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说李成杰果真就愿意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得不到一点温热吗？在凄凉和寂寞下消磨这长长的一生吗？哭，他的泪都流到了心里沉重的压在心头，在寂寞孤独的黑夜里只有长长的苦闷萦绕着他。
李成杰睡不下，他在屋里孤独的坐着沉默着，许久，他又坐到院子里继续着他的孤独和沉默。一个男人的沉默在很多时候都会迸发出一种力量，李成杰想想自己思绪万千，快四十岁的男人难道真的要在凄凉和寂寞的袭击下消磨这下半一生？他突然想也许李小然比他更适合做男人，她若是男人，她定是个优秀的出类拔萃的男人。
想到这他突然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他想，也许上天就是给了每一个人一次机会，不同的是有的错过了有的抓住了，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成与败爱与恨舍与得，想着想着李成杰的步子竟走出了家门，那条路他是熟悉的，离家不过三里而已，现在只要他迈开了步子这点距离就不是距离。那个院子他也是知道的，就在几个月前他还给她做了一个孩子的摇床，因为知道她和李小然姑嫂的关系，所以他没收她的工钱只是留在她家吃了两顿饭。那时她是一个多么幸福招人羡慕的女人，转眼才几个月命运就给了她天翻地覆的改变。
两扇门一把锁，它锁的是不想进去的人，而想进去的人就是十把锁也锁不住他。李成杰借着明亮的月光看看大门上的锁，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他自己做的万能钥匙，他插进去很轻易的一转，锁开了，他轻轻地推门进去再慢慢的关上，他很怕，怕那条叫“大黄“的狗窜出来咬他，其实他现在连只耗子都怕，因为偷进来的人总归是胆小的。可此时小院静的让李成杰有些奇怪，丽霞养的大黄狗怎么没有一点动响呢？以前他在这做木工活时“大黄“虽然对他很亲善，可那毕竟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它还记得他的味道吗？李成杰不敢再往院的深处走，他站在院里仔细地听着动静。
其实在几天前“大黄“就已经被杨文清打死吃了狗肉。那天杨文清和老婆也是大晚上来这院里找他们想要的东西，虽然他们从爹手里拿来了钥匙正大光明的开了门，可他两口子刚进院没走几步“大黄“就狂叫着冲了过来，杨文清倒是躲闪的快，他老婆却被“大黄“死死的咬住了腿疼得她哭喊着使劲拽着想从“大黄“嘴里挣脱开，谁知她越想拼命的逃脱“大黄“就咬得她越狠越死，死死的咬着她不放，杨文清见老婆被恶狗咬住竟被“大黄“看家的气势给吓傻了。平时他们虽来这院少但和那狗也不算生疏，就今天他还和爹做伴一块来喂它吃的呢，它还蛮温顺的朝他们摇着尾巴表示欢迎呢，咋现在就变了样？它不会真能嗅出他们现在是为什么来这的吧！杨文清心里很害怕，他现在不仅仅是怕“大黄”，他还害怕他心里的那个“鬼”。“快找东西把它打开。”杨文清的老婆疼得直叫唤。
杨文清急慌慌地满世界的去找东西，在夹道里找来一个铁叉他卯足了劲向“大黄”插过去。而此时“大黄”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杨文清老婆身上没注意到那又尖又硬的铁叉朝它狠狠地刺过来，当那四根尖锐的铁叉深深地扎在“大黄”的腹部时疼得它支支吾吾地叫起来，听的出它那痛苦的呻吟是从它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它长有锋利牙齿的嘴丝毫没有松开杨文清的老婆，它在拼着最后的力气死死的咬着杨文清的老婆不放，她看见“大黄”被铁叉扎的四个窟窿都冒着血，它还死咬着她不松口时她再不敢在和“大黄“撕扯了，因为她越是撕扯“大黄”就越咬得她紧，她怕腿上的肉真被这狗吃到肚子里去，杨文清见“大黄”还死死地咬着老婆不放时便使出他浑身的蛮劲恶狠狠的用铁叉把“大黄”高高的挑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到一旁。而杨文清的老婆也随之惨叫一声晕了过去。杨文清见“大黄”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身上被铁叉叉出的那四个大窟窿泉涌似地直往外冒着血。
杨文清走近老婆他借着明亮的月光发现老婆身上满是血，右腿的裤子已经被大黄撕扯下来血肉模糊。他看见残局大哭着赶紧把老婆抱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他要去医院，他真没想到事情会因为一条狗，一条在他眼里的恶狗撕毁了他贪婪妄想的好事。
人总是这样自认为聪明，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总会找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方式，但事情总有他出乎意料的时候，最安全的却又是最危险的。其实王文清大可不必深更半夜“猫进”丽霞的家，白天他一样能进出自如没谁会拦着他，就是他在这家里翻个底朝天也没人会管他。只是他自己不想把自己晒在太阳底下让别人知道他曾经来过，怕人怀疑东西就是他拿走的罢了，他是想趁夜的黑来掩盖自己，只是没想到一条狗把它撕咬的泄露的更为难堪丑陋，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晚上偷进了弟媳的门被狗咬得血淋淋的。
几个邻居帮忙把杨文清的老婆送进了医院，倒是没人问他们为什么大晚上去丽霞的家，越没人问他就越心虚，他自个解释说去帮忙喂狗，是那狗有两三天没吃东西了，饿的它见有人进门一口就咬住了他老婆，其实他说他的别人听听而已，这种事谁会相信他的说辞，半夜去喂狗？不过还真喂了狗，狗吃的人肉。
杨文清老婆被狗咬的事竟在一夜之间传出多个版本。有说他两口子半夜是去偷东西的，有说杨文清是想去占丽霞便宜被老婆尾随不成，他放狗咬了他老婆。反正事情传说得沸沸扬扬五花八门，奇怪的是唯独没听到丽霞他们耳朵里。
不过，杨文清两口子这一闹，倒是为李成杰趟平了一条路，至少没了“大黄”，李成杰就可以顺顺利利的进去找他想要的东西，若李成杰真是找到了也不会有人猜想是他干的，因为前边有杨文清两口子替他开了路树了旗。
