种休闲酒吧密布街道两侧,洋鬼泰妹摩肩接踵,好喧哗。从招牌和店主容貌判断,这里应该是外国人置业落根的集散地,门市装饰形式里充满各种不同的异域风格,货品价格也验证了这一感觉。
回到饭店,已是入夜。
一天骑行,摩托车着实过了瘾,也着实令我喜欢上了。
……婆娑的椰树林,迷人的海底珊瑚礁,成群结队的色彩斑斓的鱼群……梦中被清晨悠远的鸟鸣唤醒,橘红的朝阳在遥远的水天交界面上闪耀,清风里弥漫着海水和花草植物的清香,窗下泳池的水静静流淌,真像身处一幅优美的画卷中。
陈允琳挣扎着坐起身,明涵就睡在她身边,被她这么一动也张开了腥松的睡眼。
“明涵,我们也去潜水吧!”这是陈允琳一大清早说的第一句话。
明涵看了看昨晚摆在床头的手表:“再睡两个小时,八点我肯定起来!”
陈允琳也钻回了被子,闭上眼她仿佛又看到那个夕阳下丢石子的男孩。温柔的海风里,他褐色的头发和瞳孔里闪烁着迷惘和无助,那忧伤的神情和学校里那个万人迷的形象真是大相径庭。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怎么一别几个月他就变了个人一样,这么快就从中国人变成混血儿了……
“不是不会游泳吗,为什么还要潜水?”崔明溢坐在两个姐姐身边,明亮的眼睛里衬着担忧,别看他是个男孩子,其实心思细腻得很。
明涵幽幽地叹出一口气:“唉……‘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听过没?”
明溢摇头如拨浪鼓:“什么啊。”
“书里写的。”明涵推了推陈允琳,“哎,你不要周灿然啦?”
陈允琳苦笑:“他不要我。”说着她把浮潜的泳镜和呼吸管罩在脸上,“明溢,我不会游泳啊,你保护我。”
也许凌俊的文字也是有生命的,陈允琳竟然从海水里感觉到了夜来香的味道……
泰国是一个温和的充满微笑的国度,这也许源自它的宗教信仰和旅游需求,在公开区域和服务场所里遇到的多数泰国人,都会面带微笑地双手合十的向你问声:撒哇地卡。但是泰拳的凶残、人妖的违理、性的堕落与全民的佛教信仰矛盾地对立统一在这样一个国度里,天堂和地狱比邻、祥和修身和唯利是图共存,真正不可思议。
夜,海鲜排档,鲨鱼、拔鱼、贝类、大龙虾和各种泰式炒菜,酒至七分忽然有丝淡淡惆怅,九天假期已近尾声,却是远未尽兴的感觉。
返程的飞机上,陈允琳把凌俊的笔记读完。回想凌俊留给她的地图,那些标了星星的地方景色是那么别致。椰林、瀑布、海湾、浅滩、夜市乃至酒店后院的角落。
他就这样用文字把这片土地也洒满了他的气息,让她即便是出国旅行,也生活在他织成的蛛网里。
“美好女子的定义是,她若走进人群之中,如同遗世独立,突兀的存在,会让他人立时感觉空气发生变化;而普通人一走进人群,如同水滴汇入海洋,不见痕迹。这定义不免偏执,却很分明,并且和五官无关。”朴世臣坐在学校的老树下面喃喃地念着。自从陈允琳教他背诗、朗诵,他竟然义无反顾地爱上了那些文字。也许只有文字是最接近心灵的,无论你快乐或者悲伤、兴奋或者失落、荣耀或者落寞,文字都能把你赤裸裸地还原成一个原原本本的人,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做过些什么,她总是毫无保留地透析着你的灵魂,喂养着读者的精神。
凌俊看着蓝天上幽幽的白云,觉得冬天竟是这般地漫长难熬。陈允琳还好吗?她就像一株栀子花,默默地开着,却散发着夜来香独有的幽香味。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陈允琳大概就是这样的女子,虽然不那么耀眼,却足以倾城。
“你……是不是也觉得陈允琳就是这样一个倾城的女子。”凌俊悠悠地问。
朴世臣“哎呀”一声被脚下的杂草绊了个趔趄,他扶着腰直起身:“大哥你疯了吧……”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程思燕歌声款款,“哎呀……枯木也能再逢春……”她生形并茂地感叹着,笑声盈盈像足了快乐的鸟。
凌俊回过神:“啊……我刚才说什么了?”
其他几人听了他这番话面面相觑,原来爱情可以侵蚀人类思想,吞噬人类灵魂,剥夺人类中枢神经的支配能力。
“凌俊,说实话。”思燕突然收起刚才的嬉闹劲换了满眼严肃,“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去问问沈叔叔,毕竟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凌俊明亮的眼眸忽然蒙上了一层薄雾,他低着头认真地走路,把枯草切切实实地踩在脚下。
事实上在凌俊心里是很抵触父亲的,因为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为了工作对家里大小事务置之不理,长大后他心里总萌生着这样一个念头:全天下最没有责任感的人是我的父亲。所以父亲的形象在他心里并不是伟岸的。他排斥他、否定他、甚至憎恶他、拒绝他。
今天,沈凌俊第一次站在父亲所在的研究所楼下,仰望这所大楼,干冷的风吹得人脸疼。凌俊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他其实不想上去的,事实上他不想和父亲分享这些心事,因为他不想让他知道,再者他觉得这些小事他可以自己解决的,况且父亲也并没能好好经营他和母亲的感情。虽然无可否认的,父亲是个心理学专家,但是,心理学专家连自己的家庭都维护不了,怎么可能帮别人解决感情问题。
可笑!
一阵打心眼里的讽刺后,凌俊终于还是走进了这座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