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发展分析与展望(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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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区报告

拉美和加勒比地区2018年以来经济形势分析与展望

刘学东[1]

摘要:2018年,除了极少数国家之外,拉美和加勒比地区大部分经济体延续了之前的低水平运行状态,根据联合国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的初步计算,经济增长速度仅为0.9%,比2017年降低了0.2个百分点。2019年,在面临内外不利因素影响的情况下,该地区经济增长会进一步走低。与2018年同期相比,2019年第1季度初步数据显示,全地区经济增长速度下降了0.1个百分点。根据联合国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2019年7月的预测,拉丁美洲与加勒比地区2019年的经济增长仅为0.5%,与2018年年底预期数据(1.7%)相比,下调了1.2个百分点,而与实际数据相比,则下降了0.4个百分点。可以预测的是,2019年以后拉美和加勒比地区经济不仅继续面临低水平运行压力,而且将会出现低水平运行下的进一步减速。

关键词:拉美和加勒比地区 经济增长 财政政策 货币政策

一 拉美和加勒比地区2018年以来经济发展特点

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以下简称“拉美地区”)整体经济在经历过2015年、2016年两年连续衰退之后,2017年呈现1.1%的增长速度,由此开始了缓慢的经济恢复过程。但是,2018年4月份之后,在本币大幅贬值打击之下,阿根廷又重新陷入经济负增长,到2019年第1季度为止,已经连续4个季度经济衰退。受其影响,南美地区各国经济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减速。因此,尽管国际市场上的原油以及其它当地出口的主要大宗商品价格进入回升轨道,但是在2018年里,该地区经济增长则出现回落迹象,初步数据显示经济增速仅为0.9%。

根据联合国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以下简称“拉美经委会”,CEPAL)发布的《2019年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研究》,2019年第1季度数据已经出炉,从该地区一些主要国家的经济运行情况来看,经济增长速度明显低于预期,综合来讲,目前呈现如下几大基本特点。

第一,面对严峻的全球经济发展放缓形势,尤其是在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以及世界主要经济体之间贸易摩擦不断升级的情况下,拉美地区各国的经济发展遇到了严重挑战,极有可能的情况是,将会在连续两年低水平增长的情况下进一步减速,并且各国之间存在较大差异。

除了极少数几个经济体之外,拉美地区各国经济增长对外依赖性较强,并且其出口产品往往过于单一[2]。目前,在全球经济增长速度放缓,贸易保护主义日益加剧的态势下,这些经济体将承受财政收入减少和经济增长低水平运行的双重压力。

表1具体反映了拉美地区17个国家的主要贸易伙伴的经济发展状况,这有助于我们详细了解外部经济发展环境对拉美国家的影响。2013年到2019年,拉美经济体各自贸易伙伴经济增长速度整体下降了0.2个百分点,其中南美地区更是下降0.4个百分点,而中美与墨西哥地区则改善了0.2个百分点。从国别来看,变化较大的是巴拿马,由2013年的2.5%降至2019年的0.6%,幅度达1.9个百分点,降幅其次按顺序则分别是巴拉圭(0.9个百分点)、玻利维亚和乌拉圭(均为0.7个百分点)。

表1 2013~2019年拉美地区和国家各自贸易伙伴的经济平均增长速度*

除极少数国家外,拉美经济体2019年第1季度在上年低增长的情况下经济进一步减速。从次区域看,经济增长速度延续了历史上的不平衡发展局面。其中,2019年第1季度数据显示,南美地区在阿根廷负面因素影响之下经济衰退,经济增长速度为-0.7%,明显低于上年同期的1.5%水平。在10个经济体中,4个已经处于负增长(委内瑞拉、阿根廷、巴拉圭和乌拉圭),其余6个国家中,玻利维亚处于领先地位,2019年第1季度的经济增长速度为4.0%。与此同时,中美洲地区,经济增长速度达3.3%,比2018年同期下降了0.7个百分点。如果将墨西哥考虑在内,该地经济增长速度为1.5%,基本与2018年持平。[3]

从全地区具体国别来看,多米尼加共和国依然如过去十几年一样,继续引领该地区的经济发展速度,2019年第1季度增长速度达5.7%。玻利维亚位居第二,巴拿马、危地马拉和哥伦比亚则分别处于第三、第四和第五,达3.1%、3.0%和2.8%。经济发展陷入衰退状态的国家中,除了南美地区的4个经济体之外,中美洲地区的尼加拉瓜经济也处于负增长。余下的国家则居于0.6%~2.6%[4],该地区的前两大经济体,巴西和墨西哥则在连续两年经济低增长的情况下,呈现明显的进一步减速,分别为0.5%和1.2%[5](见表2)。

