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拿她的钱，割她的肉
王桂兰追着唐乐意打。
她就在院子里头转圈儿跑。
王桂兰跑得呼哧带喘，手里的笤帚疙瘩，一下也没挨上唐乐意。
唐乐意对付无理取闹的老太太已经有了经验，遇到这种不能动手打的，只能采取敌进我退，消耗敌方气力，致使敌方疲劳，以逸待劳的策略。
果然，等王桂兰跑累了，也就消停了。
春天的天黑的早，去地里干活的人，才擦黑儿就下了工。
唐忠年和王桂兰两口子生了四个儿女，老大唐劲松，老二唐宝珍，老三唐劲柏，老四唐劲杨。
唐劲松只有唐乐意这么一个闺女，唐劲柏生了一儿一女，老四唐劲杨刚生了一会儿双胞胎大胖小子。
唐家大人孩子总共十几口人，是个三世同堂的大家庭。
全家赚的钱，都交给唐忠年，也就是把握在王桂兰的手心里头。
这么强势的公婆，哪个都不敢出大声，还都得积极主动过来伺候公婆。
孙艳美是大嫂，但论年纪她和老四媳妇一般大，才三十出头，比老三媳妇还小五六岁呢。
妯娌在一处就是比，攀比的不是别的，是谁干的活儿多了少了。唐家三个妯娌都是人精，谁也不肯吃一点儿亏。
今天还没干完呢，孙艳美就被她兄弟媳妇给喊走了。
说是有急事，放下蒜簸箩就走了，所以，孙艳美比其他两个妯娌回来的晚了。
今天这顿晚饭是老三和老四媳妇一起做的。她们两个一边干活，不妨碍嘴里骂着孙艳美偷奸耍滑。
王桂兰问起孙艳美干什么去了，老三媳妇就说她躲会娘家偷懒去了。
王桂兰一听，大骂孙艳美是个懒娘们，吃饭也白糟蹋粮食。
等到孙艳美回来，王桂兰一见她就指着鼻子骂。
孙艳美低头不敢言语，手里也不敢闲着，赶紧拿勺子把玉米粥盛进碗里，端上桌。
孙艳美在饭桌上，先盛好第一碗递给唐忠年，然后再给王桂兰，下一个她盛好后，却越过其他人递给了唐乐意。
孙艳美满脸堆笑，像是忘了白天才被唐乐意打过的，突然间变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孔。
“乐意你先吃。”
唐乐意瞅着她。
倒也想看看，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她低声下气地哄唐乐意，“闺女，你还真跟我生气呀，连话都不和娘说了。当娘的太担心你，以为你丢了才弄错了嘛。我给你赔个不是，闺女你就别生气啦。娘知道你是大闺女了，也没啥新衣服。我想着给你买块新布料，做一身新的褂子。就当是我给你赔礼了。你跟我说句话呀，要不我心里老是难受。”
孙艳美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确实修炼到满级了。
几句话把唐乐意架起来，要是她真不给她这个后娘面子，不顺着台阶下来，当着唐忠年的面儿，弄得倒是她这个小辈不懂事，得理不饶人了。
唐乐意接过粥碗，笑了笑，说道：“行吧。我就身上穿的这一套衣服，确实没啥衣服可穿。要给我做件褂子，那顺便也做条裤子吧。”
她得寸进尺，孙艳美却没恼，反倒笑嘻嘻地答应下来。
“行，说好呀，初六是大集，你跟我一起去赶集，好好选块花布。十八的大闺女了，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咱家又不是没条件，是吧娘？”
孙艳美又转身讨好婆婆。
王桂兰还没张嘴说行，唐乐意先一步开口，反驳道：
“是你自己想要做人情，就应该拿出自己的钱来，不应该拿着家里的钱，做自己的人情。奶奶您说对吗？”
一句话点中了王桂兰的心窝子。
孙艳美讨好她，原来要打她手里的钱的主意。
哼，那是白日做梦！
王桂兰冷哼道：“你看看，连乐意都比你懂事儿。你自己做下的亏心事儿，就该拿你自己的钱填上去。”
说到动谁的钱，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紧接着，唐忠年也想借着这个话茬儿，训斥两句儿子，也顺便敲打敲打儿媳妇们。
他接过话茬儿，说道：“我和你娘手里的钱是公的，你们自己手里的钱是私的。不做到公私分明，我也没法子当这个家。全家的钱都掌握在我手里头，谁也甭想乱动一分！”
唐家人口多，老两口和儿子们一桌，媳妇带着孩子们一桌。
两张桌上的人，都低着头，乖乖听训，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兄弟几个最数老四嘴甜。
唐劲松赶紧抓紧机会拍老爹的马屁。
“咱爹能管两个生产大队，能当一百多口人的家，咱们家就得听爹的话，才能过上好日子。
他手肘怼了一下旁边的媳妇。
老四媳妇赶紧说：“对对，都听爹的。”
老三媳妇也不想被老四家两口子抢了风头，赶紧附和道：“爹，您是当家人，您做主就行，我们都听您的。”
老三嘴最笨，根本没抬头，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玉米饼子，吃得很香，手里端着碗粥，一口气喝下去，把碗递给媳妇，“再来一碗。”
孙艳美被堵回来，心里不痛快，可嘴上不敢说，“我没想管娘要钱，我是说拿出自己攒的钱来。”
唐乐意顺水推舟，说道：“既然花你的钱，那我就买一块涤纶布料吧。”
“行，都依你。”
她满口答应下来。
唐乐意端着粥碗，又说道：“既然是给我做衣服，我要自己选，你先把钱给我。”
孙艳美怕她不肯去，赶紧哄她说：“哎呦你这孩子，当着你爷爷奶奶面儿，我还能哄你嘛。”
唐乐意说：“钱放在我手里，要买什么样的，我自己做主。不然我不去。”
孙艳美脸上挂着的贤惠笑容，出现了一丝龟裂，不过是假装一回贤良后娘，这个死丫头居然还敢那让她把钱出来，交到她手上。
想到买块涤纶布料做一身新裤褂，少说得花三十多块钱，顶的上唐劲松一个月的工资了。
唐劲松的工资拿回家，一向都是交给唐家二老，到她手里的只有块八毛的零钱。
她撒泼打滚的闹，才从唐劲松手里扣出来几块钱的零花钱。
这下一出手就是三十多块钱，还得从她自己攒下的钱里扣出来，便心疼肉也疼。
可如果唐乐意不去，那不是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