李成杰等了会见没动静，才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进院子的深处，来到屋门口时他看着这把锁似乎有些犹豫起来，这是最后一把锁，若他打开，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所以他要想清楚，自己真的要这样做吗？这本来与自己有何相干？为何要去趟这条河？是深是浅是福是祸，想想清楚却又想不清楚的李成杰在想要不要回头时，心里却不知有什么在跳让他蠢蠢欲动，他终于把手里的钥匙插进了这把锁，锁开了，他推门进去借着窗外的月光他一眼就看见放在屋角里几个月前他为孩子做的小摇床。他不由的走过去摸着它倍有些亲切，床上空空的，他很随意地摇了摇却觉得有些分量，他做的东西他自然熟悉，他奇怪的弯腰伸手向床底摸摸，一个硬硬的包裹绑在床板底下，李成杰摸索着把它从床板下拿出来放到小床上，他想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要放在这儿。他的手感似乎已经摸出来他的直觉似乎也已经告诉他那是什么了，这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得来的也太简单太容易，这仿佛就像是为他而准备的一样。刹那间他不再犹豫却更期待着什么，他快速的打开两层用黑布包裹的东西，天呐！他简直不敢相信皎洁的月光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是钱！竟然有这么多！多的使他有些害怕起来，这钱太多了，他想他若拿去丽霞肯定会追寻，到时候他该怎么办？磕磕碰碰过了将近半生难道下半生还要再给自己扣上一个盗贼的罪名在监狱里了此残生吗？
他开始觉得事情不像李小然想得那么简单。李成杰看着这些钱不是不为所动而是不敢动，李成杰蹲在地上，放下还是带走？他纠结着，但他清醒这里不是他思想斗争的地方，他要果断的做出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会是成就他的将来还是毁灭他的未来，他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人性的欲望贪婪总会涂抹去太多的底线，在很多方面压抑了很多年的李成杰在这块“大肉饼”面前他就想尝一尝了，也许会是一顿“美餐”，从此他膘肥体壮。也许是一块“毒饼”，吃下去无药可救毁了他一生。但他又想想他这条跛腿，他还有什么可怕的？二十年前他本不是贼不也被扣上贼的帽子被逼成了残废吗！。其实再想想，快四十的男人孤零零的还有什么可怕的？那就吃下去赌一把。他仔仔细细的把它重新包好揣到怀里，借着月光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把这屋里环视了一遍，他发誓要对丽霞和孩子一辈子的好。他站在寂静的院里抬头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解释着说，我只是想帮帮她也帮帮我，我不会亏了她娘俩，不信你看着。李成杰知道他不是说给月亮听的，那是说给他听的，李成杰相信他的灵魂一定在这里住守着这个家。
李成杰匆匆地出了大门把锁锁好，胡同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响声。他深深的吸口气压在心底，就连同更多的话和事都深埋于此了事吧。
一些事总会在冥冥中给人感觉，丽霞的母亲突然问起丽霞那些钱的时候丽霞才想起那些钱的事，她说放在家里了，当时人家给的时候她没心思想这些，那时她坐着月子又忙着安葬杨志林，她那有心思也更不好意思把钱给谁去存银行。她就把包裹的钱放到了摇床下，再说她那时看到那些钱心里就难受的厉害，当时她那幅心态模样那还有心思记挂那些钱的事。
听闺女这么一说，丽霞妈才开始担心起来毕竟那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昨天她去镇上赶集的时候好像听人闲聊到杨文清的老婆被丽霞家的狗咬了。听说咬的还不轻住进了医院，老太太心里就敲起了小鼓，当时接丽霞回家的时候她咋就忘了问问丽霞藏好了没有，看来是真糊涂了，不过当时李小然是提醒她们来着她们还没领情，老太太这时才有些后悔了。
“你一会儿回趟家把它放银行，这可是你和孩子的养命钱。”老太太催着说。
丽霞听母亲这么一说，顿时心里酸楚楚的：“养命钱！他人都没了我要这些钱有什么用？看这钱我心里就难受，还花它？这心里更不好受，我想我这辈子都花不下去。”
“人没了，再把钱弄丢，人财两空的日子你更难过。”老太太不是不怕女儿伤心，她说的实在也是为女儿着想。
“妈，别说了我心里难受。”丽霞直到现在还没把那些钱放在心上，也许是和丈夫在一起的日子太少又太甜，所以当离别被画上永远的句号时她会把这短暂的幸福全部放大装满她所有的空间。
“小然提醒的对，我们是落了东西，你不想回去拿我去，你告诉我放哪儿了？”老太太心里已经开始不平静起来。
“小忆的摇床下，我就放在那里了。”丽霞是真的不在乎吗？现在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乎还是不在乎。说不在乎她干嘛还要藏起来？说在乎她干嘛不藏好！
“有人知道吗？比如小然呢？你公公他们呢？”老太太担心地问。
“没人知道，我自己放的。妈，说实话，这些钱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拿在手里花它，心里就是难受。”丽霞说着说着又伤心地哭起来，她还真是无所谓这些钱了吗？她现满脑子都是谁呢？是杨志林还是杨忆林？
“行了，一会儿我去拿，把钥匙给我。”老太太给丽霞要了钥匙放到口袋里准备叫上儿子王正明骑车带她去，她现在还真是心急的很呢。
老太太一出屋，正好瞅见儿子王正明推着车子要往外走便叫他说：“明子，带我去你妹家拿点东西。”
“我还有事，等明天行不？”王正明说着想骑车走人，老太太急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说：“不行，这东西等不了。”
“什么东西呀？”王正明看老太太是真的是心急就奇怪地问她。
“啥东西呀？！钱！人家给你妹的那些钱！”老太太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恐怕被谁听见似的说：“刚才我在外边听人说，你妹家的狗咬了文清的老婆，好像还不轻，都住院了呢。”