面对不利的外部条件以及2019年度第1季度的低速增长表现,国际上的主要多边经济组织,譬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以及拉美经委会等,自2019年4月份以来,纷纷对其前期的经济增长预测做出调整,而拉美地区的经济增长速度更是被不断调低。其中,拉美经委会则是从2018年12月底的1.7%,降至2019年4月份的1.3%,在7月份的经济形势分析中,该地区的整体增长速度又进一步下调至0.5%,即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减少了1.2个百分点。

表2 2017年第1季度至2019年第1季度拉美地区主要国家经济增长季度数据

第二,在2018~2019年两年时间里,拉美地区大部分国家都先后迎来总统选举,由此极有可能会在各国许多方面产生相关不确定性因素,将会对正常的投资环境稳定和经济发展造成程度不同的影响。

自2017年底至2019年10月,在20个传统拉美地区国家中[6],14个即接近3/4先后举行总统选举,产生政府更替,具体来讲,包括智利、洪都拉斯、哥斯达黎加、巴拉圭、哥伦比亚、墨西哥、巴西、委内瑞拉[7]、玻利维亚、阿根廷、乌拉圭、萨尔瓦多、巴拿马和危地马拉共14个国家。古巴也在该期间进行政府改选,因此,仅尼加拉瓜、多米尼加、海地、厄瓜多尔和秘鲁5国不在该范围。

譬如持左派执政理念的墨西哥现政府。2018年12月1日,面对参加其就职典礼的各国政要和嘉宾,墨西哥总统洛佩斯在该国下议院的政府交接仪式上反复阐明,实施30多年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不仅给墨西哥带来了经济发展的低速增长,年均只有2%左右,而且还造成了进一步的收入分配不公和贫困。同时,各级政府腐败现象也日益严重,社会安全问题越来越超出人们的忍受能力,进一步拖累了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的改善。为此,他誓言在其执政期间,力主与新自由主义思想彻底决裂,坚决摒弃带有新自由主义色彩的经济政策。

执政理念完全不同的巴西新政府,则在许多方面表现出较大的相似性。博索纳罗总统提出了与社会主义完全脱钩的主张,提出要同社会治安严峻、腐败现象与低速经济发展做斗争,取消任何特权。为了彻底消除前期工党执政时留下的影响,博索纳罗宣布在其执政期间,将以宪法作为指导思想,秉持“上帝和巴西至上”原则。在上任当天进行的全民演讲中,博索纳罗更是祭出巴西国旗,高呼“国旗颜色永远不会成为红色”,以此作为同工党和左派政治主张相异的标志。

拉美一些国家在政府更替期间尤其是执政党发生变化之时,短期内投资环境变得不稳定,从而导致包括公共投资和私人投资在内的总量下滑。再加上新政府在财政支出方面经验不足,也会导致财政预算执行不力以及资金往往不能及时到位,出现公共消费不足,进一步影响投资和消费对拉动经济增长的作用,从而使本来就处于减速状态的经济形势更为严峻。

第三,尽管新旧政府执政理念各不相同,但是各国宏观经济政策基本会保持不变,调整主要是微观上的,并且各个经济体之间差别不大。

首先,拉美地区现阶段的政府更替和执政理念变化,基本上是对以往政府执政不力和腐败严重的一种惩罚,因此,很难做出执政理念发生方向性、趋势性变化的判断(向左明显一些还是向右明显一些)。

其次,尽管新当选政府存在执政理念方面的诸多差异,不但在国家之间,而且与各自前任相比,围绕着国家扶持弱势群体、调整分配机制等问题上存在一定程度的区别;但是在提倡国际贸易自由、保持政府财政收支平衡、维护央行自治和货币政策制定实施的独立性、充分利用市场机制并刺激私人投资等诸多宏观经济政策领域,极有可能会沿袭各自前任的做法并在该地区范围内基本保持一致。

譬如,由于长期以来实施对外开放、贸易自由以及鼓励私人资本和外商投资等经济发展政策,目前墨西哥政府无法放弃之前的经济政策。在能源改革方面,目前做的只是暂停油区勘探与开采招标工作。在加强政府在收入分配领域的职能方面,新政府实施了一系列改善民生民计的措施。但由于经济发展不佳,税收政策延续不变,政府收入受到极大影响,收入分配中弱势群体的经济状况可能无法得到明显改善。因此,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诸如提倡国际贸易自由、保持政府财政收支平衡、维护央行自治和货币政策制定实施的独立性、充分利用市场机制并刺激私人投资等基本领域,在实际中往往无法摒弃。[8]

