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葬
45.1盲目追赶
雪莲村的早晨，清冷中透着光亮。连日阴雨后，久违的阳光普照着灾后的大地。
帐篷里的人们早早地向雪莲村最高的地方赶去，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朝那个方向去，但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雨萍姐，走，我们去那边看看”，田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45.2天葬仪式
“今天是雪莲村举行天葬的日子，在地震中遇难者的遗体要在天葬台集体火葬，亲人们都去现场送别，雪莲寺的僧侣要为亡灵诵经超度，平时我们村老人去世，都是天葬，可这次去世的太多了，只能火葬”。
当我们爬上山腰，只看见主持火葬的雪莲寺僧人把遇难者遗体运往雪莲村天葬台，仔细摆放好。专门人员点燃木头、酥油，火化开始。坐在火葬台旁边约60米半山坡的僧人们集体念经超度亡灵。逝者的亲人们手执佛珠，默默祈祷，还有些群众也手拿转经筒为遇难者祈祷。
一位悲痛的老人一直在哭泣，一位僧人走过去，轻声地安慰她，“不要难过，我们已经为你的亲人们超度了。”。
田甜一直面向她家的方向，长跪不起，潸然泪下。
在祭奠的人群中，我看到了多吉的父亲和多吉。他们也认出了我。我走过去 与他们打招呼。“我爱人扎西在县城带孩子念书，地震后，我无法联系上她娘儿俩，只能翻山越岭去县城找她们，我在县城的帐篷医院找到了孩子，又在那里等了一天，救援队在倒塌的房屋下挖出了我妻子，她已经没有了呼吸。我把她背了回来，今天一起在这里火葬”。多吉的父亲悲伤地对我说，“无论怎样，我都要把她带回来，让她落叶归根。”
“姐姐，我没有阿妈了”，多吉抱着我，嘤嘤地哭着。我紧紧地抱着这个悲伤的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抱着多吉向着天葬台大火的方向跪下，眼看着一个个肉体在大火中化为灰烬，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几天，我从南方坐飞机至Y省，与志愿服务队一路走来，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我想大声地哭出来，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泪在脸上流淌。空气中不时飘来焦糊味，对面山坡上佛号不断响起，我抱着多吉，脑海里又浮现出两个多月前，我和以风去他家走访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给我们煮酥油茶的样子。
两个月前，我跟随在雪莲村开展驻村工作的以风，从村委会出发，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来到多吉的家。她的家是一处藏式风格的小屋，虽不宽大，但很温馨，一家三口靠放牧为生，以风告诉我，这种藏式风格的小屋，是最近三年才建的，之前牧民住的都是老式的石屋。多吉的家，位于雪莲村的西面，这个小山庄大约集中居住有十多户藏民。每年的四至八月，来雪莲村旅游的人，到这个山庄住宿。这里可以烧烤、露营，还有保留完整的藏式传统院落可供参观，站在山庄的任意一处望过去，群山环绕间，白云仿佛就在头顶，河水流淌的声音从山下传来，令人无比惬意。
我彷佛看见，美丽的扎西在忙碌着为我们煮酥油茶，以风和多吉阿爸聊着牧业发展的规划，测算家庭全年预计的收入，他们爽朗的笑声还在耳边，扎西开心的笑脸还在眼前。乖巧的多吉，还围在我的身边，缠着我给她讲“熊大熊二”的故事。
而今，满目疮痍，这一切都消失在我的眼前。天葬台的大火，大约燃烧了三个多小时，雪莲村一百多逝去的人，化为灰烬。
祭奠的亲人，渐渐散去。我站起身来，一手牵着多吉，一手扶着田甜，慢慢地向山下走去。
“多吉，姐姐要走了，你和阿爸一定要好好的，有缘我们还会再见”。走到通往多吉家小村庄的岔路口，我把多吉的手交到多吉阿爸的手里。
“萍儿姐姐，你告诉我，阿妈已经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吗？”，多吉在离开我时，让我把头低下去，蒙着我的耳朵问道。
“是的，天黑了，想阿妈时就看看天上的星星，最亮的就是你妈妈”，如果你想我，还可以给我写信。
和我们告别后，多吉的阿爸抱着多吉，转身朝他家的方向走去，看到他瞬间老去的背影，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45.3陪田甜祭奠
“萍姐，我想回家去看看，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好吗”？田甜轻声地告诉我。沙哑的嗓音让人更加难受。害怕田甜近距离看自己的家受不了，我说“村主任不是说了，现在那里很危险么，我们能否暂时不去”。
“不，萍姐，我没有了阿爸阿妈，也没有了家，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我再没有一位至亲的人了。如果我不亲自去看看我的家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我是不死心的”。
“那好吧，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听说今天通往边曲镇的路，抢通了，我明天准备去边曲镇上，一边干志愿服务，一边找林以风，你，愿意和我同行吗”？
“当然，我一定陪着你”。
我们边走边聊。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我和田甜就到了两坐山的前面。田甜的家已经完全看不到痕迹了，她的阿爹阿妈，连同她家的房屋，一起消失在山坳里。
“阿爸，阿妈，我回来了？你们在哪里啊，能听到我的声音吗”？田甜跪爬在地上，嘶声力尽地喊着，可除了天上盘旋着几只乌鸦和山谷传来的田甜的回声外，什么都没有。
“去年，雪莲村的林助理来到村里后，给我们申请新增了2座信号塔，以前村子里只有村委对面的高山上有信号，新增了信号塔后，我们这个村庄也有信号了，我在学校还经常给阿爸阿妈打电话，他们告诉我。现在我们进山放牧、挖虫草都有信号了。村里还大力发展旅游，人多了，生活气息也浓厚了。”田甜边流泪边说。
“萍姐，你看，现在那信号塔还在，而我的家却没有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阿爸，阿妈，跟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