“你去医院看人家呀？”王正明还真没弄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因为他没那些狡黠的心眼，所以也没想着别人会有。
“我是想去看看你妹家的东西。”老太太自个养的儿子自个最清楚他有几个心眼是透亮的。
“有什么好看的，人都没了，东西再多也顶不上妹夫的命。”王正明说得实在，老太太却不愿意听他说这种话。
“你知道什么？你跟你妹都缺个心眼，早晚有一天得吃大亏。”老太太推着王正明要他快些骑车带她去。
王正明见老太太确实是心急，也只好先把自己的事放一边带老太太先去丽霞家。半路上老太太一个劲的催着王正明快些骑，也不知道是王正明被催烦了还是他心疼老妈顺口就说了一句：“才几里路，快和慢能差几分钟？这土路不比城里的柏油路，骑快了颠得人难受。”
“我跟你说，丽霞要真是把那些钱弄丢了咱都得难受死。”老太太用手使劲的戳着王正明的后脊背说。
“什么钱？”王正明一时还真没弄明白，也许是他压根儿就不清楚到底给了丽霞多少抚恤金：“有多少钱让你心急成这样？”
“三万块！”
“三万！”王正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问道：“不吃不喝，我得攒一辈子，真没想到我妹现在就是万元户了。”真是当局者痛，旁观者轻，此时在钱面前王正明能说出这句话是痛是痒他各自掂量。
“这种话可千万别在你妹跟前说，她非得撕烂你的嘴不可。”老太太就怕儿子说这种不经心的话，伤了人的心他还不知道。
“我知道。”王正明猛使了一把劲，踩着脚下的车轮转得飞快。
等王正明和老太太到了丽霞家门口拿出钥匙去开锁的时候，老太太才发现锁已经被换掉了，这把钥匙已经打不开这把锁了，顿时不好的预感让老太太心里慌乱了起来。
“正明，这锁被人换了。”老太太肯定的说：“一定是杨文清两口子干的，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打了丽霞的主意，不行，我得去找他们去。”老太太坐上王正明的车子要他赶紧去找杨文清。
“你不是说人家住院了吗？咱去医院找呀？干脆我把锁砸开得了。”此时王正明在那三万块钱的诱惑下也变得果干起来。“那也行。”老太太又下了车子，忙帮着王正明四周找能砸开锁的东西，这时正好丽霞对门的邻居从家里出来看见老太太在门口转悠便问她：“不进家在门口转来转去的找啥？”
老太太说锁被人换了，进不了门便问邻居借锤子把锁砸开，邻居倒是爽快从家里找来一把锤子给王正明，王正明卯足了劲一下就把锁砸开了。
锁开了老太太没心思再和邻居说话，慌慌忙忙进了院就看见地上一大滩的血也没了“大黄“的动静，老太太想一定是“大黄”咬了杨文清的老婆，它还能活的成？。
“咋的了？这地上咋这么多的血？”王正明有些奇怪还有些害怕的问随后跟他们进来的邻居。
“前两天半夜文清两口子说是来院里喂狗，他老婆竟被那狗给咬了，咬的还不轻，都住县医院去了。”邻居说。
“流了这么多血，还真是不轻。”王正明看着地上的血迹说。
“狗血人血都有。”也不知是老太太在骂杨文清两口子还是随意的一说：“大半夜的为什么狗，狗没吃上饭倒把狗的命给搭上了！”
“她婶，你瞅见这门上的锁是谁换的吗？”老太太问邻居。
“没有。”
“这换了锁是啥意思？杨志林死了这就不是俺丽霞的家了吗？他们这是逼着俺丽霞改嫁吗！”老太太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这才走了几天，杨文清两口子下手也忒快了吧，丽霞还没打算怎么着呢他们到先把路给指明了。
其实老太太心里也想让丽霞再走一步，只是还没想好何时何地才迈出那只脚合适。这倒好杨文清两口子给了她“机会”。
“也是。”邻居附和着老太太说道：“志林走了剩下丽霞和孩子怪难过的，他们把这锁一换丽霞心里就更难受了。”老太太听得出她这是在煽风点火看笑话。
“我进屋拿些东西。”老太太对邻居说：“你有事你就先忙去。”老太太把邻居打发走了才进屋去找她要找的东西。
他和王正明一进屋就直奔着孩子的摇床去，可翻了个底儿朝天一分钱也没找到。
“我妹是不是忘放哪儿了？”王正明问。
“不可能，这么大的事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忘了？”老太太是又气又急，现在她肯定这钱是没了。
“我看他现在还真不如个孩子，整天昏昏迷迷的没一点精神气。志林死了好像把她多半个人都带走了一样，她也就剩下那还会喘气儿的身子活着。”王正明说的不好听倒也是实话。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去问清楚她到底是放哪了，让她好好想想。”老太太虽在屋里胡乱地翻找着，心里肯定着是没了，却又希望东西还在，她多希望是丽霞忘了放的地方。
王正明骑着车子飞似的回了家，进门就喊丽霞，问她钱到底是放哪儿了。他这一喊，丽霞还没回应李小然倒是先从屋里出来了，问他急轰轰的喊什么。
“丽霞那三万块钱不见了。”王证明赶紧的告诉李小然这事儿，他觉得老婆不是外人，她还有主意。
“不见了。”李小然也惊慌起来，她不是慌钱丢了，她是担心钱丢错了口袋，现在她倒是希望是二哥李成杰动了手脚，可昨天看他不折不扣一幅正人君子的架势会是他干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丽霞放错了地方。”王正明缓了缓说。
“那你快去问清楚呀！”此时李小然心里也乱糟糟的。
“哥，钱没了吗？”丽霞从屋里出来倒是很镇静。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放错了地方？”王正明真是希望他放错了地方。
“没有，我就放在摇床下。”李小然肯定的告诉王正明说。
“那就真糟了，我和妈把摇床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王正明听丽霞这么肯定的说，顿时他就彻底的泄气了。
“那钱去哪了？自己会长腿跑了？”李小然比丽霞更关心这些钱的去向。
“听说前天晚上杨文清两口子去那院喂狗，不小心被狗咬伤了，现在还在县医院住着呢。”王正明把他怀疑的心思轻点了出来，因为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他不能就一口认定是杨文清两口子干的。
“前几天我还听人说你公公和杨文清把你那院的锁都换了。”李小然又补上一句。
“对，今儿我和咱妈是撬开锁才进去的。”
“看来他们杨家是早有想法，那天来的时候我还提醒你带上东西你还嫌我多嘴，现在好了，人没了，钱也没了，家也被人换了锁，那你以后的日子可真不好过了。”其实现在李小然没想着要挤兑丽霞，可她还是不由得挤兑了。