最后,各国新政府都把提高当地经济发展速度和改善民众生活作为各自经济政策的出发点。因此,不管是左派执政的国家,譬如墨西哥,还是右派执政的经济体,譬如巴西,都在制定和实施公共财政收支平衡并保障基础预算略有顺差的政策,在公共投资和公共消费方面,更是极力主张和实施节约以及低成本运行。从这个角度来看,该地区各个经济体之间制定和实施的主要公共经济政策,整体上维持了新自由主义所倡导的思想,与其保持了一致做法。

第四,2014年至2016年,为了应对不利的外部增长环境,拉美地区各国纷纷提高了财政预算赤字和加大了外债使用力度,导致本轮新政府上台之后制定和实施财政政策空间大大缩小,从而进一步加大了经济下行压力(这部分将在接下来的“主要经济体财政政策制定与实施中所遇到的挑战”中进行具体分析)。

二 主要经济体财政政策制定与实施中所遇到的挑战

自2014年以来,随着国际市场上大宗商品价格的下滑,拉美地区国家面临极为不利的外部经济增长环境,由此导致它们不得不围绕财政政策做出较大调整。具体来讲,在公共财政收支平衡和调整内外债额度两个领域,分别制定和实施了相关促进经济发展的措施,但考虑到各个主要经济体负债率较高,为了防止各自主权债务投资级别的下滑,它们现在不得不采取较为保守的财政预算手段。因此,各国新政府经济下行压力增大,继续使用前期的各种相关财政政策,以及制定实施新政策的空间都受到极大限制。

(一)2014年以来的经济增长波动下行

具体来讲,随着国际市场上大宗商品价格滑坡,拉美地区被迫进入了一个经济调整时期。由于拉美地区大多数国家经济结构较为单一,不少经济体对第一产业产品的出口依赖程度较高,在外部不利因素影响较大的冲击之下,经济发展很快出现了程度不同的放缓甚至负增长。

需要指出的是,本次的经济调整,该地区并没有出现20世纪80年代初的大衰退,也没有在根本上动摇经济发展的基础。实际上,除了巴西与阿根廷出现经济负增长之外,其他大多数拉美国家经济基本保持了发展势头。

经济发展水平相对稳定,大多数经济体没有出现负增长,应该归功于两个积极因素。其一,这个时期,国际金融市场的融资条件相对优惠。在对外贸易条件出现不利的情况下,出口减少和经济下滑造成财政收入萎缩,不少国家选择通过适度增加在国际金融市场的融资力度,部分缓解了其财政拮据状况。其二,2000年以来,主要新兴经济体的崛起和全球经济发展速度加快,特别是中国和印度等经济体快速发展,不仅带来了世界经济的繁荣,而且带来了国际贸易尤其是对大宗商品需求量的提高,单位价格也随之节节攀升。在这种情况下,高度依赖大宗商品出口的拉美各国收益颇丰,出现了短期财政收入增加。

但是,同一时期,各个国家在财政支出方面也纷纷加大了改善民生和收入分配不均方面的政策实施力度。这是因为,通过对80年代初以来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实施效果的反思,拉美地区不少国家开始了一个新的发展期,从而开启了新一轮的经济发展模式调整。在该调整时期,出现了政府执政理念的改变,巴西、阿根廷、玻利维亚以及委内瑞拉等国的新上任总统,基本秉持左派思想[9],其突出特点则是在财政支出方面,加大了民生民计等方面的安排力度,强调政府力量在收入分配和减轻贫困中的作用。[10]尽管如此,该地区的大多数国家,不管持左派执政理念还是持右派执政理念,对外开放、贸易自由以及鼓励私人资本和外商投资等带有新自由主义色彩的经济政策,依然是各个国家积极倡导的经济发展工具。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那些持左派执政理念的经济体,在强调政府力量方面迈出的步伐较大,譬如巴西、玻利维亚、阿根廷等国;相反,其他个别经济体并没有做出相应调整或者调整甚微。换句话说,在这个时期,政府开支较大,但是,受益于同期国际市场大宗商品价格高企以及世界经济增长强劲,这些国家的财政收支状况较为健康,并由此为后期执政留下较多空间,即在大宗商品价格下降之时,可以通过适度增加财政赤字和国际金融市场融资两种方式,克服经济发展方面暂时遇到的瓶颈。

(二)提高财政支出来刺激经济增长(2013~2018年)

拉美地区各国的财政收支数据显示,在国际市场大宗商品价格下滑影响之下,2014年的政府全部支出额度(包括基础预算和偿还债务本息)大大超过收入,导致其财政赤字占当地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从2013年的2.6%上升至2.8%;2015年和2016年,更是连续提高,分别达到3.1%和3.2%。尽管2017年和2018年的数据有所减少,但依然处于3.1%和2.9%的高位(见表3)。

