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来是京兆府的李公子毋庸风雅,非让笠菏做一首诗给他听才肯罢休,笠菏想到了上一次听到晚桐念的《好了歌》,于是给李公子摘了两句念了出来,哪知李公子听完就变了脸色说,笠菏诅咒了他们家老爷,要么就在外面跟他睡上一晚,还得把他伺候舒坦了,要么就让笠菏跟他去见官。
笠菏是清倌儿,哪肯依从,好话说了不知多少,李公子不肯罢休,才闹了出来。
“真是什么废物爹养出这么个废物儿子,八成是看上笠菏,要把笠菏带出去!他要害怕,我找人敲锣打鼓去顺天府门口给他爹念这个。”晚桐气鼓鼓的出主意。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找事了。这次笠菏你就当买个教训,还有你,再不许你说这样那样这些乱七八糟的诗文,得不到一点都不好!笠菏,你去歇歇吧,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说……就是你,你得罪了李公子,他要是挟机报复,可怎么好。你身后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姑娘好歹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谱啊……”花儿姐凑过来打量着晚桐,好像她从来不认识了她,又怀疑晚桐是不是故意要过来砸她门面的。
晚桐愣了半晌儿,解释着:“我身后没有谁,我吓唬他的,不是说这些当官的都有一怕嘛,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被压死。”
花儿姐翻了个白眼:“你个没良心的,那顺天府李大人有权有势,我每年都要‘孝敬’,你把他得罪有你什么好?那李公子回回来都有几百银子拿。多好的财神爷,你就这样把人打了,我看以后麻烦大了。你可不许走,这事儿没完!你看看跟他来的那些人,那个更不是凶神恶煞,那个不是前呼后拥!你啊你,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我没听错吧,笠菏可是青玉阁的人啊,你就这样把她推出去,你还有道理了?你讲不讲道义?就你那车轱辘话来回说,能有什么用?他还不是仗势欺人!您还有空跟我嘚吧嘚,现在你不应该去看看笠菏吗?”
“嘿,我管不了你了是吧!”花儿姐拿腔作势那些手帕子朝着晚桐拍打,晚桐趁机躲在春桃后面还想要争辩。
“咳!”尖细嗓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二位,别聊了,茶都凉了。”
花儿姐板着脸教训晚桐不妨被人打扰,光知道处理那些事情,把花厅上的三人给忘了,忙不迭展露笑颜过来向黄爷问安,“呦,几位爷,失礼了,要不随我到姑娘房里坐坐?”
花儿姐殷勤的样子,落在晚桐眼里变成了撇嘴加白眼,她自知没有花儿姐八面玲珑的本事,在这儿呆着也没意思,晚桐拉着春桃就要回去。
为首的黄爷使了一个颜色,尖细嗓音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指了指晚桐:“得了,您去换壶茶,她伺候就行了。”
花姐儿一见银票,顿时心花怒放,可见着要晚桐伺候,便有些犹豫:“她刚来,还不太懂规矩,怕冲撞了贵客,您坐着,我再去给您沏壶顶好的茉莉香片,还是换个姑娘吧。”
“用得着你说?”尖细嗓音拦住晚桐的去路,“姑娘留步,我们爷请姑娘。”
不去就有点高倨的意思了,晚桐也不想被人背后议论她不懂礼数。更何况,她刚刚听到“梁九功”三个字了,她懂这三个字的分量。康熙皇帝有一个太监叫做“梁九功”,如果他是,那么端坐首位的黄爷身份不言而喻。
赌一把!晚桐打定主意,要在这三位爷面前拔个尖儿。
“先生找我?”晚桐并不敢坐。
“姑娘刚才,威风啊。”黄爷指了指散落了一桌子的瓜果。
“刚才掀了桌子,是我的不对,我让春桃去后面厨房再端一份时令瓜果给先生赔礼。还要请先生不责罚。”晚桐看到一桌狼藉才后知后觉自己甚是失礼。
“这个不忙,你刚才对阵顺天府尹的儿子,勇气可嘉啊。只是我想知道,姑娘背后站了什么人,能让姑娘如此……跋扈!”
“先生当这些女人是什么?”晚桐直视黄爷:“一个物件儿?还是自己身份的炫耀?”
“放肆!”尖细嗓子指着晚桐,又偷瞄黄爷的眼色,黄爷眼里并无波澜,尖细嗓只好退下。
“这些女人现在里卖唱,是形势所迫,卖唱收钱……说白了这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跟门口卖烧饼的、或是挑夫樵夫也没什么区别。您看,刚才那么多的男人就在那里指手画脚的看着,他们可有放尊重些?”晚桐想了想又道:“女人嘛,总是要相互帮衬的,若出了事情,大家都袖手旁观,他日祸及己身,将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说下去。”
“还说什么?”晚桐奇怪,又再次义愤填膺:“先生想问什么?是大家的冷漠,还是笠菏被打是活该?”
有时候话不能说太多,有的话说起来不过脑子,晚桐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先生站在百米之外袖手,事完之后还追问前尘过往,我倒是想问先生存了什么心思?先生若无这些八卦心思,可又没有像旁人一样当做无事发生,依旧的喝酒取乐。先生看水而不下水,岂不说明先生别有意图?”
黄爷冷冷的道:“你放肆!”
宝蓝色衣服的人年纪略长些,他也眯起眼睛:“呵,你这女子真是好没道理。我们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想来问个究竟。你反过来倒来寻了我们的不是。”
晚桐后知后觉才觉得自己说错话,忙云淡风轻笑道:“如此,倒真是我误会了先生,先生莫怪,我给先生赔礼。刚才还以为先生是看笑话的,是我小人之心了。”
“顺天府李公子?是李懋才的儿子?”黄爷问。
“是。”宝蓝衣服道:“他有个诨号,“人多嗦”。说是,见了他爹他哆嗦,见了百姓就让百姓哆嗦。这人,甚是不成才。”
“哦?姑娘,你有麻烦了,不知道这个李懋才的公子会不会再来找麻烦呢。”
“怕什么,他没有功名却能为所欲为,我想他总有一怕,我赌他不敢拿他爹的前程开玩笑!若真有麻烦,那就等着他找麻烦的时候再说吧,这事情还没没有发生,我们就不能盼着它发生是不是?人和人之间啊,处理的方式就跟擦桌子一样,左右那么一扒拉,桌子不就干净了嘛。”春桃端上水果,晚桐趁机接过托盘把桌上散落的瓜子仁、蜜饯都收了,“这治理国家就是协调,君与臣的关系,臣与臣的关系,臣与百姓的关系,国与百姓的关系都要去协调,不就是这个道理,您说是不是?”
“你还扯出治国安邦的道理来了,这是在解决问题?你这是在和稀泥!你叫什么名字?”
“晚桐。”
黄爷笑了笑朝着身边低头的人笑道:“倒是有些见识,梁九功,赏了。”
“嗻。”尖细嗓的梁九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
“谢三位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