“那些钱我不稀罕，我一辈子都不想花这一分钱，没就没了吧？”丽霞呜呜的哭起来。此时丢钱不像是她的大事，她痛心的是他们会用偷的方式对她，人死了连亲情也可以随之化为灰烬了吗！丽霞的心在一点点的收紧变凉又开始凝结成溶不化的冰，杨家已经把她彻底地排斥出来了吗？她不想出来的，她爱那个家。
“咱报案吧。”王正明现在倒是机灵起来。
“抓谁？杨文清还是他爹？”李小然看着王正明问：“若真是他们拿走了，那是他们觉得自己该拿。”
“凭什么他们该拿？那是给我妹和孩子的钱。”王正明听李小然这么说就有些着急起来，其实谁听了都会急，因为谁都不希望到手的东西又被别人抢去了。而此时李小然说出这些话那是因为她心里比他们还难受，她眼看着自己精心布局好的事就这样泡了汤，作为一个“规划者”她比谁都着急。
“丽霞不是说过吗那些钱她不会花一分，所以那些钱在她手里就不是钱就像是荆棘。志林走了文清一个人要给他爹养老送终，她觉得那些钱在他们手里能派上用场，他们拿去是尽孝心的。”李小然的话到真像是荆棘扎在人心里又疼又急。
“你这到底是跟谁一家人？怎么帮外人说话？”王正明越听李小然说的话心里越不舒服。
“人家丽霞还不急呢你急什么？钱又不是你的。”李小然虽嘴上这么说王正明其实她心里比谁都着急。她急的是二哥就是想明白了去动手现在也已经晚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杨文清，我得去找他把钱要回来。”王正明要去找杨文清要钱，李小然却拦住了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是人家杨文清拿了？人家老婆深更半夜被狗咬了还躺在医院呢，你去了说什么？说他们半夜三更喂狗是借口偷东西才是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杨文清两口子是什么人，到时候他们倒打一耙我看你怎么收场。李小然看王正明不服气的样子又说，不信你就去试试，李小然一边拦着又一边拱着王正明的火去要钱。
“去就去。”现在王正明心里装的全是那些钱，他骑着车子直接就奔了医院。
李小然没拦他，丽霞也没拦，李小然不拦他是因为李小然想把事情弄糟，让杨家彻彻底底的给丽霞摊牌，让丽霞断了守家的念头，这样二哥才有机会。丽霞不拦着哥，不是她想让王正明去给她把钱要回来，而是她无心再去想那么多的事，志林一死万事像都与她无关联了。
老太太在丽霞家里足左等右等，等了足足有三个小时也不见王正明回来，天都快黑了，老太太心急的上火骂起儿子来，她哪里知道王正明正在医院跟杨文清折腾着要钱呢。本来杨文清就没拿到一点东西，老婆还被那条死狗咬伤了，他心里正窝着丽霞一家人的火呢，现在王正明又气势汹汹的跑到医院来给他要钱，这不正是自找的往他枪口上撞吗？不过他也正好拿王正明出出气。
王正明还真是不会讲话，找到杨文清见面一句客套话没说，就直截开门见山的冲杨文清要那三万块钱说：“死人挣的钱你也敢拿，活该被狗咬了。快点把那三万块钱拿出来。”
“说什么呢？谁拿你钱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你三万块钱了？”杨文清一把揪住王正明的衣领子狠狠的把他甩到一边说：“丽霞养的恶狗咬了我媳妇，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吧，医药费是你替丽霞出还是她自己来？”
杨文清的心思果然被李小然猜中了，幸好李小然提醒过了王正明，他心里早准备上了说：“深更半夜你去丽霞家干什么？她刚死了男人，你们半夜去不是去偷她的东西那是去干嘛了？”
“我去帮她喂狗。”做贼总是心虚的，杨文清没了那么足的底气狡辩着说。
“拿你老婆喂狗去了吗？”王正明这句话赶得还真是时候，气得杨文清脸一阵红一阵白伸手就要去打王正明却被病房里听出些事由的人给拦住了。
“有话好好说。”几个病人家属都劝杨文清说：“你是好心，人家也知道，这不是来看你来了吗？生气归生气别动手。”
“他好心！”王正明就听不明白了，杨文清到底给这些人说了什么。“知道不，我妹她男人就是杨文清他弟，才刚死了没百天，他杨文清就动了歪脑子，半夜跑到我妹家里偷了我妹三万块钱的抚恤金，而且他还把我妹家的锁给换了，他这还好心呢？”事情被王正明这样一说，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也难得今天王正明说得头头是道又简单明了。看来钱有时候还真是个好东西糊涂的人也能为它变聪明了。
听王正明说完，病房里的几个人更好奇起来，他们听杨文清讲的版本可不是这样的。
“你别在这儿血口喷人。”杨文清没拿到钱他还觉得自己冤呢，他一点便宜没捡到还把老婆弄成这个样子，现在王正明又气势汹汹的跑来找他要钱往他头上扣一顶盗贼的帽子，这分明就是想栽赃陷害他，他当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不承认，快点把钱拿出来，不然咱没完。”王正明是认准了钱就是被杨文清偷走的了。
“你再说，再说信不信我揍你！”杨文清说着就窜到王正明跟前一下把他摁倒在地上拳打脚踢起来，杨文清的气没处撒，王正明来了正好是他的出气筒。病房里的人见杨文清的架势都吓得跑出去没人再敢拦着他。王正明哪是杨文清的对手，就凭杨文清高他半头的身高还有那二百多斤的体重明摆着王正明就是吃亏的事，他被杨文清打的满脸是血。任王正明怎样叫骂杨文清也不停手。
也不知是谁叫来了医院的保安，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才把杨文清从王正明身上拉扯开。这时杨文清还气不过的又朝王正明身上踢了一脚，杨文清觉得他打王正明打的是理直气壮，是他自己送上门来要挨的打。
“我告诉你王正明，我老婆的医药费丽霞她得出。”杨文清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就凭王正明跑到这儿当众栽赃他，他就不能轻饶了他。