表3 2013~2018年拉美地区18个国家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

表3 2013~2018年拉美地区18个国家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续表

从该地区的三大主要经济体(巴西、墨西哥和阿根廷)的具体情况来看,2018年,只有墨西哥局面略有改善,巴西与阿根廷面临的形势严峻,其财政赤字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比例,分别高达7.3%和5.2%。

(三)适度增加外债规模来刺激经济增长(2013~2018年)

前面提到,面对外部不利因素影响,拉美地区主要经济体从两个方面寻找解决方案:第一,在原来基础上适度增加财政赤字;第二,通过增加在国际金融市场的融资金额弥补财政收入缺口,从而保证财政所需支出并由此继续保持财政收支平衡或者维持原来的水平。从表3可以看出,尽管大多数拉美国家在此期间不同程度地增加了财政赤字,但是与20世纪80年代时期相比,涨幅并不是很高。这是因为,在此期间,它们在国际市场上融资数量有所增加,并由此导致各国政府外债增加。其中,阿根廷政府外债增加幅度最大,2013年至2018年累计增长115.8%,由2013年的914.4亿美元上升至2018年的1973.3亿美元;墨西哥外债绝对数量增加最多,2018年达2023.6亿美元,比2013年的1344.4亿美元增加了679.2亿美元,增长了50.5%(见表4)。

表4 2013~2018年拉美地区主要经济体外债变化情况*

不仅如此,而且从各国政府整体债务水平来看,自2013年以来,上升幅度也较大。拉丁美洲与加勒比地区非金融机构公共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由2013年底的54.8%上升至2018年底的59.5%。但是,如果将拉丁美洲与加勒比两个地区单独考虑,可以发现,加勒比地区13个经济体的整体公共债务水平,占其全部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下降了3.9个百分点;而拉丁美洲地区的18个国家,则从2013年底的34.7%攀升至2018年底的45.7%,即增加了11个百分点(见表5)。

表5 2011~2018年拉美与加勒比地区非金融机构公共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变化*

具体分析各个主要经济体政府公共负债情况,可以发现,表5所列的18个拉美地区国家中,只有危地马拉基本保持没有变化,2013年底至2018年底仅仅增加了0.1个百分点,其他的17个经济体中,都有较大幅度的提高。巴西、墨西哥和阿根廷三大经济体公共债务扩张速度尤为突出,其在各自国内生产总值中的比重,分别由2013年底的56.7%、36.8%和43.5%,增加到2018年底的77.2%、46.8%和86.0%,提高幅度分别为20.5个、10.0个和42.5个百分点,只有墨西哥基本保持了拉美地区国家的平均水平[11]

在这种情况下,现任政府继续利用财政手段刺激经济发展,无疑将会遇到巨大阻力,尤其会受到国际主要主权债务评级机构的严格监督。这些国家如果扩大债务水平,极有可能导致投资级别下调,进而导致其债务利率水平提高,由此大大压缩其制定和实施相关财政政策的空间。

三 拉美三大经济体面临经济下行压力实施的货币政策

通过分析拉美地区2013年以来的经济增长数据,可以看到该地区三大主要经济体运行状况大为不同。阿根廷2019年第1季度还在继续与经济衰退抗争,2019年4月份单月通胀数据为3.4%,年度为55.8%[12],依然保持高位并且前景不容乐观;巴西尽管已经走出负增长,经济复苏却步履维艰。墨西哥虽然在此次经济下行过程中免于衰退,但遇到经济增长进一步减速甚至止步的困境:根据该国国家地理、统计和信息局公布的2019年第1季度数据,剔除季节性因素影响,其国内生产总值与2018年同期相比只有0.1%的增幅,而与上一季度相比则显示出了负增长(-0.2%)[13];进入第2季度,尽管避免了经济连续负增长以及技术上的“经济衰退”,低水平增长情况下的进一步减速却是不争之事实。2019年1~6月份,与2018年同期相比,经济增长速度为0.2%,是自200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14]

(一)拉美地区三大经济体金融指标变化(2013~2019年)

面对2014年以来的经济困境,巴西、阿根廷和墨西哥三国分别推出了相应的货币政策,但是墨西哥有别于其他两国,没有陷入经济衰退。更为重要的是,在同期内,墨国不仅在国际市场大宗商品价格下滑和美联储货币措施正常化等方面,与巴、阿两个经济体面临着同样的挑战,而且在特朗普竞选期间以及上任之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和墨美边境安全等问题造成投资环境恶化,该国经济正常发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面对这种极为不利的外部条件,墨西哥经济发展依然保持正增长,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其意义显得尤其重要。

