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百年孤独
穿越时空理论中,有几条大家耳熟能详的规则,其中有一条是因果论。即如今的结果全部是由于过去的原因导致的。
而穿越时空中,一旦回到过去改变了某些“因”,则必然会使当下的“果”发生同样的变化。
可是当“结果”本身是由于过去的“原因”被改写了才成就的话,那么就会陷入时空穿越的一项悖论中。
不过这和“外祖母悖论”还是有本质的区别,毕竟风参透穿越时空这个理念的时间早晚,并不构成,我被送去五千年后这个必然事件的,必要条件。
即使如此,这个小小的“意外”还是让我觉得有必要和风问好好商讨一下。
但我还是在当下离开了风的帐篷。因为风沉浸在刚刚新发现的理念中,已经无暇跟我谈话,反正来日方长,我便向他告辞。他也一贯的毫无客套并没看我地点了点头,然后帐篷的门再次打开,我和风问走了出来。
我走到一处空地上,对着这个空间,将刚刚见到触碰到的风的帐篷仔细描摹了一遍,就像是全息投影一般,眼前就出现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帐篷,只不过不是影像,而是实物。
我走进去后,发现果然是复制粘贴一般,就连那半人高的木台都在,然后我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如果我刚刚意念所至中还包括风的话,他这时也会被复制在这里吗?”
风问走到那个木台上坐下,回答我的问题:“会,你的能为已经可以幻化生物体,只是时间维持长短和真实度深浅的程度而已。”
既然风问都这么说了,我就随意想象了一下,然后坐着的风问旁边出现了一个站着的他。
但是我还没高兴起来,这个站着的风问就消失了。
看来以我现在觉醒的能力,还相当不够格拿来显摆与消遣。
我想象了自己研究室那把坐着很舒服的智能椅,然后很高兴它出现在我面前,并且不是转瞬即逝。我坐在椅子上,这才开始理刚刚出现“意外”情况的思路。
依照风的说法和态度,他本人也是当下才发觉到我俩“似曾相识”这个情况,既没有在前一条时间线,也没有在后一条时间线上。
在我看来,这种当下的“巧合”其实是量变引发质变的问题。
只是质变的界限到底在哪,其实就算从当下的结果来看,也是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结论的,因为这又是另一个概率论的问题。所以我无法断言,这次的时间线再次失败后,之后的时间线都会出现我和风“似曾相识”这个因素。
也就意味着,我并不能将这个突破的要素之一拿来应对之后的计划,但是质量互变既然发生了,那么可能的未来又增加了相当的分量,这是一件好事。
然后就是风的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关于顶峰和归隐。结论证明,前一个风做到了,而后一个他当然没有实现。
人是会变的,当下的风想要成为帝国大法师的理由只是为了自己的顶峰,而十年后的他却为了帝国牺牲自己,没有实现原本荣耀归隐后的愿望。
这十年发生了什么,改变了风的决定?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觉悟?是帝国大法师后继无人的无奈?还是受他夫人,也就是我母亲救世预言的影响?
思考到这里,我发现思路断裂,也是,搜集到的讯息太少,根本不足以构成足够的研究材料。
我于是抬起头,发现风问正在看我,或者我专注思考的时候,他一直就这么看着我。
见我和他视线对上了,他于是很自然地开口:“就目前我收集到的时间线数据中,类似于‘似曾相识’这类新出现的情况并不多,只有五次。”
比起风问告诉我的这个情报,我对于他在和我相处时犹如一台尽职尽责的智能机器人一般的表现,更感兴趣。
“风问,你几岁了?”
对于我突然没头没尾的转移话题,风问倒也没有多惊讶。因为既然时间线上的都是我,那么这种情况应该也发生不止一次了。
他很配合地回答我:“二十。”
“算是巧合吗?和我同岁。”我继续问,“那么如果把91734次时间线的时间加起来呢,你活了多久了?”
“一百年。”
“比想象中要少得多。”
风问点点头。
虽然91734次时间线加起来却只有短短100年是相当没有效率的穿越,但对全程陪同见证的风问来说,显然是一场看不到头的乏味旅途,而他又能向谁抱怨呢?
“你第一次被告知要以牺牲自己和整个家族六千年的族人为代价,来拯救世界上其他人类时,是怎么想的?”这个问题其实没有意义,只是我自己想知道。
风问的答案很直白:“没什么别的选择,只有接受。”
的确,如果风问家族选择撒手不管,那么人类在他们那个时代就会灭亡。这本来就是个没什么选择余地的使命,只是会因人而异,产生一念之差的不同结果。
“那你的界限在哪?”91734次的不断重复,对一个人类来说,是足以引起生理性极端反感的致命因素。
风问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一点反感的端倪。”
“你很厉害。”我由衷地表示,并且想知道像风问这样有着一般人无法企及意志力的人,如果放在正常的人生轨迹中,会成就什么,“如果没有这个家族使命,你自己想做的事是什么?”
风问难得看着我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我想不到。”
风问的回答,让我再次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犯了,一旦刨根问底时,就会失去必要的分寸,这是人际交往中的大忌,而这是我总是埋在故纸堆和遗迹中惯出来的后遗症。
对于从记事起,就被赋予了救世重任的风问,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余力去思索我刚刚的问题,并且在无止境的一次次时间线的失败中去记录数据寻找原因从而再次重启。
而真正残忍的地方在于,能够摆脱掉这样无情宿命的终点是,他的使命完成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和整个六千年家族所有族人从历史中永远抹去的结局。
“对不起。”
我道歉,但并没让自己好过点。
“我应该像这样道过很多次歉了吧,其实我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时,你就该在下一次提醒我。”
我不知道风问是嫌麻烦还是觉得这没必要,但我知道自己肯定在第一次犯错时就告诉过他下次提前提醒我,而目前看来他始终没这么做。
果然,风问摇摇头说:“这不是你的问题,因为你早就说过。我没有答应的理由有两个,第一是我并不觉得你的问题冒犯我,所以我觉得你无需道歉。第二是因为你并不是每次都会跟我聊彼此间与大局无关的私人问题,概率其实很少,只有百分之十。所以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故意在你都不曾有过要提起的想法前干涉你。”
风问的理由足够说服我,我就不再去纠结这个错误已发生的事实。不过这个插曲也让我中断了当下对风问个人的兴趣,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任务目标上。