王正明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推出了病房劝他少说几句，你又打不过人家，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王正明想想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可他又气不过，没了钱还挨了打，王正明觉得自己真是窝囊，可这又怎么办呢？就这么回去？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王正明站在病房外的过道里不知所措的时候，李成杰突然叫他，看他满脸的鼻血嘴角还青了几大块时，就问他出了什么事，此时王正明看见李成杰来了，心里顿时泛起一股酸酸的苦，但他硬是把泪憋在了心里。这个时候李成杰能来他就觉有了倚靠，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王正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李成杰说了一遍，听的李成杰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极其的不好受。其实昨天晚上他把那些钱拿回家就后悔了，思量了半天本想着今晚还是把钱还回去的好，没想到王正明就今儿来取钱，他这一闹，这钱是肯定放不回去了。李成杰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一样沉沉的挪都挪不动了。
王正明问李成杰该怎么办？李成杰又能说什么呢？钱是被他拿去的，无论是他一时糊涂迷了心窍，还是别有用心蓄谋已久，总之钱是被他拿去的，他是绝不会让王正明报案的。
就在王正明一个劲的问李成杰该怎么办时，李成杰却含含糊糊的告诉说，你回去给丽霞商量，那钱毕竟是她的，杨文清拿没拿谁也不知道，有些事是家事你让丽霞和杨文清两人说才说得清楚，咱都是外人不好掺和进去。
“关键是杨文清他不承认，丽霞对这些钱又不上心。”王正明急了。
“那怎么办？这又不关我的事，你要我说什么？”李成杰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毕竟事情是他做的他也怕说多了漏了嘴。
“那就这么便宜了杨文清？”王正明不甘心的问。
李成杰看着鼻青脸肿的王正明没说话，他心里也不好受。这个有些懦弱的男人现在摊上这么大一个事真是难为他了。不过，李成杰倒还是佩服他的，那个时候他能顶着“风雨”毅然决然的娶了妹妹李小然，在他身上不全是懦弱，他也有他勇敢刚烈值得让人佩服的地方。
李成杰拍了拍王正明的肩膀安慰着他说：“有些事别总往坏处想，有时候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这话也许是李成杰在自己安慰他自己，“偷”的帽子他本不想戴的，但如今他却要永远的戴着了，他戴上这顶帽子他就要把坏事变成好事，他若想做个好人无愧于心他就得撸起袖子加油干了。
“我大哥的手弄伤了，我得去看看。”李成杰说，他想快点摆脱开王正明，他不是不心疼他不关心他，是他心里乱糟糟的想一个人静会去。
“我也去吧。”王正明擦擦嘴角的血说。
“你回家吧。”李成杰看着王正明还未擦干净的血问他：“你要不要让医生去看看？”
“没事。”王正明摇了摇头。他想还是回去跟母亲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就又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我让小然过来。”
“那也行，你路上慢点。”李成杰嘱咐他说。
王正明先去了丽霞家，他以为母亲还在那等着他，结果没有，他看门锁又锁上了，他就赶紧往家去。其实老太太心急没等他一会就想回家亲自问闺女去，等老太太走到家听说王正明又去了医院找杨文清，老太太就更心急了知道他一个人去肯定会吃亏，老太太开始抱怨起李小然为什么不拦着他，李小然却说她拦了没拦住，其实李小然就是坐等他们和杨家的关系闹僵，她好把二哥和丽霞撮合在一起。老太太开始叨叨个没完，怪李小然不知道心疼丈夫，李小然赖的搭理她，就自顾忙自己的事去了。可老太太却越说越难听，一会竟说出一句：你就男人死了也不知道心疼的恶女人。老太太说出去，一下子又明白过来，她赶紧捂住嘴，随后又狠狠的朝自己嘴上抽了两巴掌，她没想她骂李小然的男人，那李小然的男人又是她的谁？她竟忘了李小然嫁的是她的儿子，她就是她的儿媳妇，倒是她这些年一直都没把她当儿媳妇看过，只看她就是个祸害，所以骂起她来也就就事论事了。
“一点都不知道替自家的男人着想，亏我们家明子还把你当宝一样供着”老太太早看出来了，李小然从来都没把王正明当回事，一个院儿里婆媳这么多年老太太就没见过李小然对儿子温顺过，倒是儿子在李小然跟前像只绵羊一样服服贴贴顺从的很，这让她当娘的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说实话这些年老太太是百思不得其解，儿子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看上李小然了？她凭什么？其实李小然也不明白王正明看上了她哪儿。在那个时代他挺身而出非她不娶的架势是深深感动过李小然，但那只是感动不是感情。当如今时过境迁时，在他们将近十年的夫妻生活中李小然依然对他还是没有生发出感情，而当年那一点点的感动也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漠。
“算了，没就没了，我不想和他们争，不想让志林死了还不安心？”丽霞对母亲说。
“傻闺女，什么没就没了，没了男人又没了钱你和孩子的日子以后怎么过？我一把老骨头可养活不了你们。”老太太听女儿这样说，她心里的火就直往上冒，她可不能眼瞅着女儿犯傻遭罪过紧巴巴的日子。有时候越是最亲的人就越觉得说到哪儿都没事，因为是亲她所以才说她，又因为是亲她所以才没想着该怎样掂量着话去表达这份亲与爱，有时我们最亲的人，对我们那无亏无伪的心所表达出来的亲和爱却是对我们最至命的伤害。因为任何时候我们都喜欢有温度“包装”的赠予，就算是我错了，你因为爱而对我的批评也要裹上一层暖暖的棉花糖，我才愿意去接受你这份爱的批评，而不是因为你因为爱我你就可以直截了当的想怎说就怎么说。
“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为了那些钱。我没想让你养着我们娘儿俩。我们现在就走。”丽霞听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可没想到老太太是被她气急了才说出口的。她没理解妈的心，她只是听了那些话，她赌气抱着孩子就要走。