首先,在国际市场大宗商品价格下滑和美联储货币措施正常化影响之下,巴西、墨西哥和阿根廷三国的金融领域受到直接冲击,其中在第一波受影响的因素中,包括股票交易价格、各国货币对美元汇率以及主权债务风险程度等指标,都出现了较大波动。2014年和2015年,三个经济体货币累计贬值幅度分别为67.7%、31.8%和98.5%;2016年,巴西雷亚尔出现了短期17.8%的升值,其他两个国家的货币则依然处于贬值区间,分别为20.6%和22.6%(见图1)。

图1 2009~2019年拉美地区三大经济体本币对美元汇率*变化

注:*各国货币对美元汇率,为每年最后一天外汇市场停止营业时的报价。

**2019年数据为4月30日报价。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投资网站(https://mx.investing.com/currencies/usd-ars-historical-data)提供的数据整理。

其次,根据摩根大通集团计算的新兴经济体主权债务指数[15]:巴西由2013年的224个基本点上升至2015年的523个基本点;同期,墨西哥则分别为155个基本点和232个基本点,提高了77个基本点。需要指出的是,阿根廷在克里斯蒂娜任职期间出现的债务违约,曾使其主权债务指数攀升至接近1000点水平,几乎切断了该国从国际金融市场的融资渠道。自马克里2015年上台以来,形势逐渐好转,因此,阿根廷债券风险程度有了较大水平的好转。但是,受到不良外部环境影响,其发行美元债券所付利息依然高于美国438个基本点。

通常情况下,当金融市场在受到第一波打击之后,尤其是在本币对外汇汇率贬值情况下,其后果将会慢慢延伸至金融市场的其他指标。这是因为本币贬值将会逐渐带来价格指数的普遍上升,在各个经济体之间,由于情况不同,价格指数的上升则会出现程度上和时间上的差别。有的国家在短期之内就会出现通胀后果,有的国家则可能推迟一段时间。对此,各国央行则会根据具体情形制定和实施相应的货币政策。需要指出的是,巴西、墨西哥与阿根廷央行很久以来实施的是一种通胀指数目标制度,也就是根据价格变化来调整各自的参考利率。当通胀上升幅度或者预期上升幅度超过制定的目标,央行则会做出上调利率的决定;反之,在通胀上升幅度或者预期上升幅度低于制定的目标时,央行实施的参考利率就需要做相应下调。另外,面临消费者价格指数上扬,参考利率的变化也存在量的差别,这是因为,各国央行既可能会同时利用汇率和利率两个机制做出调整,消化内外不利因素的影响,也会对两者实行不同力度的调整,或者大幅使用汇率手段,或者大幅使用利率手段,达到消化负面影响的目的。当然,还存在其他的政策选择,譬如,在一定时期里,主要使用汇率手段,而在其他时间,则会通过利率调整消化负面影响,达到稳定通胀目的。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价格波动幅度以及由此可能引起的利率调整,属于金融市场承受到的第二轮打击后果。而本币贬值是否转移到价格变化以及价格变化是否会导致利率调整,并不存在自动的相关关系。譬如,在许多情况下,如果本币贬值没有引起价格的变化或者通胀上升幅度处于可控范围,央行出于不影响经济正常发展和减轻财政支出压力的目的,往往会选择保持利率的相对稳定。另外,虽然本币贬值引起通胀上升幅度较大,但是利率的调整幅度可以相对较小,从而达到通过利率调整和本币贬值两个渠道共同消化外部不利因素影响的目的。

具体到拉美地区的三大经济体,可以看到,2014年下半年出现的外部环境变化,各国货币兑换外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贬值,特别是墨西哥,在两年时间里,其比索兑美元价值几乎下调了一半,从2013年底的13.0365比索兑1美元,上升至2015年底的17.1810比索兑1美元。但是,与其他两个国家不同的是,墨西哥同期的通胀率并没有出现因本币贬值而引起的上升,2013年和2014年基本稳定在该国央行制定的目标值(2%~4%)附近,分别为4.0%与4.1%。2015年和2016年,虽然该国比索兑美元持续贬值,但是消费者价格指数不仅没有上升,反而有所下降,分别为2.1%和3.3%。[16]与其不同的是,巴西与阿根廷本币贬值幅度低于墨西哥,但是其各自的通胀率则分别在2015年达到了27.5%和10.7%,与2013年数据相比,上升幅度分别为16.6个和4.8个百分点。也就是说,受外部不利因素的影响,尽管三大经济体的本币都没有避免贬值的厄运,通胀影响的传递效应(pass-through)却存在巨大差别。2016年之前,这种传递效应在墨西哥几乎表现为零,而在其他两国短期之内马上反映出来了(见图2)。

