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轮回（终）

一个月过去了。翟志强的公司事务虽然繁杂，但是他却总是心不在焉，汪淮临终的信件无时无刻在他脑中翻滚与沸腾。在静静的夜晚，他甚至需要借助药物才能入眠。

往事中的一幕幕再一次涌上心头，翟志强本以为可以遗忘，但时间这剂最好的良药此时却失效了。

汪淮，在他的心中，那个像神明一般的人，想不到也是被杂念充斥的凡人之躯。他值得同情吗？他值得原谅吗？或许自己可以，但翟志刚却一定无法接受。

一天午休的时间，翟志强的手机嗡嗡作响，齐校长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着。有了杜松年的那一层关联，且了解了汪淮临终对于遗赠的约束，他变得犹豫不决。

翟志强想起那次学校的会面，心中真实的想法。这里是学校，不能言而无信，因为这是育人的地方。整个学校应该都知道了他捐赠的事，甚至那里的孩子们。

如果自己还在犹豫，那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事件是否会发酵，自己是否会成为商界的一个笑话？

翟志强揉了揉太阳穴，齐校长的电话也挂断了。

这一夜，失眠折磨着翟志强的神经，不知什么原因，他总是处于莫名的紧张之中，好似恐惧着什么即将发生的事情，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

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眼皮终于开始沉重，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时隔三十年，那个和雏菊纠缠不清的梦境，再一次冲破了泛黄的回忆。

在梦中，翟志强看到了陈婉菊的坟茔，一个身影在旁边相伴，一动不动。他知道，那是哥哥。画面中唯一在动的，是周围一簇簇的雏菊。

雏菊虽然有规律的摆动着，但那些颜色却极不自然，就好像经过了某种印刷，上面布满了不规则的图案。刚有了些许疑虑，视角便渐渐拉近。

那些图案，不！那图案……翟志强终于看清，花瓣上是钱币的图案，每一片花瓣都是，整片的雏菊也都是。

吃惊的同时，翟志强的枕头已经被汗水浸湿。苏醒之前，那些诡异的雏菊突然之间付之一炬。火光将哥哥的身影和坟茔笼罩其中，发出闷声的嘶吼。

翟志强醒了，第一缕阳光印在了挂满汗滴的额角。他头疼欲裂，一直休息到午时，才稍微感觉有所好转。齐昊言的电话又拨了过来。

翟志强食言了，这曾是他最厌恶的行为。那边齐校长的语气有些着急，但他总是可以找到合适的理由去推脱，至少他要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即便他也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

又一个月过去了，让他感觉意外的是，齐校长竟然出奇的沉默。接着，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自己的大脑也好像停止了思考。

一日，秘书敲门的声音略显急切，进来时，她只说了一句话。

“翟总，快看新闻！和你家乡有关。”

翟志强皱了皱眉头，唤醒了电脑的屏幕。只是标题就已经令他瞠目结舌，而正文的内容更是惊出一身冷汗。他终于理解了那个梦，雏菊和金钱。

没想到德传中学在三十年后又陷入了风波，像一个轮回。保安仗势欺人，致中学女教师重伤，为了平息事端，校长亲自出面，继而牵扯出了校长本人的种种丑闻和经济问题。

再后面的文字，翟志强无心浏览。他的脑中浮现出齐昊言的笑容，还有杜松年那张更为久远的笑容。

药通宇，那个保安，那些散落的悬疑小说，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黄连虎。他姓药，齐校长的爱人也姓药……

银行账户中的那笔款项，静静地沉默着，他违背了自己关于诚信的原则，却拯救了自己的血汗。他的犹豫，来自那些经历，来自那些记忆中的音容笑貌，来自那个梦。

一个月的时间又匆匆而过。德传中学的李副校长打来了电话。他表示了诚恳的道歉，那嗓音与汪淮竟然如出一辙，惹得翟志强湿润了眼眶。

学校还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就是汪淮的那笔遗赠。除去被齐昊言挪用的部分正在追讨清算之外，剩余的，需要他来做一个确认。

“李副校长，相比个人，学校名誉的损失才是大事。三十年了，那是汪校长的心血。但就像一个人，都会犯错，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电话另一边的无言，强过千言万语的解释，就如同当年汪淮的作风。

“李副校长，我对德传的感情很深。可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与孩子们无关，他们是无辜的。汪校长的遗赠，按学校的正当需求使用，还有……我的捐赠，也会马上到位。”

李副校长只说了六个字。

“谢谢您的信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