“你以为你还回得去吗？杨家早把你院门的锁换了，你不想呆在这儿你就再嫁人。”老太太见女儿事到如今一无所有了还这样固执，真是让她又气又恨，顺嘴也就说出她本不该说的话。其实人生气时所说出来的话往往是平常最不想说的话，但每次却又说得那样朗朗上口。
丽霞听母亲说出这句话时，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压抑了她几个月的悲痛，今天就像泄洪的潮水一下子喷涌而出不可收拾。她现在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吗？连自己的母亲都要逼自己了吗？她竟为了那些钱说出这样伤她的话，丽霞哭着怀里的孩子也哭着，她的整个世界仿佛是在这顷刻间倒塌。母亲给她的家是她最后的支柱，可现在也倒了，像“大宇中倾”般她就这样被无情地深埋在无奈的痛苦里，而葬送她的坟墓却是母亲亲手为她挖掘的。
丽霞被气的昏了过去，怀里的孩子也被她摔倒在地上吓得哭个不停，李小然见状赶忙抱起孩子又让老太太快把丽霞扶起来，丽霞这一昏倒就把老太太吓得不知所措，她也瘫坐到地上搂着丽霞哭起来。王正明这一进院看见丽霞倒在地上，妈搂着她哭个不停，孩子也在李小然怀里哭叫着，吓的他赶紧把车子扔到一边跑到丽霞跟前问母亲出了什么事。老太太一边哭一边说是自己说了丽霞几句不中听的话她就昏了过去。王正明从地上把丽霞抱到屋里放炕上，急慌慌的要去找医生，李小然却说：“我觉着她没什么大事，缓一会就好了。”现在恐怕只有李小然沉的住气，昏过去的事她见多了，小时侯爷爷奶奶被王正明他爹整的也昏过去几次。“那是她心里有气出不来憋的，等她把气顺了就好了，当年我爷爷奶奶不也被你爹气成过这样吗？”王正明看了李小然一眼没说话，他转身又进了屋，李小然也跟着他进了屋，就当着老太太的面问王正明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其实李小然心里清楚他那是被杨文清打的，可她就是要问，老太太刚才只顾哭没瞧见儿子脸上还带着伤，现在经李小然这一问才看清楚，心疼的她不知该先给儿子擦哪一块好。
“谁打的？是不是杨文清？”看来老太太也想到了是杨文清动的手：“你一个人跑去找他们，你这不是明摆着吃亏吗？”老太太心疼地数落着儿子，又转过话来埋怨起李小然为什么不拦着他。
李小然不做声，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只想说她的事，老太太瞧不上她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现在跟她计较这些没什么意思。
“明子，快去给丽霞倒杯水。”李小然让王正明赶紧倒水去。王正明这才倒了杯热水端到丽霞跟前让母亲慢慢试着喂丽霞喝下去。
李小然看见丽霞抿了几小口水知道她没事了，刚才她这就是被老太太的话给气的，不过现在李小然还是要说，她就是要来个火上浇油逼着丽霞往前走。
“丽霞，妈有这心你也不能怪她，女人吗，一个人带个孩子身边要没个男人帮衬一把日子还真好过。妈说那些话也是为你好，虽然现在说出来挺伤你心的，可事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我一个当嫂子的也不能多说你什么，说多了像是我嫌弃你似的，不说吧，你又总不能这样过日子吧。”李小然这话说得，一听像是帮老太太又可怜丽霞，可二细听起来这分明就是在借老太太逼丽霞。
“你话说的还少吗？你在外边说的那些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阴着呢。”丽霞和李小然就像是天生的针尖对麦芒，锋芒相对又各不相让。
“随你怎么说，我不跟你计较。”李小然倒是大度。
“正明，听见你媳妇这张嘴了吧，比刀子还快句句都要割在人心里，早晚有一天我得被她给气死。”老太太是想让儿子管管李小然。
“小然，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王正明使劲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李小然看了看他没说话，把丽霞的孩子放到炕上撅着嘴走了。
现在屋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人了，老太太心里总算没了顾忌忙问儿子，杨文清是不是承认他拿了那些钱？
“没有。”王正明灰心丧气的一屁股坐在炕头上，他是又气又恼的埋怨起丽霞为什么当初不把钱收好了，这放在自家屋里还把钱丢了，现在找谁要去？
反倒是丽霞如今都没把这钱放在心上，觉得这些钱在自己手里像是攥着一把荆棘终日扎得心痛不得安宁，现在有人偷了去，她反倒觉的心里像是倾卸下些东西轻松了不少。
“咋办？”老太太也没了主意，若依了丽霞不再去追究这钱的事，她还不甘心呢，女婿用命换来的为什么便宜了他们？
“算了，就当是志林孝敬了他爹。”丽霞宽慰着母亲也安慰着自己。
“文清两口子可没你想的那样善良，他们简直就是强盗。”王正明指着脸上的伤说：“他出手重着呢，都想把我一拳打死。”
“丽霞，刚才妈说话是有些说过了头。”老太太这也算是给闺女赔了个不是，可她随后又接着问：“以后你打算咋办？看杨家的架势，是不想再让你和孩子回去了。”
“我看也是。”王正明随机迎合了一句。
“不知道。”丽霞心里乱糟糟的，她现在不想和妈说什么？有些事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她就难过，妈刚才的话让她开始想，出过嫁的女人究竟哪才是她真正的家？
“你还年轻，孩子也小，以后的很多事……”老太太虽然没再往下说，可她往下要说什么丽霞心里最明白，所以她心知肚明的说：“妈，我就是过不了我心里的那道坎，有些事不是人和时间就能改变的。你们谁也别再逼我。”
“行，你连他留给你过日子的钱都不在乎都丢了，你还说你心里装着他，这有什么用，你以为他愿意看见你这样？说不定他还埋怨你傻呢！”老太太眼瞅着钱没了，女儿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心里的火就蹭蹭的冒着，话说着说着就又有些不中听起来。她觉得娘和闺女的亲没什么可顾忌的，她忘了丽霞不再是个孩子。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在这个世界我们不完全属于谁，因为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思想。