图2 2005~2019年拉美地区主要经济体年通胀率变化

注:*2019年为5月份数据。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拉美经委会公布数据整理。

正是上述原因,在此期间,巴西、墨西哥、阿根廷三国央行制定和实施了不同的货币政策。具体表现:巴、阿两国面临通胀压力的不断上升,分别在2014~2016年大幅提高参考利率,从2013年的14.6%和5.4%上升到2016年的28.8%和14.2%;而墨西哥则是2015年底,随着美联储在货币政策正常化大环境下第一次加息,做出了上调参考利率的决定,利率从3.0%上升至3.25%(见图3)。

图3 2005~2019年巴西、阿根廷和墨西哥三国央行参考利率变化

注:*2018年数据为第4季度数据。

**2019年为第2季度数据。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拉美经委会公布数据整理。

(二)拉美地区三大经济体当前的金融市场形势

2016年之后,拉美地区三大经济体金融市场发生了新的变化。一方面,外汇市场本币贬值压力出现了短暂的好转,其中巴西雷亚尔兑美元2016年升值17.8%,墨西哥比索兑美元2017年升值5.2%。[17]另一方面,从通胀指标来看,巴西与阿根廷两国的压力在2017年开始有所减弱,而墨西哥因本币贬值对通货膨胀的传递效应,消费者价格指数上升6.8%,这不仅远远超过其央行制定的目标,而且也高于巴西和其他拉美地区的平均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使通胀率回落至设定的目标值范围之内,墨西哥央行开始不断调整其参考利率。在2015年底开始上调25个基本点之后的3年时间里,该国央行共提高参考利率14次,至2018年12月20日调整为8.25%[18]。2019年前5个月的通胀数据显示,该指标已经开始向目标值范围靠拢,其央行面临的压力因此不断减少,下调参考利率的概率增大。与此同时,巴西在通胀压力逐渐减弱的形势下,自2016年起则采取了与墨西哥央行相反的做法,即下调其参考利率。实际上,2015年7月,该国央行的参考利率在达到14.25%的峰值之后,于同年10月下调至14.0%,至2018年2月,更是降至6.75%,为近20年的最低水平。1个月之后,又调整到6.50%。在其后举行的一次会议中,巴西央行决定继续维持该利率水平,并且宣布在2019年保持不变。具体到阿根廷,受2018年3月份之后出现的国际金融危机影响,通胀指标和比索贬值都出现大幅度上调,尽管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达成协议之后,情况有所缓和,金融市场压力却没有得到根本消除,通胀压力依然巨大。根据2019年5月的数据,该国央行制定的参考年利率浮动为66.8%[19]

从上面分析可以看到,因为墨西哥与巴西两国都属于新政府开始执政的第一年,各自制定和实施的经济政策需要一个相应的磨合期,政府公共开支与投资也往往会出现短暂慢节奏调整,所以,2019年的经济发展并不看好。对于墨西哥来讲,拉美经委会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分别预测其经济增长0.9%和1.0%(拉美经委会,2019年7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19年7月);墨西哥央行同期汇集各方专家意见做出的判断是,2019年该国经济其经济增长速度将处于0.2%~0.7%。而该国财政部在9月底上交到国会的下年财政预算方案中,更是提出了0.6%~1.2%的增长预期。在这个方面,巴西情况基本一致,而阿根廷面临负增长压力。

从金融市场来看,墨西哥情况则要略好于巴西。这是因为,首先,墨西哥央行制定的参考利率与巴西相比,投资回收率高出175个基本点。其次,2019年4月26日的数据显示,巴西投资风险度(EMPI+JP Morgan)高出墨西哥58个基本点。基于上述理由,可以毫无悬念地认为,那些流向拉美地区的国际资本,基本集中在墨西哥。也正是该因素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墨西哥比索兑美元汇率,背离所有的前期判断,在2019年稳中有降,处于19比索兑1美元的水平。

(三)拉美地区经济发展前景

2018年,除了极少数国家之外,拉美地区大部分经济体基本延续了之前的低水平运行状态,根据拉美经委会的初步计算,经济增速仅为0.9%,比2017年降低了0.2个百分点。2019年,在面临内外不利因素影响的情况之下,该地区经济增长将会进一步走低。2019年第1季度数据显示:阿根廷经济已经连续4个季度衰退;其他主要地区性经济大国,譬如巴西、墨西哥,尽管暂时避免了经济负增长,经济增长却基本处于停滞。因此,与2018年同期相比,全地区经济增长速度下降了0.1个百分点。[20]根据拉美经委会最近一次(2019年7月份)的预测[21],拉丁美洲与加勒比地区2019年度的经济增长仅为0.5%,与2018年底预期数据(1.7%)相比,下调了1.2个百分点,而与上年数据同比,则下降了0.4个百分点。

进入2019年之后,面临内外不利因素影响,拉美地区经济形势继续呈现进一步走低趋势,地区内的一些经济大国甚至不排除经济衰退的可能性。

参考文献

1.Francisco López Segrera,“América Latina:crisis del posneoliberalismo y ascenso de la nueva derecha”,Ediciones CICCUS,2016.

2.Francisco López Segrera,“Nueva derecha,neoliberalismo y posneoliberalismo”,Rebelión,21 de mayo de 2016,https://www.rebelion.org/noticia.php?id=212452.

3.Instituto de Estadísticas,Geografía e Informática,https://www.inegi.org.mx/.

4.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IMF),“World Economic Outlook,Update”,2019年7月23日。

5.La Comisión Económica para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CEPAL),“Estudio Económico de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 El nuevo contexto financiero mundial:efectos y mecanismos de transmisión en la región”,2019.

6.La Comisión Económica para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CEPAL),“Estudio Económico de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 2018,Evolución de la inversión en América Latinay el Caribe:hechos estilizados,determinantesy desafíos de política”,2018.

7.Tine Aartun Sandersen,“Nosotrxs,El alza y la caída de la Marea Rosa en AL”,El Sol de México,17 de diciembre de 2018,https://www.elsoldemexico.com.mx/analisis/nosotrxs-el-alza-y-la-caida-de-la-marea-rosa-en-al-2812018.html.


[1] 刘学东,现为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终身教授,西南科技大学拉美研究中心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土地制度变更与城市建设、汇率制度与货币政策对经济发展的影响等研究。

[2] 拉美经委会的调查报告指出,根据2000~2013年经济发展的平均数据,尽管出口依赖属于该地区经济结构的一个重要特点,但是具体到各个经济体,对外出口所依赖的产品往往表现出较大差异。其中:阿根廷、巴拉圭和乌拉圭属于农产品出口依赖国家,净出口指数位居该地区前列,都在40以上;智利、秘鲁则在矿产资源和金属产品出口方面表现突出;委内瑞拉、玻利维亚、哥伦比亚与厄瓜多尔则严重依赖原油出口贸易。正是这个原因,2017年以来,随着国际市场上原油价格的缓慢回升,石油净出口国的贸易条件累积改善了13%,与此同时,矿产资源净出口国和农产品贸易依赖经济体,则分别仅仅提高了3%和2%。另外,由于中美洲国家和加勒比地区(特里尼加和多巴哥除外)属于石油产业净进口国和粮食净进口国,其贸易条件则分别恶化了2.0%和0.3%。具体分析,可参阅CEPAL,“Estudio Económico de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 2018,Evolución de la inversión en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hechos estilizados,determinantes y desafíos de política”,第48~49页,2018。

[3] CEPAL,“2019 Estudio Económico de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 El nuevo contexto financiero mundial:efectos y mecanismos de transmisión en la región”,第17页。

[4] CEPAL,“Estudio Económico de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 El nuevo contexto financiero mundial:efectos y mecanismos de transmisión en la región”,2019,第55~56页。

[5] 拉美经委会在其2019年度经济形势分析报告中指出,墨西哥第1季度的经济增长速度为1.2%。需要指出的是,该数据没有考虑到季节性因素(2018年,圣周期间是在3月份;2019年,则为4月份),如果剔除季节性因素影响,墨西哥第1季度增长速度仅为0.3%。更为严重的是,根据墨西哥国家地理、统计与信息局公布的数据,与第1季度数据相比,剔除季节因素影响,第2季度经济增长速度为零。

[6] 拉美经委会(CEPAL)成立于1948年,最初由20个成员国组成。其中南美地区10国:阿根廷、巴西、玻利维亚、智利、厄瓜多尔、哥伦比亚、秘鲁、巴拉圭、乌拉圭和委内瑞拉;中北美洲地区7国:哥斯达黎加、萨尔瓦多、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墨西哥、尼加拉瓜和巴拿马;加勒比地区3国:古巴、海地与多米尼加共和国。其中,巴西官方用语为葡萄牙语,海地属于法语国家,其他18个经济体使用西班牙语。

[7] 按照规定,委内瑞拉大选日期为2018年12月,但是,由于国内政治经济形势严峻,大选提前至同年5月20日进行。

[8] 法国政治学家阿拉因·鲁基耶(Alain Rouquié)在墨西哥学院接受科西奥奖章时指出,持左派执政理念的墨西哥总统属于后新自由主义者,这是因为他没有任何选择而必须执行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他在执政一个国家之时,必须面对现实,只能接受或者继承那些对经济发展有利的方面,同时,改变那些可以改变的东西”。El País,“López Obrador es posneoliberal”,https://elpais.com/internacional/2019/03/25/mexico/1553534021_924591.html。