“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什么是过日子吗？”老太太为钱的事，心里生出的怨气想憋都憋不住了。
“妈，你少说两句吧，丽霞刚缓过来你还说她。”王正明看见丽霞掉眼泪心里就难受，其实他也知道妈不是不心疼闺女，只是因为太心疼了所以话才说的难听。
“你要是真想着他为他守着，你就该好好的拿着这些钱把他闺女养好了，你们都过好日子。现在好了，钱没了，我看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怎么守着你的家？你觉得你花那些钱不舒服，可没了那些钱你的日子就没法过，就过的不舒服，是有钱不舒服还是没钱不舒服你自己想想吧。”看来为那些钱老太太是真生了气：“你哥为你被人打了你都不心疼，你心里老装着一个死人有什么用？他愿意看你这样啊！”
“是你们自己要去的。”丽霞被母亲逼的吼起来：“是你们稀罕那些钱，我告诉你们以后谁也不许说志林死了，他还活着，他永远都活在我心里。”
“行，以后你的事我们不管了。”老太太心里窝着火，谁知道她究竟是为那些钱还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她漫长的一生就这样煎熬下去？她当娘的心疼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不就是嫌我们娘俩住这儿烦你吗，行，我们走。”丽霞硬撑着虚弱的身子从炕上爬起来，抱起孩子要走时却被王正明赶紧拦下来说：“你去哪儿？回杨家你的日子是真没法儿过。”
丽霞看着哥哥又看了看母亲，哥哥和李小然本来就是一伙儿的，可现在母亲好像也和他们站在一起了，他们是不是都为李小然肚子里那个似有非有的孩子拿她交换呢？想到这儿她就气，她又不是物件。
“我嫁人。”丽霞气急攻心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门外的李小然一步就迈进了屋说：“我这儿还真有合适的。”
“我的事儿你少掺和。”其实丽霞就是想和母亲斗气，她和母亲一样都为了发泄才把最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丽霞自始至终都容不下有李小然说话的余地，那些年，这些年，她对这位嫂子永远都是歧视的。
李小然不理她，不是习惯了她这样说话，而是不屑一顾她的话。“妈，我看我二哥和丽霞倒是挺合适的。”这是李小然嫁进杨家将近十年第一次喊老太太妈。
也不知是老太太惊诧李小然叫她妈还是奇怪李小然说的话，她怪怪的看着李小然问：“你是说李成杰？你能撮合出这么一桩婚事来！真是异想天开的笑话。”
“就是死我也不嫁给他，也不照照自己什么人，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呸！”丽霞朝着李小然跟前唾口唾沫，她真想上前抽李小然两记耳光，李小然的提意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别整天以为自己还是那高枝上的凤凰，天上的飞鹅。”李小然也不甘示弱地白了丽霞一眼，她傲慢地端着一幅女主人的架势坐到椅子上说：“你今天这境况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你的心太高了，所以才摔得这样重。我哥有什么不好？他除了那条腿有些残疾哪儿配不上你了？况且你也不是大姑娘了还挑挑拣拣的吗！，再说我哥那条腿还不都是被你爹给逼残的吗？若不是你爹，我二哥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娶上老婆了，还等到今天捡你这破烂。”李小然那幅轻蔑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现在着实让人受不了了。
“李小然……你……”丽霞被李小然气的说不出话来，想去揍她，却被哥哥王正明死死地拉住动不得手脚：“哥，他骂我，你还护着她？”丽霞见哥哥不帮她却护着李小然，她委屈的大哭起来。
“你嫂子她现在不是怀孕了吗？有事儿咱以后再说。”王正明解释着说。
而老太太也没敢往下接话，因为她心里最清楚李成杰的那条腿确实是自己男人害的，想想当初自己男人咋就那么顽固无情，为了几个果子硬生生的把李成杰追得走投无路掉进一口枯井摔断了一条腿，本来接好再养上些日子就能痊愈的事，老头子却非逼着李成杰出工干活，最后害得他骨头没长好，走路就变得有些瘸了。老太太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是老头子故意再整他们李家，也不怪李小然对他们王家有这么大的怨恨。
如今李小然再说出这些话来时老太太心里也不是滋味。为了逃避她又开始怨恨起儿子为什么非要把李小然这个女人娶进家门，她就像一把利刃时不时的往她心口上扎几下。
“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来吗？这是你们的报应，不过我现在有了，可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相安无事地生下来，这一切可都要看你们以后的表现了，我高兴呢这肚子里的孩子就高兴，我要是不高兴呢这肚子里的孩子他也就不高兴，说不定哪一天他谁也没打招呼就“滋溜”一下跑出来了。想想多可惜呀！我说的是不是呀！妈？”李小然不紧不慢阴阳怪气却有笑吟吟的话，说的老太太心里极难受。这些年她不就盼着能抱上孙子吗！李小然今儿这话她算是听出眉目了，这十年不是她不能生而是她根本就不想生。
老太太终于把聚集了十多年的怨恨全一股脑的发泄在儿子王正明身上了，她气急败坏地朝王正明身上打去并骂道：你这个败家的东西，这个家全毁在你手里了，不争气的东西非娶这个女人回来干什么。老太太打着骂着嚎哭着。王正明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任由老太太在他身上打骂。他也想哭，他却只能把眼泪硬生生的咽到肚子里去。这些年有谁知道他的苦？他的苦是无人诉说的苦，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行了，一句话的事，又不是大姑娘头一回，害羞个啥！”李小然看见老太太现在这副德行，看她又哭又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该是有多难受了，可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