[9] 在1988年至2014年,拉美地区举行的49次总统选举中,持左派执政理念的候选人获得22次胜利。除了墨西哥和哥伦比亚之外,该地区的主要经济体则由不同的左派总统执政,包括委内瑞拉的查韦斯、玻利维亚的莫拉莱斯、厄瓜多尔的科雷亚,以及阿根廷总统基什内尔夫妻。正是在此形势之下,BBC驻乌拉圭记者Larry Rohter开始使用“粉色浪潮”一词,用来代表当时拉美地区左派执政时期特点。Tine Aartun Sandersen,“Nosotrxs,El alza y la caída de la Marea Rosa en AL”,El Sol de México,17 de diciembre de 2018,https://www.elsoldemexico.com.mx/analisis/nosotrxs-el-alza-y-la-caida-de-la-marea-rosa-en-al-2812018.html;Francisco López Segrera,“América Latina:crisis del posneoliberalismo y ascenso de la nueva derecha”,Ediciones CICCUS,2016。

[10] 许多人认为,这个时期可以称为后新自由主义阶段。Francisco López Segrera,“Nueva derecha,neoliberalismo y posneoliberalismo”,Rebelión,21 de mayo de 2016,https://www.rebelion.org/noticia.php?id=212452。

[11] 2016年,墨西哥公共债务占其国内生产总值比重达到最高水平,为49.4%。正是这一原因,引起了国际主要债务信誉评价机构当时的警惕,并降低了墨西哥债务信誉级别,而墨西哥政府为了恢复国际市场融资信誉,不得不大力缩减其财政支出,并于2017年收到效果,又重新获得了之前的融资信誉。

[12] 阿根廷国家统计局(Instituto Nacional de Estadística y Censos,Indec),https://www.indec.gob.ar/。

[13] 2019年第1季度年经济增长幅度,属于过去37个季度中最低(2010年第1季度至2019年第1季度),从季度增长数据看,则是自2010年以来首次出现的第1季度负增长。资料来源:墨西哥国家地理、统计和信息局(Instituto Nacional de Geografía,Estadística e Informática,INEGI),https://www.inegi.org.mx/sistemas/bie/。

[14] 受到当时全球范围的金融危机影响,墨西哥2009年上半年的经济增长速度为-6.6%,此后,墨西哥经济一直处于正增长轨道。资料来源:墨西哥国家地理、统计和信息局(Instituto Nacional de Geografía,Estadística e Informática,INEGI),https://www.inegi.org.mx/sistemas/bie/。

[15] 新兴市场债务指数(Emerging Markets Bonds Index,EMBI)由摩根集团计算,用来评价一个国家主权债务的风险程度。具体来讲,它是指发展中国家发行的美元债券与美国财政部发行债券两者的利息差别,即该指数越小,则意味着发展中国家投资风险低,也表明该经济体在国际金融市场融资成本越少;反之,则意味着融资成本越高。

[16] 墨西哥央行(Bancode México),https://www.banxico.org.mx/tipcamb/main.do?page=inf&idioma=sp。

[17] 墨西哥央行和巴西央行数据库。

[18] 2019年8月15日,墨西哥央行下调参考利率25个基本点,由8.25%降至8.00%。https://www.banxico.org.mx/SieInternet/consultarDirectorioInternetAction.do?sector=18& accion=consultarCuadro&idCuadro=CF101&locale=es,最后访问日期:2020年4月2日。

[19] 目前,阿根廷央行利用流动票据(Letras de Liquidez,Leliq)通过竞标方式每天向外汇市场提供流动性,该流动票据不同期限利率平均值则是参考利率。2019年2月底,流动票据即央行负债额累计达233.67亿美元,占其外汇储备的35%以及国内生产总值的5.3%,分别比2018年7月份水平(66%和7.6%)降低了31个和2.3个百分点,https://www.infobae.com/economia/2019/03/25/el-bcra-subio-la-tasa-de-referencia-y-expandio-en-10-000-millones-de-pesos/,最后访问日期:2019年5月9日。

[20] CEPAL,“Estudio Económico de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 El nuevo contexto financiero mundial:efectos y mecanismos de transmisión en la región”,2019,第17页,Santiago,Chile。

[21] CEPAL,https://www.cepal.org/sites/default/files/pr/files/ee2019_cuadro_proyecciones_prensa_final-31julio_esp.pdf,2019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