“小然。你少说两句行吗？”王正明看妈哭的伤心，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现在不单单是心疼老太太，他心里还装着满满的愧疚，当初他娶她的目的有一多半是为了父亲，因为他看父亲所做的那些事是很过分，他为了父亲为了替父亲还他们王家欠的债，他不顾一切地娶回她，就是想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她和她的家人，看事到如今那都是他想的太简单太天真。
“我二哥年轻的时候没娶上老婆都是因为被你爹害的。现在丽霞嫁过去就当是为他积点阴德，就他以前做的那些事，他在阎王那儿都不配做个鬼。”
李小然这话说得真是有些重了，老太太被她气的差点没晕死过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躺在炕上喘着大气。
“说什么呢你？”丽霞真没想到李小然心里竟装着这么多陈年旧事，今儿能听她说出这些话来，丽霞心里也发了怵。李小然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刻都有可能把他们“炸”的“粉身碎骨”。
“问我吗？你不清楚是吗？”李小然一幅冷峻的模样盯着丽霞说：“今天你还需要我再给你讲讲你爹的历史吗？”
“行了。”王正明再也容忍不下去了，他也不希望老婆心里装的全是这些东西，他也一直都想把它融化掉，所以在她面前，他一直用他的懦弱他的顺从来偿还对他们一家的亏欠：“小然，我求求你了，咱把那些东西都翻过去行吗？我爹他是对不起你们家，对不起你二哥，可你总不能拿我妈和丽霞来……”王正明说到这一半却被李小然一口堵了回去。
“你以为她现在是什么？还是那个当年风起云涌的红头小将吗？她嫁我二哥也是替你爹赎罪，你知道吗？”李小然高傲的微扬着脸颊，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憔悴不堪的丽霞。
“我就是不嫁，你能怎么着？”丽霞硬朗朗地说道：“这家有我妈有我哥，还不是你李小然的天下。”
“我不逼你，我只是给你提亲。”李小然轻慢而似笑非笑的看着丽霞，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嫁给二哥的，不过她现在也不能把她逼得太紧，姻缘这根红线它不是弹簧，强牵的太紧它就会断。
“有你这么提亲的吗？像是逼债一样。”老太太躺在炕上搭话儿说：“丽霞嫁谁她自己说了算，谁都管不着。”
“行，我也没想管，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替我二哥提亲的。”李小然说。她是个聪明女人，说话办事该给人留有余地的时候她自然也会收了她的锋芒。
“我说了，我死也不嫁那瘸子。”丽霞没好气的吼起来，她丈夫死了还没几天，李小然竟打起她的主意来，对她没有尊重不说，还这样侮辱她。
“你们娘儿俩再商量商量，该说的话我想我都说了，你们看着办吧。”李小然从眼角瞟了丽霞和老太太一眼又说：“我也就等你们一个月的工夫。”说完，她看着自己平平坦坦的肚子，用食指在上面轻轻的划了一个圈又突然在上面拍了一巴掌。她这一巴掌拍的把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着实吓了一跳，从炕上一骨碌爬起来惊慌地问：“你这是干什么？”现在老太太可不是怕李小然打疼了她自己，而是怕李小然打疼了她肚子里的孙子。十年，她盼了十年，就她那一巴掌还真是打在了老太太的心坎儿上。老太太这一慌，丽霞是看得真真的，妈的心已经被李小然肚子里有影无踪的东西给牵制住了。
“王正明，走，回屋去。”李小然拽着王正明的胳膊就往外走。因为李小然相信，她刚才的话足够把老太太的心搅的一塘涟漪，再多说无益，还是留给他们自己慢慢消化吧。
老太太估摸着李小然和儿子已经回了他们屋，方才语重心长的对丽霞说道：“有些事咱该忍就得忍着，从前是你爹办了糊涂事，对不起他们李家……”
丽霞是聪明人，现在老太太说出这些话来其中韵味儿自有人知。“妈，你是不是觉得该由我去补偿他们？”
老太太怔怔地看着女儿，无语也无奈。
“这不是我们的错。”丽霞想打消母亲心中那个可能刚刚萌生的念头。“她怪不得我们，我们不欠她的，再说那几年我哥不是一直都护着他们家？”
“那之前呢？我们能说李成杰的事跟你爹没有关系？如果当初你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事了事，李成杰能被追的掉进枯井摔断腿吗？事后还逼着人家出工干活，把好端端的一个孩子给毁了。”
“那谁让他嘴馋偷果子吃呢？他不偷不逃，谁追他？他自个儿犯了错还怪起别人来了。”丽霞振振有词的说。
“是你？是我？还是你爹？咱们哪只眼睛看见他偷了？你不记得了吗？那是几月的天？那青绿的小果蛋子涩的能吃吗？其实明白人不用想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我心里一直都不好受，当初你哥非要娶李小然的时候我是又害怕又无奈。她就是那根扎在咱家拔都拔不出来的铁刺。”
“那是他们的命。”
“这又不是咱的命吗？”老太太心有所思的反问道。
丽霞无语，看着怀里的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志林，心酸的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妈，我不想嫁人，我更不想嫁给李成杰，我不欠他的，我们谁都不欠他的，如果像李小然说的那是偿还，我就更不能嫁他，我们不欠他的，凭什么补偿他，再说有拿结婚补偿的吗？这也太可笑了，我不干。”
“霞，没有人要你去补偿他。是我们都想多了……”老太太轻轻地说，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是滋味。
现在对这个家来说，重要的似乎已经不是那三万块钱的事了，更多的是李小然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丽霞嫁与不嫁，她嫁给谁的问题，可他们谁又能左右了谁呢？人生虽就是一条路，走过的人和路过的人本就不一样，一个在走，一个在看，但无论你是心甘情愿还是身不由己，他只有走过的人才深知其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